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绝望的愿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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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忙？”谭天哲走进来嘴角挂着不羁的笑意。
程诺揉揉太阳穴说：“是啊，快成老黄牛了。”
谭天哲走过来看着摞了一堆的文件微皱着眉：“那个孩子呢？”
知道谭天哲问的是沐小年，程诺笑着说：“忙了一天了，给他放了个小假。”
“知道给别人放假，对自己到是苛刻。”
程诺苦笑，其实他根本没资格抱怨，因为小年帮做的事情本该是他做的。
见程诺只是笑，谭天哲倒是一本正经起来：“准备接手公司了？”
程诺低着头批完了最后一份文件，一脸郑重对谭天哲说：“今天找你也是这个事儿。”
“怎么，准备把你们公司转到我们名下？”谭天哲一脸坏笑。
“想得美，要合并，也是合并你们。”程诺瞪了谭天哲一眼回归正题，“天哲，这件事你一定要答应帮我。”
谭天哲瞥了程诺一眼：“矫情个什么劲儿？！”
程诺开着玩笑道：“接下来和你说的可是商业秘密，不打探清楚你的心思，我怎么敢说？”
谭天哲倒也直白：“我的心思你早就知道了，还不照样当不知道么。”谭天哲自嘲的笑笑，“你呀，比狐狸还狡诈，早就算计好了。”
程诺苦笑：“我在你心中倒还真是不堪。”
“不，我就喜欢这样的你。”不伤害对手，有能力保护身边的人，更不会让别人占去一点便宜。不论何时都是一脸坦然的笑，出手却比谁都狠。
程诺微愣的表情一闪而过淡然道：“公司的继承人已经定下来了。”
“是那小孩儿吧！”谭天哲想起程诺一直对沐小年过分照顾，甚至手把手进行教导，一向冷情的程诺绝不会做到这个地步，除了这个原因。
“你觉得那孩子怎么样？”
“这你还用问我，你是他的老师最清楚他适不适合。”沐小年温顺单纯，而商场又怎是外边看上去那样的风平浪静光鲜亮丽？
“我也一直在发愁这个，等我走了，小年是支持不住的。”程诺露出担心的神色，他很少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可是在沐小年这儿，不知不觉便放了。
看着程诺的表情，谭天哲顿时明白了程诺找他的原因，带着些怪异的笑说：“你倒是很会逃避。”
程诺听出谭天哲的言外之意，倒也不在意：“你刚还不是说我很会算计，所以我怎么能委屈自己一辈子？”
谭天哲笑笑：“那你也应该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程诺了然：“天哲，我逃便逃到没人能找到的地方，但是你，即使逃也仍是会被老头子找到的，所以，你能帮我这个忙。”
“能不能你说了算，但帮不帮不是我说了算么？”谭天哲心下一片苦涩，这个人果真是风，终究抓不住。
“你会的。”程诺斩钉截铁。
谭天哲苦笑：“是么，你找我应该只是通知而不是商量吧。”
程诺不说话，只是含笑着望着谭天哲。
谭天哲与他对视一会儿终于妥协般的说：“我有条件的。”
“好谈。”程诺把玩着手中的笔，目光深邃。
“程诺，我们此时像是生意谈判一样。”谭天哲自嘲的笑笑，“很简单，这次你去的地方，让我知道。”
程诺愣了一下，自从谭天哲跟他坦白自己的感情，程诺就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可是现在，有些难度了。沉默一会终于笑着说：“好。”
谭天哲走出办公室，一张桀骜不驯的帅气的脸终于沉了下去，修长的双眼仿佛漾着一簇不知名的黑色火焰。
程诺，你一直都不了解我，即使现在，即使我跟你坦白，你还是不了解我。很多事情你的确算的很准，那么，你是否能算清我接下来想做什么？
沐小年很少来安然家，这次来了安然当然不放过，跟在他身后小年小年的叫个不停。
“哎呀，安然哥，你再这样我可不陪你了。”沐小年无语道。
