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舞兰殇》空鸾

13、辰之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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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静静的悬在头顶，为大地洒下一片银光。帝国将军的府邸被更深的夜色笼罩，所有人都早已安睡，为了明日的任务做好最充足的准备。

　　这几年来，圣兰各地都频有失踪事件发生，倒卖人口的集团在各地猖獗，他们诱拐儿童与妇女，然后将他们转运到陌生的地方，卖给有钱的贵族，做他们的仆人或者苦力，甚至是玩偶。

　　近日，他们更是将魔爪伸向了皇城兰塞尔顿，抓走了贵为皇族守护者的岚家少爷，向帝国的权力中心发起了挑战。如此嚣张的气焰激怒了帝国军，军队决定利用此次机会，将这伙犯罪集团彻底清除。

　　明日，就要迎来彻底的胜利了。

　　然而，这并不足以让镜兴奋的连觉都睡不着。

　　池塘边，长发飘散的男子独自斜坐，深邃的眼眸反射着池水清冷的光，脸上犹自微笑，安静，柔美。

　　突然，他唇齿轻启，语气平静，
　　“你也睡不着吗？”

　　身后传来落叶被踩碎的声音，一个白色的影子缓缓走到他的身旁。

　　“怎么，尤伊睡了吗？”

　　“恩，你怎么知道是我？”洛基冷眼看着眼前这个只披着一件白色长袍的单薄男子。

　　“呵呵，你就理解为我很敏锐吧。”镜转过头，看着洛基微笑。

　　“切。”

　　“你，为什么会成为尤伊的侍仆呢？”

　　“是被他骗了。”洛基在水池边坐了下来，脸上闪过一阵厌恶与不甘。

　　“哦？看来尤伊这孩子挺能干的呀，呵呵。”镜笑起来，看着眼前这个高挺俊美的男子别扭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好玩。
　　“那么，现在呢？”

　　“哈？”洛基转头看着他，完全搞不懂他在莫名其妙的问什么。

　　“现在你还想要从他身边逃走吗？”

　　“当然！”洛基没有思索，脱口而出。

　　“是么，”镜看着他，似乎想要将眼前的男子从里到外清清楚楚的看透，“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救他，让他死在那里不是更好，你就可以自由了。”

　　“那是因为。。。”洛基犹豫了一下，“就算他死了，我们之间的契约还是存在，我永远都无法获得自由。”

　　“你那么想要得到自由吗？”

　　洛基微微点头。

　　“得到自由之后呢？想干什么？”

　　“。。。”洛基没有说话，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啊，自由，是他从恢复记忆的那一刻起就想要得到的东西，然而得到自由之后他想做什么，他完全没有想过。

　　“自由，是很虚无飘渺的东西，追逐它的人无非是还没有找到自己的方向。”

　　洛基抬头，看着眼前的男子轻吐着如梦幻般的呓语。

　　“尤伊永远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他太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了，甚至忘记了自己的意愿。”镜轻轻说着，眼神汇聚，却没有焦点。

　　是啊，你永远都这么的清楚，清除自己该做的事，从跟着裔来到幻灵宫，到拼尽全力学习剑术，从亲手杀死那个人，到默默承受这一切，离开幻灵宫，每一次，你都做了该做的选择，然而没有一次是为自己，没有一次任性，你的理智让人心疼，有时候，多想你能跟其他孩子一样，任性的撒娇，吵着跟别人要糖果，可是，太多的重担压在你的身上，你要背负的东西太多，所以你必须坚强，必须舍弃自己的欲望，来完成你该做的所有事。

　　这样的孩子，让人心疼。

　　“洛基，请好好的保护他，好么？”镜突然抬头，看着洛基，竟带着一丝请求的眼神。

　　洛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是沉默，呆呆的看着他。

　　“知道么，他很在意你，就算夜闯幻灵宫也不愿让你跟他一起范险，即使你是他的侍仆。”

　　“他不过是不愿跟我一起行动罢了。”

　　“呵呵。”镜突然笑了起来，弄得洛基很是疑惑，“原来，你在介意这个。”

　　“谁会介意这个？我不过是说出实情而已。”洛基别扭的转过脸去，突然有种莫名的恼火，他站起身，想要离开，“我要去睡觉了。”

　　“那么，”镜从身后叫住了他，“请记住我刚刚说的话，好好保护他，好吗？”

　　洛基看着镜，月光下，那张秀丽如女子的脸上有着深深的期望和疼惜。

　　沉默良久，他终于挪动脚步，转身离开，离开前丢下一句话，

　　“在我得到自由之前，我不会让他死。”

　　看着离去的男子的背影，镜淡淡的笑，宁静如同夜晚的月。

　　尤伊，能够遇见他，真是，太好了。。。

　　“镜，这么晚，你坐在这干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浑厚的声音，镜吓了一跳，回头，正对上裔黑色的眼。

　　“呃，我睡不着，就出来坐坐。”镜一边说着，一边看洛基离去的方向，还好，那里已经没了人影。

　　“大半夜的，穿这么少就出来，快点回去。”

　　“啊，裔，我今晚睡你那里吧。”镜突然跳起来，笑着对裔说，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什么？这怎么行？”裔吓了一跳，没想到镜居然提出这个要求。

