《那年夏天的花椰菜妖怪》尾花先生

12、第十二话 下雨天

　　那天下着大雨，店里没有客人，冷冷清清，我坐在柜台后面听了好一阵子的雨声，“沙沙沙”，像春蚕啃食桑叶一样悦耳。

　　算了，今天早点关门去老妈那里蹭点吃的吧。打定主意，便起身收拾东西。

　　我妈妈和我爸爸已经离婚了十年，一个人住在城南，开了个花卉园，我这种小花店跟她没得比。我每周去看她一次，见一次被骂一次，她精力永远那么旺盛，尤其骂我的时候特别抖擞，不狠批个把小时不罢休。她觉得我一个二十好几的人不找对象，成天浑浑噩噩简直不成样子，最重要的是连累她当不了外婆。我也是个万里挑一的贱格体质，每次都被骂得精神气爽，十分痛快，因为她再怎么骂都奈何不了我。

　　我朋友不多，海大富算一个。立志成为驱魔人的他白衬衫扎进西裤里面再系一条皮带，黑色皮鞋永远亮堂堂，摇身变成了标准公务员，肚子渐渐地显山露水起来了。他常常来找我泡茶聊天。有次我问他：“相不相信童年时代的一个奇遇足以改变一生的命运，就像热带雨林的蝴蝶轻轻扇动翅膀可能给一个国家带来恐怖的龙卷风？”

　　海大富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好一会才抬眼说：“我每天都在开会和写材料之间苦苦挣扎，哪里有空去想童年时的事？不过那年暑假去你家可真把我吓出病来了。”

　　“真的有人在你旁边，是一个小孩，和我们一样大。他大爷的说了这么多年怎么就没人信呢！谎言重复一千遍不是也可以变成真理吗？”

　　“呸！又在发病了！”他对我的话嗤之以鼻，“美嘉，我一直觉得你跟一个小说里的人很像。”

　　“谁啊？”

　　“《倚天屠龙记》里的殷离，”他想了下，补充说，“都是活在个人世界里，她念念不忘童年张无忌，你比她惨点，一直想着一个自己幻想出来的人物。但你们都牛啊，够执着！小的很佩服，更佩服阿姨没送你去精神科看一看。”他翘起来大拇指。

　　“谁说没有？医生检查说我很正常。”想到就叫人生气啊。

　　“哈哈哈哈哈哈……”海大富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临走前他敲敲桌子，说：“正经点，下周李小狼就从新加坡回来了，一起吃个饭啊。小的已经帮您牵好线了，机会自己把握！”

　　“李小狼？李小狼是谁？”我一时半会居然想不起这个人。

　　海大富用一种看精神病人的眼神悲悯地打量我。

　　“与其当月老，不如帮我问问除了你们外，还有哪些兄弟单位需要盆栽的。啊？兄弟，帮帮忙，大爷靠您吃饭了！”

　　“呸！孺子不可教也！”

　　也许吧，我执着地信守着长大以后依然要在一起的约定，这点在别人看来就像疯子一样的行径。在成人的世界里，哪里会有一成不变的诺言？而我就是这么幼稚啊。

　　锁上锁，我站在店外望着玻璃门倒映出来的自己，依稀可见一个模糊的轮廓。我不再是五岁时那小小的身量了，而蓝波呢？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这位小姐……”一个低沉又富有磁性的男声响起。

　　不知何时，玻璃上的影像不再只有我自己。另外那个身影高高大大，十分挺拔，看不清面容，可是他有好听的声音。

　　“下雨天的感觉是不是很像站在溪边？”他说。

　　我没有回头，只是从玻璃上看他。他的头发应该很蓬松，上面还滑稽地插着一对牛角。

　　“已经不记得了吗？”他有些失望，开始自言自语，“那么对这个有印象吗？”

　　修长玉润的手伸到面前，掌心摊开，是一块小小的白玉，我爷爷给我的，在五岁那年我又送给了一个死小孩。

　　心跳变得狂乱，呼吸紊乱急促，我摸着脖子上挂着的锦囊，眼泪汹涌而出。里面珍藏着一根头发，作为那一年真实的凭据。

　　深呼吸了三下，我才缓缓地回头：“蓝波，你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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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章的开头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那天，下着大雨，我坐在公车上面，像往常一样去看望妈妈。
她和我爸爸已经离婚十年了，一个人住在城南，开了个花卉园，精力充沛，骂我的时候尤其神气。她骂我不谈朋友，骂我不找对象，骂我害她一直当不上外婆，顺便骂我总是提一堆东西给她，让她吃不完又怕浪费。
我低头看到自己今天的搭配，黑色波点的白色工字背心，石磨蓝牛仔短裤，运动鞋，不禁想笑，一顿劈头痛骂看来是在所难免的了。
公车停停走走，上来好几对学生情侣，抱着书，戴着眼睛，斯文又秀气，连说话都轻声细语。】
还有……
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
——张爱玲《小团圆》
至此完结，谢谢诸君。我果然是写不来同人啊，惭愧惭愧。
今天开始着重更新《江户少年志》。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