“那可不行。”安然上去扑了沐小年，“你可是答应我了，苏陌出差了，我一个人住不惯。”安然说到这里马上佯装生气，“对了，要不是程诺，我家苏陌也不会出差啊，你呀，难逃一劫。”
“那你找程诺陪啊，干嘛找我。”沐小年嘟着嘴。
“嘿嘿，我找程诺，苏陌知道一定不饶我。”安然笑得贼贼的，“再说，你是程诺的，欺负你比欺负程诺更有效果。”
沐小年的脸顿时跟个苹果一样：“安然哥，你别瞎说。”
“我怎么就瞎说，你不喜欢程诺？”安然一双琉璃眼瞟着沐小年瞬间变化的脸笑出声，“小年，你知不知道，你呀，心里想什么脸上早就表现出来了，瞒不住的。”
沐小年不知声儿了，抱着苹果啃起来。
安然却突然叹了口气：“小年别觉得我没个正经，可能你也只是把程诺当个哥哥，只是我太想程诺身边有个人。”
沐小年从没见过安然这么正经，愣愣的望着安然。
“程诺是蓝叔的儿子，可是程诺从来不认蓝叔，因为蓝叔为了苏叔抛弃了程诺的妈妈。程阿姨也是有骄傲的人，便带着程诺离开了，直到她死也没有让蓝叔找到程诺，像是惩罚一样。蓝叔找了十年才找到，苏叔说程诺像程阿姨，不论遇到什么事总是那么温和，在我的记忆里他似乎很少生气过。可后来我知道程诺更像蓝叔，他的强势他的智慧他的叛逆是低调不外露的，或许蓝叔也看出来了才会执意让程诺继承家业。我、苏陌和他认识很久却从来不了解他到底在想什么，那时我才知道一直微笑不代表开心，一直温和也不代表不会放抗。也许苏陌是懂程诺的，他们两个人少年时关系很好，我时常像个小跟班儿。”安然想起那年程诺受刀伤，赶到医院看到程诺身上满是血，苏陌那么冷的人突然就流泪了，那是安然第一次见苏陌哭，自己也哭了，不是因为程诺受伤，而是因为苏陌为程诺哭了。
沐小年拉住安然的手，一双黑眸子亮的能照人，沐小年想了解程诺，虽然从未问过。
安然缓了神色继续说：“后来程诺做了一件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事情，他和叫盛夏漂亮的男生关系非同一般，蓝叔极力反对。那时我们都不太明白，明明他和苏叔在一起为什么不能接受程诺和盛夏，后来才知道蓝叔终究是传统的，说程诺是要继承家业的，若是有个孩子，便不再干扰。那时的程诺我们从未见过，他的反抗激烈而决绝。后来盛夏受了重伤，好像是蓝叔所为，程诺便带着盛夏离开，七年里与这里再无一点联系，哪怕是和我们。可惜盛夏终究是没有等到幸福，便离开了，因为这个程诺一直憎恨蓝叔，也因为这个他拒绝当继承人。”安然叹了口气，“和你说了这么多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程诺毕竟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他好，希望他能够忘记从前从新开始，我们都觉得你可以。程诺变成今天这样，很多是因为对盛夏的事情一直在自责，因为他的年少轻狂没有保护好盛夏，因为他的粗心大意耽误了盛夏病情的最好治疗时期。我有时都在怀疑，程诺变成现在这样，到底是因为他还爱着盛夏，还是因为过去而不能原谅自己。”
沐小年恍然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对于苏叔他们，自己是程诺留下来的理由；对于程诺，自己是可以接替继承者的人选；对于大家，自己可以让程诺远离过去。从前他怀着感恩接受各种安排，从未犹豫质疑过，他觉得大家出于好意，责怪自己力不从心，他根本没有能力留住一直想要离开的程诺，也没有能力成为合格的继承者，更没有能力扫除程诺心中的阴霾。他什么都做不了，却又要得什么都去做，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沐小年觉得自己不应该埋怨，可心里却有些难受。
安然望着沐小年，他有些不忍告诉沐小年这些事，明明大家都没错，可是凑在一起的结果却是不对的。沐小年不是神，没有责任满足他们的希望。沐小年有自己的喜好有自己的思想，不应该利用沐小年的感谢而欺骗沐小年走上被他们预定更好的路。过去自己反对过，苏陌反对过，程诺也反对过，但是最后大家都妥协了，因为这条路他们没有多大损失，因为他们在这条路上是受益的。人，果然是自私的。
