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对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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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汝拎着５串酒葫芦，走近上次自己修炼呆过的小空地时，青年正负手站在海菊花丛中，远眺。
他本貌不惊人，此时这样随意站着，风吹衣动人静，不由给人一种沉着稳重之感。
莫汝脚下微一踌躇，似乎下定了决心，抬步走进海菊花丛，当先盘膝坐了下来。
“小哥，酒买来了。”
青年回过头，莫汝前面的地上，搁着５串酒葫芦，还有整齐的一把叶币。
“怎么，现在鹿角镇买酒还送叶币了？”青年也坐下来，手肘撑在膝盖上，笑问：“给你１０叶币买酒，居然找回２０多叶币？”
“这是我私自从你钱囊里拿出的２０叶币。”迎着青年含笑的目光，莫汝坦然地认错，“现在还你，物归原主。”
青年神色动了动，莫汝叹气道：“心里有鬼真不是人受得了的。小哥请我喝酒，报我拾金不昧之恩，我也想让它实至名归。”
２０叶币在地上闪着幽光，青年伸手拿起一个酒葫芦掂了掂，慢条斯理地说：“其实，我知道你私藏了叶币。”
莫汝道：“所以我选择坦白从宽。”
两人对望片刻，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你不像一个十多岁的小屁孩。”青年边喝着葫芦，边打趣莫汝。面前的少年眉目清秀，单眼皮下一双眸子漆黑明亮，五官虽稚气未脱，神情却有成人的沉静。
莫汝前身酒量一般，他对现在这个身体的酒量也没什么概念，因此只浅浅尝了一口葫芦酒，正觉着口感和地球上的果汁很像。闻言，也不否认，反问：“小哥怎么称呼？对了，我叫莫汝。”
青年喝酒的动作一顿，双眼眯了眯，半晌才道：“你可以叫我封远。”
“封远？嘿，我以为你会告诉我一串数字代码……”莫汝的话戛然而止，后知后觉地一僵——他居然把自己的真名说出来了！诺亚王国三等公民只有等级数字代号，二等公民可有姓名，一等公民除了姓名，还可以申请自己的头衔。该死，果然喝酒会让人头脑发晕，到哪里都是真理。
“咳咳，你也可以叫我Ｇ５４００７，很好记，记成‘我是００７’就可以了。”莫汝试图弥补漏洞。
“００７？”封远扬眉。
莫汝：“……”
封远看着少年饱满的额头上，硬生生泌出几滴汗，心中一乐，装作没看见地自顾自喝酒。
莫汝想了半天，才勉强解释道：“呵呵，莫汝，其实是我的笔名。呵呵……”
封远：“……”
莫汝干笑了几下，蓦地反应过来，迟疑道：“小哥叫封远。封远也是你的笔名？”
封远不置可否，随手用葫芦把２０叶币推近莫汝，“名字只是一个符号，不要较真。莫汝，这２０叶币，你拿走吧。”
莫汝：“？”
“你缺钱，我看得出来。”封远道：“算是我借你的。我以前一穷二白时，曾经想过把自己卖了换一口吃的。最后，没人买我，却有人借了我一笔钱，才没有饿死。”
莫汝没吭声，封远顿了顿，看着他的双眼，缓缓道：“莫汝，我借你叶币，不是施舍，也不是施恩。你明白吗？”
“我明白。”莫汝心中一暖，“谢谢你。”
他双手抱着胖乎乎的葫芦，忍不住又喝了一口酒，低声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做。虽然是我把你的钱囊还给你，你给我酬谢也是情理之中——”
封远：“……”
“而且你有很多钱，２０叶币对你而言，不值一提——”
封远的眼角抽了一下。
“但是，你我毕竟素不相识，你没有任何义务借我这笔钱。所以，你愿意帮我，我很感激。”
莫汝自嘲道：“我以前比较……叛逆，在镇上臭名远扬，没什么朋友。因为自然亲和力天赋糟糕，也找不到工作。现在家里的存粮还是昨天从喇叭城免费食物区打包回的……嘿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其实，我想表达的意思是——”莫汝话语一顿，想了想，“我的意思是，你愿意帮助我，对我的意义不止是２０叶币而已。”
