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州月》徒慕高义

107、请罪

　　慕容景风这才略带惊讶的瞥了她一眼，目光里复杂的情绪让人深思：“汀小姐在家想必也是金枝玉叶，掌上明珠，今日为了本王却如此屈尊降贵，低三下四，的确难得。可本王依旧是方才那席话，汀小姐不想再听一遍了吧？”

　　决定劝说她回心转意，他又道，“汀小姐既然说喜欢我，那就该把自己放到与我对等的位置上来。可是你方才的表现，让我不禁想问，你的骄傲呢？你的尊严呢？爱人却更要自爱。如果爱一个人需要你放低姿态,委曲求全，那么这不是真正的爱，或者直接点说，这个人不值得你爱。可以想象，这样的婚姻，你不会幸福，我也会很痛苦，既是如此，那又何必呢？”

　　欧阳汀听罢，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近乎狂乱的摇首：“不是的，不是这样，”她竟渐渐渗出了一丝笑意，“如果你不答应，我回府时便会告知爹爹你非礼于我，毁我清誉，若到了那时，你究竟答不答应？”她素来温柔娴静的脸上竟瞬间展现了让人恐惧的执著。

　　用手指夹起自窗外伸进的花枝，他在鼻端嗅嗅，语气甚为悠闲，面上却是厌恶的神色：“若你有意此为，那便要看看你能否回得了府，或许，连这间屋子，你也走不出去呢。”

　　她尽量装得一派淡然，声音却止不住的颤抖，“你……想怎样？”

　　“我并不想怎样，是你想要怎样。我不用多费口舌，你自己应该能做出对你我都有利的抉择。如若不然，”他锐利的眼里蓦然涌现杀机，“休怪本王不客气了。”

　　欧阳汀愣了半晌，许久，才以衣袖掩面，跑了出去，隐隐约约有低低的呜咽声传来。

　　陆晓歌走进来，眼底带着了然的笑意：“王爷办事实在干净利落，只可惜了那样一个美人儿。”

　　慕容景风冷冷看着她，“你帮了我，所以我也并不想与你动气。你任务已了，我会派人将你二人送回去。至于汀小姐，就劳烦你亲自送至欧阳府，欧阳家既对你有恩，此举也绝不会起疑。欧阳府上的二小姐离奇失踪了几日，想必此时也找得心焦，你此时送回，尚书大人应是感激不尽，欠下你一个人情，对你来讲，也并无何损失。”

　　陆晓歌脸上的笑渐渐凝固：“聪明人。那么，晓歌告辞了。”

　　慕容景风动都未动，立于窗畔，目光落在了了府外的方向，焦点却并不在相携离去的两个娇柔女子，而是无际的远方。

　　你如今……又在何方呢？总之，安全之处就是了。或许你不会理解我的举措，我从不曾后悔过我的决定，却每每心痛不可自抑。我没有做错，我总以这样的理由安慰自己，这现在是我唯一……那么狠心把你推开的说服自己的理由。

　　既已将事情挑明了说，萧昼锦与苏玄这一路便也没什么尴尬之处，说说笑笑，倒仿佛回了少时那无忧无虑的时光，可以什么都不必顾忌，什么都不在乎。多好。可惜，谁都知道，那样的日子，是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看萧昼锦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苏玄打趣道，“四妹顽劣，即便嫁了人一样死性不改，我不必多说，你比我清楚；五妹身子弱，整日像个药罐子，甚少出门。说句实在话，爹对你，比他亲身女儿倒上心得多，你这一去，倒有几月未归，连个信儿也没有，又不是嫁人，爹许久未见，心里想必思念得紧，你今日前去，可要好好请罪在先。”

　　白他一眼，萧昼锦反驳，“净听你乱嚼舌根子！你什么意思，挑拨离间还是怎么的？我和干爹亲厚依旧，别在这搬弄是非，我可不吃你那一套。”

　　苏玄仍是好脾气，笑一声，说：“是么？”

　　听得萧昼锦竟莫名发冷，暗自思忖：仔细说起来的确是自己的过错在先，干爹这人又一向小孩子脾气，哎，当真难作……

　　果不其然，到了护国公府，一向热衷此事的老护国公竟不见了踪影，迎在最前头的反倒是病美人苏尧。

　　萧昼锦唬了一跳，也顾不上许多，直接跳下了车，上前扶住苏尧，“干爹呢？怎么是你？快进屋去，小心身子。干爹也太狠了，竟让你……”

　　苏尧笑了笑，无奈得很，乌发雪面，袅袅盈盈，风扶弱柳中自有病态之美，“你又不是不知道，爹有时竟比小孩子还要难缠。大哥给了信说是今日回府，爹本是欢欢喜喜的，不知怎么突然就变了卦，说他不接了，这会子正在屋里生闷气，也不知是哪门子的气，偏自己给自己罪受，可不是自找的。”

　　萧昼锦暗叹：果然是这老头一贯的做派，可他也不该，苏尧的身体太金贵，他还真敢随意使唤，若是出了事……

　　萧昼锦对那个老头的脾气再了解不过，只好说，“那他也不该让你一个人过来，这算什么……”

　　苏尧微微笑着打断她，“我也知道自己是最指望不上的那个，可爹撂下一句话直接走人，像什么样子？那么大岁数的人了，倒是越活越倒着过。二哥三哥都不在，苏睿一向不讲究这些，你也知道，不然她早回府为你打点了。若是我再不来，你和大哥可就当真难堪了。”

　　待一行人进了正堂，苏尧好整以暇看着她，道，“这一遭你可是非走不可了，我帮不了你了，保重。我先回屋喝药了。”

　　表情悲愤无比，萧昼锦点头应下，“尧儿你先回屋歇着吧，这一趟真是把你累着了。要是我被老头训完还有命在，我一定去找你。”

　　眼看着苏尧走远了，她才恨铁不成钢般瞪着在一旁偷笑的苏玄，“有什么可笑的？！成日里就知道做些落井下石的事，不能先去老头那里帮我探探口风么？”

　　收了笑意，苏玄道，“方才在路上不是说什么父女情深的，这么快就变卦了，看来你也知道怕啊……爹若当真生气，我去了是讨不到好果子吃的。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是你亲自去和他说比较好，我在一旁顶多起个调节气氛的作用。”

　　萧昼锦恨恨看着他道，“就知道说些没用的……我说你倒是先进去啊！”到了苏桓的房门口，看着苏玄踌躇不前的样子，她不由得用了些力气推了他一把。

　　苏玄虽也习武，终究没有当成正经事来看待，眼下又没有丝毫防备，被她这么一推，直扑到苏老太爷的太师椅跟前才停下，中途几个趔趄，都被苏玄心中腾起的巨大恐惧死死压制，竟奇迹般地稳住了身形，终于在苏老太爷听得巨大声响结束闭目养神之前规规矩矩地作了揖，“爹。昼锦回来看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