“安然哥，你在为我难过么？”沐小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带着温暖的笑意。
“对不起小年，我早该和你说清楚。”
沐小年望着窗外摇头：“安然哥，我感谢你们，没有你们就没有现在的我，何况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只是一时有些消化不了。”沐小年轻叹了口气道，“但是，我怕是辜负了你们的希望。”
“计划是死的，人却是活的，谁也控制不了的。”
这个世界本就没有让所有人都幸福的方法，若是大家都可以自得其乐，那么即便我会难过，也是痛并快乐着的。
苏陌回来那天就接到了程诺的电话，叫他和安然来办公室一下。
“发生什么大事儿了？”安然一进来便脸色紧张问。
“我准备走了，上次离开没和你们说，这一次还是跟你们打个招呼好。”程诺笑了笑说。
安然一听马上瞪着眼睛道：“程诺你没开玩笑吧！”
“程诺是觉得小年已经有所成了？”苏陌异常平静的问。
明明能听出这话里的不满，程诺竟也笑着说：“嗯。”
安然急忙冲到程诺跟前说：“程诺，你知道的小年现在还离不开你。”
程诺黑眸微沉：“终有一天是要离开的，小草在大树的庇护下永远不会长大。”
苏陌目光凌然：“你回来时我就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可是却没想到你会这么着急。”
“除了这件事我还希望等我离开后，麻烦你们多扶持他。”程诺若有所思，“这个孩子天性本就不适合，我教他也最清楚他，但是我自私，逼着他做我要做的事情。虽然对不起小年，可事已至此，这也是最好的结局，而我的离开也是必然。”
“程诺你到现在还给自己找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你那么聪明不会不知道那孩子最需要的是你，你倒是真有心为他安排了别人，你，你要气死我了！”安然恨恨的瞪着程诺。
程诺沉吟半刻，终于勾唇道：“人都说这世上，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是有些道理的。但是如若有人真心让你依靠倒也是靠得住的，而我，并不是个可依靠的人，那孩子靠我只会害了他自己。”
“所以，你找了些你认为可以依靠的人？”苏陌挑着眉问。
“安然疼惜这个孩子，而你和谭天哲在商场上可以互补，交给你们三个我放心。”
“呵呵……”苏陌突然笑起来，“你倒想得周到，也放得下心。”
安然看出苏陌的异常，知道苏陌很生气，心提了起来。
程诺终究没有理会苏陌的含沙射影，自己的确是不愿委屈自己的，原来，为了不委屈自己，他愿意委屈别人啊，而且是那个不让别人委屈，只会自己委屈还忍着，努力笑的沐小年。程诺唇角带着抹邪意：“我从不会欠别人。这个家养育了我八年，是我欠的，所以我答应苏叔教导小年，把他培养成接班人。但是我是生意人，一向不做赔本生意，小年已经有了能力，再加上你们的帮助根本不成问题，我离开也是迟早的事情。周到不周到不敢说，但是我做的合情合理，又有那点过分？”
安然气到不行，真想不到程诺因为个盛夏竟变得如此冷漠无情，大声质问道：“程诺，我就不问你怎么看我们了。可是小年，你教了他那么长时间，我这么笨都能看出那孩子根本就是喜欢上你了，你却现在说要离开，你倒是什么意思，你倒把小年当做什么？”
程诺想一笑了之，却终究是笑不出来了。是的，正因为这样才会离开的，不仅看出小年喜欢自己，就连自己突然错乱的感情也让自己慌张。不仅仅因为觉得对不起盛夏，更多的是现在这样拿不起放不下的自己根本不能照顾沐小年，也不能给他想要的全部。那么，既然还不能确保自己真正的感情，决不能让纯白如纸的沐小年成为自己混乱感情的牺牲品。那么纯洁的孩子需要的是一份同等的纯洁的感情，而自己，给不起。
想到这里，程诺换上轻松的语气：“这个年龄的孩子对于喜欢什么的哪有那么复杂，更何况对我一个男人。若是问我怎么看沐小年，我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责任，他的确乖巧惹人怜爱，可是我一直清楚自己到底爱的是谁，你们不用找人救赎我，我不用救赎，而我这辈子也只会爱盛夏。”程诺的声调不由变高，这样好像也能说服自己。
