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中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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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的生活也一样跟着夏去秋来，中秋佳节眼看着就到了。
唐米得到曾师父许可，午后没去练功，随着唐大娘帮厨房里的人一起做月饼。
她负责拿着饼印压花，有人物的、动物的、花鸟的，还有代表吉祥如意，合家团圆的。可别小看了这道流程，要把月饼面压得印纹清晰、边牙均匀、字面光滑，就得看力度用得是否恰当。唐米练着练着恍然发现，百来只月饼压下来，绝不比练功省多少力。
到了晚上，杜府一家坐在院中赏月。杜家老爷今日难得也在，只穿了件大襟的便服。杜夫人穿了件水田衣坐在椅子上扇着白纨扇，唐大娘站在她身边正汇报着中秋过节的开支，各处庄园进献的物品等。杜芸儿坐在一旁，身着一件素色衫子，裙摆处绣了一片莲花，十分雅致。唐米就陪在杜芸儿身后。
过了会儿杜延斌与沈不亢也进来院中，向各人行礼坐下。丫鬟们便陆续上菜，端上各色月饼。
杜延斌见唐米向院外张望了一眼，便道：“曾师父说今日要出门会友，不过来了。”
唐米略有点失望地收回目光。
杜夫人在旁对唐大娘道：“唐妈，你和小米也坐下吧。你服侍我家这么多年，小米又是从小看大的，我们早当你们是一家人了。”
唐大娘连忙道：“这怎么敢当，你们是主，我们是仆，同坐一桌不合规矩的……”
杜延斌笑道：“小米与我一起师从曾师父，是我的师妹，又怎么能算是仆？”
杜夫人道：“正是，你们就坐下吧。”
唐大娘受宠若惊，拉了唐米谢过杜家人，这才坐到下位去，也不敢正坐，只是偏偏地坐了个凳子角。这种坐法哪里会舒服，唐米只觉得屁股硌得慌，觉得还不如就站着。
杜老爷拾起筷夹了一口菜，随意道：“斌儿，我们归乡多久了？”
杜延斌恭敬地答道：“约莫有小半年了。”
“哦……”杜老爷将菜放入口中慢慢咀嚼之后，慢慢道，“我们杜家世代在这镇上，如今落叶归根告老还乡。我总思量着要回报一下镇上的父老乡亲，以示我杜家并未忘本。”
“父亲说得是，之前我已听从父亲的意思，在各处乡里捐钱，修桥铺路，造福邻里。”杜延斌答道。
杜老爷满意地点点头道：“另外，如今入秋了，天气渐渐转凉。你得空便去看下城内的乞丐，顺便送些冬衣，冬天里该施粥的施粥，莫要冻饿出了人命。”
“莫忘了也拨些银子给城郊的三里庙，那里年久失修，我答应过主持要重修庙宇。”杜夫人在一旁嘱咐道。
“是的，爹，娘。”杜延斌看了眼杜老爷，恭敬地应道。
杜府待下人颇为宽厚，由于是中秋佳节，杜府的人用过晚饭后，便早早地遣散了下人，让他们各自去赏月过节。
杜老爷和夫人也早早回房安歇，唐大娘陪着杜夫人走了，留下几名年轻人坐在月下，吃着月饼赏月。
“不知近日沈兄在忙何事，竟连平时最喜爱的雅集也常常缺席？”杜延斌在旁问道。
沈不亢笑笑：“在下近日思量着不能继续过庸碌的官家公子的生活，打算在此地觅一处地方开家店，做些营生试试。”
杜延斌皱了下眉：“哦？沈兄竟有这想法？既然想要开店何不早说，小弟对此地也算熟悉，大可以替沈兄找个旺铺买下。”
“那就有劳杜兄了。”沈不亢倒也没推辞。
唐米无聊地听着他们“兄”来“弟”去的，心想这沈不亢身为内阁大学士的公子居然会想到开店，当底层的商人？多半也是穿越小说看多了，以为在古代随便开个店就能赚大钱，顺便赢得美人心吧？
杜延斌与沈不亢推杯换盏热络得很，兴起时叫道：“沈兄，你才名远扬，当此良辰美景，何不即兴作词一首以助酒兴？”
沈不亢谦让了几句，而后站起身摇着扇子，仰望明月道：“碧海年年，试问取、冰轮为谁圆缺？吹到一片秋香，清辉了如雪。愁中看好天良夜，知道尽成悲咽。只影而今，那堪重对，旧时明月。