封远看着少年脸颊上的两抹红晕，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情绪比较激动。
好一会儿，他点了点头：“我明白。”
彼此“明白”了的两人心情大好，一边喝酒，一边闲聊起来。莫汝本还惦记着去临镇找工作的事情，但难得遇到“同龄人”，便也放开手脚，专心喝酒唠嗑。
一开始，两人还装模作样地讨论了一下昨天的自然亲和力测试。
之后，便变成了莫汝含蓄委婉地打听有关集中营的一些事情，例如搬家、简单的工作之类，封远含笑应答，从容不迫。
到后来，酒劲上来了的莫汝把掩饰自己穿越者身份的问题抛到了千里之外，化身好奇宝宝，各种提问，从人人皆知的常识到稀奇古怪的猜测，把一个好生生的“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封远问得头大了一圈，连汗都冒了出来。
一个酒葫芦足有四分之一升酒，空了五个葫芦后，莫汝自告奋勇地抓起封远的钱囊，在封远苦笑和目送下，欢乐地去买酒了。
莫汝后脚刚离去，封远唇边的笑容一收，朝着旁边便是一滚，动作干脆利落。与此同时，他方才所在的位置被一根鲨鱼刺狠狠贯穿。
封远用手一撑地，顺势站起，平静地打量着突兀地出现在面前的人。乌沉沉的鲨鱼刺被古铜色皮肤的五指握住，反手拔出，比封远看起来年轻，却高大许多的青年握着武器，冷冷盯着他，毫不掩饰眼中的敌意。
封远抬起一只手，握拳，漫不经心道：“在他回来之前，你有五次进攻的机会。”
青年目中闪过一丝戾气，似乎被封远的轻视给激怒了。下一秒，快若闪电的一刺，眨眼间到了封远面前一尺之处。
封远退一步，差之毫厘地避开刺尖，拳头上竖起一根指头。青年斜撩鲨鱼刺，袭向封远眼睛。封远再退一步，“砰”的一声，手中葫芦格开紧随而来的又一刺，再竖两指。青年连出三招都无功而返，目中怒火更胜，手上青筋一现，鲨鱼刺尖顿时如有花绽放，旋转着刺向封远，把他的退路都封死了。
封远此时已退到菊花从中，眼中光芒一闪，身前数多海菊花忽然拔地而起，丝丝花瓣彼此纠缠，居然瞬间织成一张网，将来势汹汹的鲨鱼刺兜了个正着。鲨鱼刺尖和花瓣网接触的刹那刺穿了不少花瓣，但海菊花此消彼长，被推进了几厘米后，硬生生地阻住鲨鱼刺的前进。
青年眼中满是震惊，维持着刺出的动作，僵在原地。
对战中忽然发愣，实在显得很不专业。但是这不能怪青年，任何一个人在此，见到这一幕，表现都不会比青年更淡定。要知道，自从人类开发的能力被发现，无数人晋升二等公民，帮助了大量低等动植物进化，但鲜少有人类用这种能力进行战斗。在诺亚王国公民的观念里，相对一等公民和战斗型的二等公民，甚至部分低等动物，人类都是很孱弱的。他们拥有的自然开发力可以进化生物，美化生活，增加人口，协助作战，却连自保都不可以。
而现在，眼前这个人，分明是瞬间催生了海菊花，居然挡着了自己的招式！青年瞪着对手——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神情自若的封远又竖起一根手指，突然望了一眼入口，开口道：“时间来不及了，算我还欠你一招。”
话音刚落，青年脚下的海菊花如同活过来一般，摇曳着蹿上青年双腿。青年回过神，瞳孔一缩，把自己的鲨鱼刺往回拽，脚下欲逃。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股大力从鲨鱼刺上传来，带得鲨鱼刺末端重重撞在他胸口。青年眼前一黑，小腿剧痛，再被一绊，踉跄着退了几步，一脚踩空，从珊瑚礁边掉了下去。
莫汝满脸笑容地抱着５个酒葫芦回来时，抬眼便看见封远正缓缓坐回地上。
“酒来嘞。”莫汝走过来，左右看看，似乎觉得空地变大了很多，海菊花似乎也少了不少。看来喝多了？空间比例都扭曲了。莫汝甩甩头，把葫芦和酒囊往地上放去。
“你在鹿角镇没有朋友？”封远冷不丁问道。
莫汝迷茫地抬头：“有一个……妹妹。嗯，书铺老板也可以算是半个朋友吧。”说完，他拨开一个葫芦顶端的皮，往嘴里倒酒。
封远看了一眼他酡红的脸，淡淡问道：“你是不是有一个情人？”
“噗——”莫汝喷了封远一身，然后嘴角挂着酒线，失声道：“什、什么？Ｇ我是００７有情人？！”
封远：“……”
莫汝反应过来，暗叫不妙，他好像喝高了，这在乱七八糟说什么呢！连忙补救：“呵呵，我是说，原来我有情人啊，哈哈……”
封远：“……”
