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融化的冬天》踏雪惊鸿

4、别离

　　“你怎么才出来？我们都急死了。”阿汐刚出们，就被小采搂住。
　　“没什么，被他发现了，总不能当着他的面出来吧。”阿汐甩甩沉重的脑袋，却抑制不住满脸的欢喜。
　　“阿汐，我们真的要回去了。明天天气就晴了，然后温度会渐渐升上去，春天就来了，我们不能再呆在这里了。”一直站在小采身后的苏苏走上前来，一身轻佻的绿色，偏偏被他穿的隐然一股沉稳之气，他的声音也如同他的人一样沉稳。
　　“嗯•••我知道了。”阿汐仿佛被泼了一桶冷水，那种感觉比置身燥热的空调房更让他难受，他微微点头，心里十分明白，他真的该走了。“我在向他道个别吧，好吗？”他近乎企求的看着自己的伙伴。
　　“嗯•••你自己当心，我们等你，到时候一起走。”苏苏拍拍他的肩膀沉声道。
　　如同苏苏说的那样，第二天果然是个大晴天，雪停了，天空一片澄澈透明。小区的地面被雪水洗过，显得比以往宽阔了许多，也干净了许多。随着太阳越升越高，气温似乎真的一点一点回升起来。在家窝了将近一个礼拜的人陆续走出家门，活动筋骨，抖擞精神。

