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州月》徒慕高义

16、交换

　　正月十六

　　今日正是尚书张善的千金与当朝七王爷大婚之日。

　　按说应是喜气洋溢，满街巷的人们皆津津乐道的一对金童玉女的佳话，真相却并非如此。

　　因为人们都知道，七王爷自小体质虚弱，虽有太医一直调理，有了好转，却一直缠绵病榻，从不过问朝政之事。而皇上似是不嫌麻烦，每周即便政务缠身，仍亲去王府看望。如今更是亲自下旨赐婚，帮同父异母的弟弟找了门好姻缘，看似兄弟情深——谁都知道，这样一个对皇位毫无威胁的王爷，受到圣上的大加优待也便不足为奇了。

　　突然接到女儿与这样的人成亲的张善自是无法接受，自然，换做是谁都无法接受，但碍于皇上亲自赐婚，反驳的话怎么也无法说出口，只有打碎了牙往肚里咽，硬着头皮接了旨。

　　回府后他从眼线口中听说自己一双儿女去了萧府且萧寒的妹妹独自居于府中，便借义父之名将萧昼锦接入自己府中，意图让她顶替自己女儿嫁给那多病的王爷。

　　想到自己两个孩子与自己出如一辙的倔强脾气，张善于正月十六开始将他二人禁足，并命人严加看管，不得走出庭院一步；同时又找了几个手脚麻利的丫头婆子将萧昼锦单独带到一个房间，梳妆打扮，披上嫁衣，戴上凤冠，待这些都收拾好之后，她们便一起退了下去，想必是去告知张善这里的情况，顺便讨两个赏钱罢了。真是奇怪，张善那老狐狸明明是幕后黑手，却装作没事人一样，还吩咐自己在此等候他，他会向自己说明原委。铜镜中的脸缓缓抬起，望向镜中的自己，又不做声地继续等待。

　　“咯吱——”门被推开了，进来的人带进了一阵轻风，风在屋内无力地盘旋，最终落在萧昼锦的脚边，让她感受到了那最后一丝凉意，“哈哈，我的女儿啊，你准备得如何了？”

　　萧昼锦略微惊讶地抬头：“义父，若瑾还被您禁足困在飞雪堂呢，忘了吗？”

　　无论如何，她与张善仍是义女与义父的关系，即便在心里如何厌恶，表面上还是要做足工夫的，“自然没忘，不过从现在起，你就是张若瑾，即将嫁给七皇子的张若瑾。”张善笑着，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小女子固愚，还望义父明示。”萧昼锦听明白了一些，暗叹张善胆子很大，却又很巧妙：自然，嫁给七王慕容景风对于张若瑾来说并非好的归宿，那样病弱的人，说不定哪天就会守寡，可若将自己推过去，他们父女一来撇了关系，而来若瑾也能借自己之名风光出嫁。这样做风险是很大，可若赌赢了，赢的可就是若瑾下半生的幸福，就为了这，张善也要赌上一赌，哪怕赌局被压上的筹码是自己的前途、名誉和身家性命，他也在所不惜。

　　张善挑了挑眉：“哦？明人不说暗话，你若乖乖嫁过去，并且记得你叫什么，我便也不为难你，有什么交换条件你尽可以提出来，我会尽量满足，反之，你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就休怪义父无情了。”

　　萧昼锦无所谓地笑了：“好啊，我答应便是。我的条件你听好：嫁妆的多少既决定了我，也决定了你的面子。我什么意思，你应该明白，对了，顺便让账房给我开一张十万两的银票，去向你就不必多问了；第二，这件事不能传到我义兄耳里，怎么样？”

　　张善不禁在心底闪过一丝疑虑：她为何不反对？，不过这么多人，她也不好耍什么花样。于是眼也不眨地答允了，“好，我都答应。嫁妆自是不会少，不然我也恐遭人耻笑，十万两银票一会儿你随账房去取，至于替嫁这件事，知道的人本来就不多，且口风定然很紧，若传出去，哪怕仅仅是谣言，我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这件事自然不可松懈。”果然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迷恋的只是那些身外之物，自己先前的确高看她了。

　　萧昼锦垂下了头，不再看张善：如今女子地位仍比男子低了一等，她们因嫁奁的多少而被人品头论足，评论是非。而自己，决不能因此而被人看轻，否则自己在王府将无立足之地，至于银子嘛，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敲诈他，那就一敲到底好了……

　　不一时，迎亲的队伍便已到了张府，敲敲打打，好不热闹。因七王爷病弱之躯，皇上特准不需亲去，在家安心等待即可。“这样一来，可让您的千金受委屈了！”皇上的语气似乎很歉疚，可脸上的笑容却一点儿都不歉疚，张善当时恨得牙痒痒，但是群臣都很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当然，他们并未认识到自己的默契，那些与他交好的自然是慷慨地露出无比同情的笑，平日里嫉恨他的此时则如愿以偿抛给他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可是不管怎样，王爷不前去迎亲就算是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