□□里、戏捉迷藏，曾惹下萧萧井梧叶。记否轻纨小扇，又几番凉热。只落得、填膺百感，总茫茫、不关离别。一任紫玉无情，夜寒吹裂。”
他在月下衣袍轻拂，形容潇洒，吟着这词，一派风流才子的样貌。若是此时身边坐着镇上的那些闺秀千金，估计又要心动不已，纷纷将爱慕的眼神抛在他身上。
沈不亢念完这首词便下意识地看了眼美人杜芸儿，却见她水汪汪的双眼中蕴满了泪水，纤手攥紧了衣角，我见犹怜地倚在石凳上，竟有些泫然欲泣的样子。根本看也未看他一眼，他不由有些扫兴，讪讪地又坐了下来，随意又扫了眼坐在杜芸儿身边的唐米。
唐米早已听出他又抄袭纳兰容若了，所以只是不动声色地在一旁吃月饼，然后端着茶杯喝茶，根本也未看他一眼。
沈不亢来到古代第一次吟诗之后没有得到美人注目，甚至连个小丫鬟都不把他的惊世之作当回事。
他于是有些失落了。
“沈兄果然是惊才绝艳！”杜延斌品了了一会，这才开口赞道，“这词清新婉丽，直指本心，词风又婉丽清新，不事雕饰，却颇多伤感情调。看不出沈兄竟是如此胸纳幽兰，超凡脱俗。”
沈不亢闻言又眉飞色舞了起来，用看知音的眼神看着杜延斌：“杜兄过奖了！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也是我方才见到月圆，想起从前旧事，感慨万千之下忽来灵感。”他一阵醉意涌来，迷蒙着眼神摇头晃脑。
“噗……”唐米听到这里忍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从前旧事，他真能吹……莫非是从前苦记纳兰词的旧事吗？
她呛得咳个不停，杜芸儿回过神来，替她拍拍背顺气。
“小米师妹，你怎么这般不小心？”杜延斌关心地看向她。
唐米咳了好久才顺了气，道：“我只是听到沈公子的诗，太感动了，一时不注意就……”她用袖子捂着嘴，遮去了嘴角的抽搐，自己怎么随口说出这么烂的理由来。
杜芸儿又坐了会儿，露了疲态，唐米便借机陪她回去。然后离开了嫣语楼，去找唐大娘。今晚她还要同唐大娘一起回家，全家团聚呢。
到了杜夫人的烟拢阁，她远远地就听到唐大娘的声音：“唉……眼见着一年又要过去，我家小米却还没有个人家……想来就愁……”
唐米刹住了脚步，轻轻地来到窗边，从缝隙里见里面的正是唐大娘，和身着水田衣的杜夫人。
唐大娘面现愁容，站在杜夫人身后替她捶着肩。
杜夫人安慰道：“小米年纪还小，长得又挺好，总会找到好人家的。”
“我这次喊小米来伺候小姐，也就是想夫人你能顺便替她做个主，物色个不错的归宿。咱家底子薄，媒人来说的都是家底差不多甚至还不如咱家的贫苦汉子，要不就是稍有些小财却要娶来做妾的。我就小米这么一个女儿，见不得她将来吃苦啊。这事也就一直拖着。”唐大娘心事重重，“原本想着那隔壁的周秀才好歹还是个读书人，却不成想被谭家给逼走了。只是可怜了我家小米呀……”说着她眼眶便红了。
杜夫人回身拍拍她的手：“你忠心伺候杜家这么多年，小米的事你就放心吧，我会留意的……好好的节日别这么丧气，你知道我最不喜节日里看到人落泪的。”说到这里，杜夫人的语气里已带出了一丝责备。
唐大娘忙忙地应着，回头偷偷拭去眼泪。
唐米默默地离开窗户，走出月洞门，蹲着等在外面，独自望着高挂空中的那轮圆月。
没过多久，唐大娘千恩万谢地提了杜夫人赏的月饼盒走了出来。见唐米已等在外面，便带着她回至家中，唐米爹自然也是高兴不已。
一家人也摆了一桌小菜，从唐米爹的杂货铺里打了壶米酒，一起坐在自家院里赏月吃月饼。而后在月正中天时，各自回房休息。
唐米有好久没有睡自己的小木板床了，虽然没有杜芸儿房里的床那样从床单到被子都熏得香喷喷，但这一躺下格外有温馨感。她在床上打了个滚，听爹娘房中渐渐安静了下来，便悄悄打开窗户，对着外面狭窄的水巷提气纵身一跃，已攀到了对岸伸出的树枝。
她打了个旋从树上轻轻落下，便已到了河对岸，心里不由暗暗夸赞一下自己总算跟曾师父学得略有所成。而后一路轻车熟路地穿街过巷，径直摸到张家药铺。
她望望阿宝房间的灯已熄了，便从地上捡了块小石子扔向阿宝房间的窗户。一直扔了三四块，里面却毫无动静。