安然一听更是火冒三丈：“程诺，既然话都说开了，我也不拐弯抹角。盛夏离开了，你难过我们都知道。可是你变得冷漠无情根本不是爱盛夏的表示，倒不如说是你怕自己再经受不住心爱人的离开罢了。我们不该企图把小年塞给你这种没爱没心的胆小怯懦的人，不用你说我们也会照顾小年。”便拉着苏陌走。
程诺只是笑，笑的安静又淡然，好像安然骂的并不是自己，好像这些话对自己都无所谓。
苏陌拽住安然冷声说：“程诺，你好好想想，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继承者，又到底是谁该承担那些责任。你把这些摊给沐小年，看着小年做这些对他来说艰难的事情，究竟会不会愧疚。”说完苏陌拉了安然推开门准备离开，却在门开的一瞬间，三个人均是愣在那里。
沐小年垂着头，眼框里的眼泪转啊转，他不是有意听到这些话，若是可能他宁愿永远不要听到这些让自己难过的话。只是想再问些不懂的问题，只是想不负大家的期望，只是想做给程诺看，只是想听他说“小年，很棒。”所以满心欢喜的来了，却怎么也没有勇气推开门，没有勇气看隔着一扇门距离的程诺，那个对自己笑、将自己拉进怀里、亲吻自己的程诺。
可是自己太难过，没有赶在他们发现自己时离开，现在该怎么办。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还是在看见程诺的那一刻落了下来。
程诺看着沐小年秋水般的眼睛挂满泪水，湿润的睫毛流下莹莹的泪光，心竟是一阵揪痛，和看到盛夏浑身是伤时一样。可盛夏的伤不是自己造成的，他有理由恨伤害盛夏的人。而眼前的沐小年，善良又懂事的沐小年，最不想伤害的人，还是被自己亲手伤害了，除了恨自己，无能为力。
“小年，别哭。”安然最看不得别人哭，俯身替沐小年擦了眼泪，自己的眼睛也湿润了。
沐小年此时也没心情安慰安然，只是一双泪眼看着程诺：“你是要走了么？”
程诺有些佩服自己，可能连自己都不了解自己，此时他硬下心肠克制住自己去拥抱沐小年的冲动，他甚至理智的分析不能优柔寡断，趁此机会，果断离开。
“是的。”淡雅的唇色扬起柔和的微笑，一如对沐小年微笑的每一次。
“我一直都在倒计时，尤其是最近每早醒来都会想早些来公司，来了公司又担心你已经走了，直到看到你坐进办公室才放心下来。我知道你和苏伯伯的约定，我也在现场。刚开始我只是因为苏伯伯那么说，我便那么做，一心一意，因为想报答苏伯伯给了我一个家。可是后来就不简单了，我贪心了，明知道你一直把我当责任，知道你是因为疼惜我才会对我温柔。可还是有动物的本性，会禁不住的接近温暖，禁不住的依赖，禁不住的喜欢。我总说一点点就好，其实是自欺欺人，我想要很多很多，多到吓着了自己。安然哥和我说了你的故事，我才发现我有多不了解你，我们之间差了多远的距离。”沐小年擦了把眼泪，抽抽鼻子，“本来我打算等下次下雪时和你说，因为在生日说，说不定会被允许。可是却一直等到夏天来了，不会再下雪了。”沐小年咧开嘴笑起来，眼泪落了下来。
“再等一个月好么，6月21号，那时候再走好不好？”想让你看着我，看着我登上闪闪发光的台子演讲，想让你知道我一直在努力做一个合格的继承者，想让你知道你的努力没有白费。虽然我很笨，还是想让你看我人生中可能是最闪亮的那一刻。这样，这样，说不定你会记得我久一些，说不定你会在某个午后想起我的样子，想起我这个跟屁虫，这样便好了。若是没有你的注视，我一定会紧张，少了你的眼睛，什么都不一样了。
程诺握着拳克制自己太多情绪的流露，终于叹息道：“好。”简单的一个字，费尽了力气，程诺讨厌这样的感觉，情绪完全不在自己的控制中。
一个字，一句话，太多不忍，太多失控，只在那一刻，融进阳光，倏尔不见。不是说不爱，而是不能爱。若说残忍，却也因为爱。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绝望的愿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