“不好意思，稍等一下。”莫汝放下葫芦，扭过身，用双手使劲揉了揉太阳穴，清醒了不少，然后才回过头对上封远炯炯有神的双目，斩钉截铁地道：“我没有情人。”
绝对没有，绝对不能有。Ｇ５４００７这种脾气，泡得到ＭＭ就见鬼了。
封远看着他一脸郑重，想笑似乎又觉得不太好，表情诡异地低头拭去身上的液体，喃喃了句“那就不算揍错人了。”
莫汝：“？”
封远摆了摆手示意没什么，也捧起一个满葫芦，边喝边问：“你往年测出的自然亲和力等级为Ｇ？”
他用了“往年”这个词，但莫汝没有察觉到奇怪之处，点头：“是。我尝试过感应自然开发力，但是失败了。”
“你用的是鹿角镇修炼老师课堂上教的方法？”
“课堂？原来，我还要上课？”莫汝又大吃一惊。
封远已经见怪不怪了，只当是莫汝喝醉酒后的间歇性失忆。
他随手一指一朵海菊花，道：“试一试，感应一下它的自然核。”
实话说，莫汝现在一想到自然开发力，就脑壳疼，一旦顺带着想起登记树，还会嘴巴发酸。他还不知道登记树为了咀嚼他的测量花，直接抽筋了，否则，就不是嘴酸那么简单了。
但封远尽管神色如常，莫汝却敏锐地从他双目中觉出丝期待，当下，便毫不犹豫地挪了挪屁股，换成面朝海菊花的姿势，开始——发呆。
海菊花细长的花瓣层层叠叠拥簇着花蕊，微风吹过，轻舞飞扬。
莫汝努力设想自己拥有精神力，闭着眼睛苦苦发力，虽然他根本不知道具体发什么功。
封远一手撑着膝盖，看着莫汝便秘的表情，暗暗发笑。见他眉毛都要皱成一团了，封远才忍住笑，用葫芦捅了捅莫汝：“停。”
莫汝睁开眼，好半天才把焦距集中在封远满带笑意的脸上。
“你的方法，是传统的主动感应法，不是不可以。但是可能有些难度。尤其你的亲和自然力等级太低，而海菊花的进化力为等级为Ｃ，所以难上加难。”
“自然进化力是怎么划分的？”莫汝问。
“你一定有大量跷课的不良记录。”封远无奈地摇了摇头，解释道：“低等动植物的进化力标志着它们被开放的潜力，其等级划分有两个标准体系。现在比较常见的是以‘感应容易度’划分，简单的说——”
封远抬手指向海菊花，“如果一株植物的自然核很容易被感应到，例如说自然亲和力等级为Ｅ的人也可以做到，他们进化力等级就很高。一般来说，初阶段修炼自然开发力，都会用等级为Ａ的动植物，例如修炼场里的那些植物。”
莫汝点点头。
“相反，如果一株植物的自然核很难被感应到，即使是自然亲和力等级再高的人，也只有一定概率才能感应到它，其进化力等级就很低。”封远顿了顿，道：“对于低等动物而言，也是如此。绝大多数的低等动植物，进化力等级都在Ｃ和Ｄ之前，亲和力等级为Ａ和Ｂ的人，一般可以没有障碍地感应到它们的自然核。亲和力等级在Ｃ以下的人类，需要要先通过不断感应Ａ或Ｂ进化力等级的植物，锻炼对自己进化力的掌控能力后，才有可能感应到更低进化力等级的动植物。”
莫汝“哦”了一声，似懂非懂。
封远自己也觉得说得饶舌，喝了一口酒，伸出一个拳头，平举在莫汝胸前。
“打个比方，一个人的开发力，如同这个拳头。拳头的大小，因人而异，是为不同的亲和力等级。”
封远做出出拳的动作，“但是出拳的速度、准确度、力度，取决于每个人后天修炼，是为自然开发力的不同。”
莫汝似乎抓住了什么，转着眼珠思索。
封远把拳头挪到地上的酒葫芦旁边，继续道：“这个葫芦若是我击打的目标，它的个头，要求我必须稳住拳头，直线打下去，算是进化力中等的动植物。”
在莫汝的注视下，他把拳头对向莫汝。
“不过，若是以你为目标，因为你体型‘庞大’，打中你的难度就相对低很多，嗯，目标相当于进化力高的动植物。当你刚开始练习出拳的时候，目标宜大，这样可以体会出拳击中的感觉，从而进一步改进……呵呵，其实这个比方不太准确，自然开发力要比出拳复杂得多。不知道有没有把你搞糊涂。”
封远边说，便缓缓收回拳头，莫汝却忽然抬手握拳，和他的拳头不轻不重的撞了撞，笑道：“不，你说的很好。我觉得清楚多了。”
封远已是成年人，五指修长，关节突出。莫汝少年人的拳头，却还带着些未褪去的婴儿肥。双拳相触，一大一小，一个有力，一个白嫩。
莫汝瞅见，不知为什么自己脸一红，忙撤回拳头，怏怏地说：“唉，我身体太瘦弱了，咳咳，应该多锻炼。”
封远倒没什么反应，只是手收回搁膝盖上时，五指微微动了动。
莫汝道：“你对自然开发力很了解。你的工作是什么？莫不是临镇的修炼老师？”