　　“哎呦喂，这天终于晴了，我要赶紧趁着中午太阳好，晒晒被子了。”
　　“你这么一讲，还真是的，我也要回家晒晒去的。”
　　“谢二婶子，你买菜啊？要回家做饭去了外？”
　　“哎，哎，我家毛毛前两天下大雪，生病的，好不容易天晴了嘛，我出门买点好菜，给他补补身子哇。”谢二婶一边停车，一边回答。
　　“小孩子外，体质差，要多穿点个，不要老是在外头乱跑。我家东东也是的，前两天重感冒，我就不许他再出去了，都讲下雪不冷化学不冷哎，等暖和点个再讲。”
　　“是哎，是哎，我先进去了哦，要做饭了外。”
　　一个白色的身影等世界暂时安静之后，从墙角边慢慢走出来，似乎有点茫然，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抓起一把雪，轻轻揉了揉，那一团雪在白皙修长的手指间竟变成了一个可爱的小人形状。阿汐抿着薄唇轻轻一笑，深吸一口气向那扇不远处的玻璃窗走过去，然而刚走到一半却倏然停下脚步，急急又藏身到墙后头。
　　雪还没有化掉，除了被物业人员清理出的路面外，其他地方大都还盖着厚厚的雪，近中午时分，人们大概都会去吃饭和午休，没什么过往的人。
　　熟悉的那扇窗下，一个无比熟悉的小小人影正背对着他忙忙碌碌，身边还放了一个塑料袋，他似乎正在努力滚一个雪球，个子太小的缘故，滚的非常吃力。阿汐差点踏出去帮他，可还是忍住了。
　　又等了一会儿，看着忆南把那个大雪球推到一个雪堆上，正用双手捧着雪一下一下地往雪人身上堆，很冷的样子，不时的停下来，呵呵气，搓搓手，又继续堆砌雪人的身体。
　　阿汐静静看着，这觉得时间在这一刻静止，满天满地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微微笑了起来，随即又想起了什么，皱起了眉头，低下头瞅着手里刚捏好的小雪人出神。
　　等回过神来，惊讶的发现忆南已经堆好了一个大雪人，正从塑料袋里拿出黑色圆形的积木和胡萝卜，做成雪人的眼睛、鼻子和嘴巴。想了想，又脱下自己的围巾和帽子，像模像样地给雪人戴上，嘻嘻笑了一会儿。阿汐只觉得这笑容刺目的让他的心狠狠抽了一下。
　　“对不起，我前两天生病了，婆婆都不让我出来，你有没有像我？一定没有人跟你聊天吧，你是不是觉得特别孤单？”
　　阿汐正满脑子都是那个孤零零的小身影，耳边忽然飘来悦耳的童声，赶忙侧耳细听。
　　忆南又说：“有没有人欺负你啊？我刚才都看不出来是你了，好不容易把你修好，就当赔礼道歉了，好不好？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跟别人说，知道吗？”说着，便靠着雪人坐下来。
　　然而刚坐下来便被一双有力的手拖了起来，抬起头，便发现了让他过目难忘的白衣人。
　　“你怎么坐在这里？你病好了？这样会受凉的。”阿汐急切地说道。
　　“嗯，其实我的病早就好了。你看，这是我堆得雪人，好不好看？”忆南仰起天真的小脸问道。
　　“真好看。不过就算病好了也要当心，俗话说下雪不冷化学冷嘛。”阿汐现学现卖，想了一会儿，又说：“让你婆婆给你晒晒被子，嗯，再买点好菜给你补补身体。”阿汐一边回忆刚才听到的对话，一边嘱咐忆南。
　　“哈哈哈哈•••”忆南笑了起来，“你真啰嗦，像我妈妈一样。”说完，忆南的头忽然低了下去，原本亮亮的的眼睛明显的暗了一下。
　　感受到忆南蓦然地沉下去的情绪，阿汐也跟着难受了一下，也跟着低下头去不知道说什么好。
　　“阿汐，你有妈妈吗？”忆南小声的问。
　　“嗯•••算有吧。”阿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想了很久才嗫喏了一句。
　　“嗯，我婆婆说，我妈妈现在在一个很远很远，名字叫澳大利亚的地方，过段时间就回来了，等我以后长大了，也带我去那里。”忆南忽然满心期待地说。
　　“呵呵，这不是很好吗？”阿汐笑了笑说道。
　　“对了，你不是晚上才回来吗？为什么现在就来找我玩了？”忆南感到很奇怪。
　　“哦•••忆南，我要走了，我要回家了，很着急，所以•••想过来跟你道个别。”阿汐伤感无限。
　　不得不承认，他从第一眼见到这个小男孩，就像被施了不可解的魔咒一般，每天都想见到他，就算知道他现在不可能明白，以后就算明白了也许也不会接受，可是仍然固执地想看到他。
　　“今天就走吗？真可惜，我还想和你一起在雪融化掉以前一起堆个雪人呢？”忆南拉着阿汐的袖子惋惜地说。“我婆婆今天烧了糖醋排骨，还做了寿桃包，很好吃的，一起吃饭吧。吃完饭我给你看我最喜欢的漫画，是讲一个妖怪和一个小男孩的故事，很好看的。”忆南努力挽留。
　　“不了，谢谢你，我真的要走了。”阿汐惋惜的笑笑。
　　“阿汐，今天是我的生日。”忆南不甘心，生怕对方不相信似的，又强调一遍：“真的！”
　　“对不起，我送你个礼物吧，给。”说着，把藏在身后的手拿出来，一个精致可爱的小冰人正栩栩如生的咧着嘴。
　　“真漂亮，这是送给我的。”忆南一把接过来，翻来覆去的看，开心极了，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
　　毕竟还是个孩子，刚刚的失落的情绪一扫而空。
　　阿汐终于忍不住抱住了他，抱了很久，才托起忆南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最终在他的额头上浅浅一吻。
　　“再见了。”阿汐松开呆呆的忆南，轻声说。
　　“嗯•••你的身体好冰，要多穿一点衣服，天气这么冷，你就只穿了一件衬衫，你妈妈会骂你的。”忆南看着阿汐，满眼的认真倔强。
　　“我说过，因为我喜欢白色嘛。”答非所问的说了一句，阿汐转身离开，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在宁静的午后显得格外突兀。
　　“那•••那我要怎么才能再见到你！我喜欢你！我还想再见到你！”身后忽然传来忆南的呼喊。阿汐几乎在那一刻落泪，怔怔地停住。
　　“那你就在每年下雪的时候在玻璃窗下堆个雪人，好不好？这样我就不会认错路了。”阿汐忍了半晌，终于转过身，对着忆南展开了笑脸，那一笑仿佛破云而出的阳光，天地之间一下子亮了。
　　再见了，忆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