她不觉有些奇怪，自言自语：“这家伙睡觉这么沉吗？简直像头猪。”
就听上头有人没好气道：“谁像猪了？”
唐米循声往上一瞧，阿宝可不正躺在房顶上看月亮吗？她笑了，脚下一蹬便轻飘飘跃上了屋顶，来到阿宝身边。
“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阿宝眼都看直了。
唐米功力尚浅，喘了会儿气才得意地朝她笑笑：“怎么样？”
“太帅了！”阿宝赞叹，“刚才我顺着院子里那颗大树，不知爬得多辛苦才上来这屋顶，你居然只要这么轻飘飘一跳。”
唐米对她比了个“V”：“若想帅，先练功。我可是练了好几年基本功，最近又被师父恶补了一通，才有了这么轻飘飘的一跳。”
“今晚怎么突然想到来找我？”阿宝撑起身子问。
唐米笑眯眯地将手中的小包裹拿起来：“这个给你。”
阿宝狐疑地接过包裹打开，里面赫然是两只精巧的月饼：“这是你做的？”
唐米摇头道：“这是我从杜府藏回来的。虽然不是我自己做的，但也是我自己亲手一只只压制出来的哦。一只是蛋黄馅，一只是红豆馅。”她指指月饼上面的花纹得意道，“你瞧，图案多平整，纹路多清晰。”
“确实不错。”阿宝笑道，她拿起一只掰成两半，递给唐米，“辛苦了，我们一人一半。”
唐米嘻嘻笑着接过。
“味道确实不错呢。”阿宝咬了一口道，“选料上乘，不是这里的普通百姓家中能做出来的，也不是21世纪的偷工减料能比的。”
唐米举起月饼对阿宝笑道：“叶心阳同学，我现在就以月饼代酒，祝你在这时代的第一个中秋节快乐。”
阿宝眼中闪过一丝感动：“谢谢……”
她们就这样对着月亮，一人一半地吃着月饼。
这个秋日的夜晚并不寒冷，躺在阿宝家的屋顶上看月亮十分清楚。
阿宝撑着身子仰望天空，半晌才道：“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中秋，也可以算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有家人陪着我一起过的中秋。”
唐米有些讶然地望向阿宝。
就听阿宝在旁道：“还记得我说过我的父母一直在海外吗？我是由奶奶带大的，后来奶奶走了，家里就剩我一个。家里永远只有我一个人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偶尔有钟点工来打扫，我才感觉到一点人气，但钟点工一走，四周又是一片静悄悄，所以我后来养了小鱼来陪伴我。”
“说来你为什么会选择养猫呢？我一直觉得男孩子会比较喜欢养狗。”唐米问道。
“因为我平时一直忙着学习，没有太多时间照顾它。并且我总觉得猫比较自我，不会感到寂寞。”
唐米一眼不眨地望着阿宝，听他继续说：“往年中秋节，我都是跟小鱼一起渡过的。但是今年不同了，我有爹娘一起赏月过中秋。还有你，小米……”阿宝扭头看向唐米，眼中闪着光彩，“谢谢你的月饼，也谢谢你一直以来的陪伴。”
天上的圆月皎洁明亮，照得人间亮如白昼。
也使唐米能清楚看到阿宝的眼睛，和阿宝出自内心的笑容。
唐米也不由对阿宝露出一个明媚的微笑，将剩下的一只月饼掰成两半递给阿宝：“阿宝，我也要感谢你，是你的到来改变了我死气沉沉的生活，也改变了我这个死气沉沉的人。我也要谢谢你的陪伴。”说到这里，她想起刚才唐大娘与杜夫人的对话，眉间不觉升起一抹轻愁。
“怎么了？”阿宝发觉了她的不对劲。
唐米叹口气，将方才听到的话对阿宝复述了一通。而后她叹道：“我才16岁啊，在现代才刚是读高中的年龄，如果真的被我娘安排的婚事嫁出去，今后我要怎么适应接下来的生活？我会不会精神分裂啊？”
“小米……”阿宝拍拍她的肩膀，表情有些怪异，“其实我们是同病相怜，我家最近也有不少媒人上门……”
“啥？”唐米吃惊地问道，“你爹娘答应没？”
“目前还没有……爹娘说要舍不得这么快嫁女儿，想再留些日子……”
唐米吁了口气，咬了一口月饼。
阿宝又叹道：“但是我爹娘对媒人说，等过完年也该是时候了。”