“不是。我一直是独自修炼，所以看了很多书，有一些自己的心得而已。”封远答道：“我的工作，唔，算是保安吧。”
莫汝忍不住又打量了他一把，觉得他的体型还没有城管大妈彪悍。不过，上午在图书馆里时，能看出他气场颇为强大，似乎斗殴的经验还是比较丰富的。
“封，有消息。”
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莫汝正举起葫芦，猝然受惊，“噗”地又喷了封远一身。
封远：“……”
“对不起封，我应该选择这个三等公民没在喝酒的时间告诉你。”那个声音道。
“无妨。”封远神态自若地拭去衣服上的液体。莫汝左右乱看，结结巴巴地问：“这、这声音……”
“本来想让你用我的方法尝试一下自然开发力感应，看来今天的时间来不及了。”封远道：“莫汝，后天如果有时间，中午继续来这儿喝酒？”
他没有回答莫汝的问题，也没有露出丝毫要回答或是解释的打算。
莫汝被忽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才条件反射性发问。见状，干脆地点头道：“好。今天和封哥对饮，很开心。后日我定当准时赴约。”
他没有再问声音是什么，也没有露出任何不满或是疑惑的表情。
封远眼中泛起一抹欣赏。忽然伸出拳头，平举胸前。
莫汝领悟过来，抬拳和他轻轻一撞。
片刻后，莫汝收拢“借到”的２０叶币，拎着空了的酒葫芦垃圾，整装完毕，告辞离开。走前，封远问了句：“你接下来要去哪儿？”
莫汝答：“我在鹿角镇找不到工作，所以想去临镇碰碰运气。”
“你知道除了特殊节假、测试比赛日，镇之间的传送道是要收费的吗？”封远道，口气明显带着揶揄。
莫汝：“……”
于是莫汝垂头丧气地走了。
封远看着莫汝的背影莞尔一笑。耳边低沉的声音调侃道：“你看上那个小家伙了？”
“他可不是小家伙。”封远目光闪动，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从腰间摸出一拇指大的一截细枝，插在地上。木枝一碰到珊瑚地面，迎风而长，几下蹿至一人高，上方细枝支出，似天线，中间结出一个扁平的果子，似一张柿饼，抖了抖，果皮色变，显出画面。
“调查得怎么样了，封远？听说你昨天裁判的工作都翘了。”画面上出现一个硕大的头，五官紧密集中在下方巴掌大的位置，其余部位的褶皱，看起来和核桃表面极其相似。
“毫无进展。”封远面不改色地回答。
核桃头：“……”头顶隐隐出现裂纹。
低沉的声音插话道：“核教授，封遇到了一个三等公民，等级为Ｇ，但是我居然都看不透他的自然开发力有多强，似乎像一丁点儿都没有。”
“哦？”核桃头被勾起了兴趣，眼睛瞪大了点，显得五官更为紧凑。
“不过他以前测出过等级为Ｇ，鹿角镇也一直有他的记录，啧啧，尽管各方面表现都一塌糊涂，但他不会是深渊派来的细作就是了。不过，他居然对许多常识问题一无所知，就好像是……”
“教授，有进展时，我会及时和你汇报。”封远忽然打断喋喋不休的声音，把面前的柿子树往上拔起，那边只来得及传出一声“等——”，整颗柿子树以比生长时更快的速度，迅速缩回成了一根木枝。
“喂封，你毕竟是二等公民，这么对一等公民会有麻烦的。”被打断的声音有些不满，“而且他是你的上司，你的工资可是他负责的……”
封远把细枝塞回腰间，理也不理耳边唠叨的声音，走出空地，看了一眼标准藤上的时间，已经接近３点，大步往临镇通道走去。
另一边，被下属挂了电话的核桃教授头顶皲裂出不少缝，眼含怒意，捏着拳头坐在座位上，非常专心地生气。这时，他的秘书敲门走进来，恭恭敬敬地说：“尊敬的核桃教授，有一则来自埃尔战斗学院的咨询信息。”
“埃尔战斗学院研究搞得一塌糊涂，能有什么问题需要咨询我？删了。”核桃教授面色不善，硬梆梆地说道。
秘书从善如流：“是，我立即去将左翅家二少爷左翊的咨询信息给彻底删除。”
“等等，左翊那小子的？”核桃教授的神色缓和了一些，靠回软绵绵的棉花座椅，道：“拿过来吧。有没有注意是哪方面的？”
秘书恭敬地回答：“似乎是关于三等公民自然亲和力测试的咨询，附件是一块三等公民身份牌。”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对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