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州月》徒慕高义

72、联姻

　　天色不过蒙蒙亮，东方泛起些许浅淡的鱼肚白。清晨的雾气好似仍弥漫在空气中未曾散去，扑在脸上，薄薄的，极为湿润的气息，即便是朦胧着睡眼此时也会清醒得彻底。

　　慕容景风站在门前，长身玉立，自成风景。

　　他手中是一封已被起开的信，金色印泥。

　　其实是算不得信的，里面装着的，不过一张字条，内容却让人心下一紧：

　　七弟，不出三日，诸葛晴川次女诸葛冰姬且往于温凌云长子温秉礼，其行益甚，吾不可待。

　　官至丞相，子辈们联姻自然是免不了的，可这一次，却是与兵部尚书，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温府门前，一片喜庆红色，张灯结彩，烟花绚美，宾客盈门，寒暄恭贺之声不绝于耳。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大公子艳福不浅，得一佳人！”

　　“哪里哪里。”

　　“祝你们今后夫妻和美，早生贵子！”

　　“多谢了。”

　　“贤侄不日必定飞黄腾达，宦途顺利！”

　　“世伯过誉了。”

　　“可以啊你，几日不见就成了亲，改日我们哥儿几个定要聚一聚！”

　　“那是自然，自然。”

　　温秉礼举着酒杯穿梭于一桌桌宴席之间，致意、客套，只觉累的要命。

　　同诸葛家的亲事他没有感觉，不高兴，但也不反感。他是温家的长子，自小一举一动皆由父亲教诲，几乎得不到什么自由，婚事自然也不例外。不过是娶了个妻子，父亲说了，能够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自是好的，不喜欢也没关系，只是不能怠慢，仍旧锦衣玉食的供着就好，她要做什么便由她的性子，不可约束，绝不能惹得她不快。倘若到互相看不顺眼的地步，那就不要去招惹她，自己该干什么干什么，绝对不能撕破脸。自己是个男人，多忍让着一些也就是了，一位官家小姐，性子又能挑剔狷傲到哪里去？如此说来，倒也简单。

　　强自打起精神，温秉礼脸上浮现起温文尔雅的笑容，继续向前走去。

　　气恼地摘下盖在头上的火红盖头，诸葛冰姬直接将其摔在地上，俏丽的脸上满是不甘与愤恨。

　　看见堂中正正贴着的大红喜字，她似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也不顾身上繁冗的衣裳，大步流星走到桌前，举起一个青花瓷瓶便狠狠砸在地上，这声音在熙攘的温府并没有多么突兀，犹如泥牛入海，反而是被淹没在宾客的喧扰声中。

　　“说什么为了以后长久让我忍一时，我看他根本没把我当他的亲生女儿！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就算了，还硬要我成为他权力斗争的牺牲品，我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爹？！”说着，两行泪便顺着她的脸庞滑落。

　　这是人们几乎都在前面的花厅，这里如何闹个天翻地覆也听不到。一个侍女跑来从背后死死地抱住了近乎狂怒的诸葛冰姬，她带着哭腔劝，“二小姐，我知道您心里苦。可既然已经嫁过来了，您肯定受不了亏待的，既来之则安之吧，小姐！”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为什么婚姻大事偏要父母做主，我自己便没有什么权利了吗？我不相信人命天定，我是为自己活的！既然爹这么绝情，也不要怪我为诸葛家丢人了，是他逼我的，反正我是不会嫁给姓温的，他休想！”心里打定了主意，诸葛冰姬反而慢慢平静下来，她挣开侍女的手，冷笑着坐到桌边。

　　侍女诚惶诚恐地跟着她，“小姐，您不会是……您要想开啊，老爷固然有错，可小姐终究还是要顾着自己，千万别做什么傻事。若您有什么三长两短，奴婢也活不起了。”

　　“放心吧，玫玖。我不会那么傻的。我虽然没有为自己选择命运的权利，可我也清醒得很，该死的是他们，我犯不着为了不相干的人搭上自己的命。既然你们非要我嫁，我也不反抗，只是，我看你府上可还有一天安宁日子过！

　　很想让我嫁过来对吧？我有的是耐心陪你们玩，到时候，我要这府上人人都对我避之不及。先一点一点折磨温家，最后直到他们忍无可忍一纸休书将我扫地出门，再丢光诸葛家的脸面。我想，到那时我便死而无憾了。”凤冠霞帔的女子唇边扬起一个甚为冰冷的笑，径直端起桌上的酒壶便大口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