唐米噎了下，顿时被口中月饼呛到了，她拍着胸口边咳嗽边埋怨：“叶同学，你这口气也喘得太长了……咳咳咳……”她今天到底是要被呛个几回啊……
“我始终觉得自己没法去喜欢男人……那让我感觉自己像断背！”阿宝恨恨攥着拳头道。
唐米耸耸肩：“可是你现在是女孩子，又是包办婚姻的时代，不被打包嫁给男人，难道还想跟女孩子玩蕾丝边吗？”她故意向后缩了缩，“先申明，你可别找我，我没这兴趣哦。”
“你是不是自我感觉太好了，我为什么要找你？”阿宝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要是以前，只有我挑你的份，哪轮得到你嫌弃我！”以前他好歹是优等生校草一名啊，虽然现在的局势有些怪异，但还是太伤自尊了。
唐米咯咯笑了：“今时不同往日啊。”
阿宝郁闷地思索了片刻：“小米，既然我们都不愿意被爹娘摆布着……出嫁……”她别扭地咬着“出嫁”这两个字，“在找到回去的方法前，不如先想法子一起离开这里吧？”
“咦……”唐米收住了笑，看着阿宝。
“我自从给人看病后也存了些钱，等再积多些，我们不如就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过日子。”阿宝神情专注道。
“阿宝，你还记得我的志向吗？”唐米忽然问道。
“……买头小毛驴？”阿宝回忆了下，扶着额头说。
唐米点点头，又含笑摇摇头：“我一直想存够钱，买头毛驴，然后骑着小毛驴走遍天涯，去看看这古代的山山水水。现在看来，我们目前的想法大致相同呢。”她放下手中月饼，拉起阿宝的手，“阿宝，你愿意陪我一起走遍这古代的每一个美丽的地方吗？”
她的眼中充满了期待，阿宝望着她的双眼，脸红了下，而后也握紧了她的手：“好！”阿宝也笑了。
唐米高兴地站起身，在屋顶上转了个圈，然后再坐下。
她坐在屋顶上望望天上的明月、阿宝家院子里巨大的槐树和此刻坐在她面前的阿宝，幸福地叹道：“阿宝，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幸福。”
阿宝微笑不语，听她说：“我唱首歌给你听吧。是上次跟你提过的韩之浩那张古风专辑里收录的哦，里面刚好有首《明月》。”唐米笑道，“我一直很喜欢这调子，听了好多遍。”
“你这么喜欢韩之浩吗？”阿宝早已听唐米说到过好多次关于韩之浩的事，此时她看着唐米提起韩之浩时痴迷地的样子，心中忽然有些隐隐的失落感。
唐米眉开眼笑地对阿宝点点头：“我一直都很喜欢他，他是那么与众不同。不但长得帅，演技棒，还那么有才……”她滔滔不绝罗列了许多韩之浩的优点，才兴奋道，“我唱喽？”
阿宝嗯了声，偏过头，眼中的光彩渐渐淡去。
“明月寂寞上高阁，漠漠长天。梦里江南，芦花白雪，华亭飞遍。好风千载过江河，青锋销断。英雄豪情，少年侠气，尽老烟波。霜冷月明眠不得，慢上高阁。几处吹箫，何人拍板，隐隐离歌。流年偷换鬓先白，往事销磨。无聊文字，丹青碧血，有谁记得……”
唐米悦耳的歌声在阿宝耳边轻轻响起，她唱得确实不错。阿宝手枕着头，望向星空，心中一时涌起百般滋味。
一曲唱罢，唐米在阿宝身边躺下，双手枕着头，学阿宝望向夜空，天上一轮皎洁明月正散发着淡淡清光。
唐米舒服地叹道：“坐在这里看月亮好清晰，感觉真好。小说电视剧总算这点没有骗我。”
她打了个哈欠，竟有了些睡意，不知不觉已经错过了平时睡觉的时间了。她的眼皮沉沉的，似乎听到阿宝在旁道：“笨蛋小米，别在这里睡着啊，会着凉的。”
我才不是笨蛋呢……她心里这样想着，眼睛困得再也睁不开来。阿宝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温柔，如同轻风拂面，而后这阵轻风带着若有若无的温热落在她的额头。
那似乎是……
来不及想到那是什么，困意涌上，她已沉入了睡眠中。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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