　　“有什么不行，我又不是女人，以前也经常去你那里睡的啊。”镜鼓起了嘴，一副委屈的样子。

　　“可是，那时候还小，我们。。。”

　　“现在也一样啦，快走吧，我都困死了。”镜一边说着，一边推着裔，向着房间走去。

　　※※※

　　月光透过窗子洒在独坐窗台上的男子的身上，泛起层层流光。洛基静静地看着手中的金色项链，碧绿的宝石在月光下泛着静谧的光。

　　模糊的画面不断在脑海闪现，波光的湖面，暖暖的阳光，温柔的风，和安静的女孩。究竟是谁，想看清楚她的脸，却如黑夜里的星星，越是想要看清，就越是模糊，甚至最后连自己都开始怀疑它的存在。那个人，是自己曾经所认识的人么，如果是，那是不是就能知道自己是谁了，而自己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答案，他既渴望知道，同时又觉得害怕。

　　“对不起，洛基，因为我的事都没能顾及你的事。”

　　轻轻地话语，从床边传来，拉回了洛基的思绪，他回头，看到躺在床上的尤伊侧着脸，看向他。

　　“无所谓，我想我要找的人多半跟那些人贩有关，所以明天或许我也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是吗？”

　　“你怎么还没睡，睡不着吗？”

　　尤伊轻轻地点头。

　　“是不是伤口会疼？”

　　“恩，手腕的地方像火灼烧一样。”

　　洛基收起手中的项链，一跃从窗台跳下来，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轻轻抬起尤伊的手腕，虽然动作很轻，但尤伊还是疼的叫了起来。洛基没有理会，只是将那只手放入自己的手中，轻握。

　　“干什么，洛基？”尤伊看着洛基下垂的眼帘，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晕。

　　“我可以控制火，任意改变它的温度，不只是高温，低温也一样。”

　　尤伊看了看被握在洛基手中的自己的手，虽然很淡，但仔细看的话也能够看出有着微弱的白色的火焰在掌中跳动，跟一般的火焰不同，冰冰的，很舒服。

　　尤伊微微笑了，他看着洛基，心里在想，这个桀骜不羁的家伙，有时候会意外的温柔呢。

　　“谢谢你，洛基。”

　　柔软的声音在耳侧响起，洛基突然抬眼看了看床上青年微笑的脸，然后一下子移开目光，别扭的不肯再看他的脸。
　　“我只是怕你明天拖累我而已。”

　　“哈？你居然说拖累？”尤伊的脸瞬间变黑了，碧绿的眼睛狠狠地看着洛基，“是你拖累我才对，你这个笨仆人！”

　　“也不知是谁被一群狱卒弄成这样。”洛基豪不留情。

　　“那是因为，我一心担心伊塔，才被他们有机可乘。”尤伊红着脸，语气开始变得急促。

　　长时间的沉默，洛基没有接下去，这样的寂静中，两个人对峙着。最后，洛基别过头去，一脸的不屑，“真是个笨蛋。”

　　“你说什么？”尤伊气愤的伸出手去，一拳打在洛基的胸口。

　　如同被按了暂停，动作，表情都僵在了原地。紧接着，是一阵痛苦的哀号。

　　“闭嘴，会被人听到的！”洛基厉声，让哀号的人硬生生把痛苦憋了回去，由于疼痛，眼睛中闪着泪光，一副楚楚可怜的摸样。

　　洛基翻了一个白眼，将尤伊的两只手都收在自己的掌心，无奈的看着这个乱七八糟的主人。

　　“你是白痴啊，手腕受了伤还用拳头打我。”

　　“人家忘了嘛。”尤伊撇着嘴不服气的说，手腕在洛基冰凉的手掌中瞬间就不觉得那么痛了，
　　“而且，正是因为受了伤，我才敢这么用力打你啊~”

　　握住那受伤手腕的双手突然微微一颤，洛基抬起头，就看见尤伊恶心的笑容，脸不觉得拉黑了，浑身的不舒服，“别说这么恶心的话。”

　　“呵呵。”

　　尤伊傻笑，他最喜欢看到洛基被捉弄的表情了，可是洛基，不会伤害你的事是真的。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两个人在这样宁静的夜里，就这样面对面坐着，一双手被另一双手轻轻握在掌心，跳动着透明的冰凉的火焰。

　　“那个叫镜的人是谁？”洛基突然打破沉默，开口问道。

　　“呃？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的事感兴趣了？”没有想到从眼前的男子嘴里问出的竟然是这个问题，尤伊微微有些惊讶，因为从认识洛基那时起，他就从不在意任何人的事，有时甚至包括自己的事，他对一切都是漠然的，似乎他是活在别处，而非这个世界。而此刻，他竟然在问镜的事，虽然有些惊讶，却还是有一点点开心。

　　“因为，你们之前认识吧，你跟他很熟的样子。之前他也像你欺负我一样欺负你吗？”洛基说着，打定主意不去看尤伊的脸。

　　“哈，洛基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看着洛基别扭的表情，尤伊不禁想要捉弄，脸上堆起坏坏的笑容。

　　“开什么玩笑？谁会吃醋！”洛基一下子恼火起来，看着青年那一脸的坏笑，洛基总是会不禁恼火，他就不能认真的说话吗？

　　“呵呵，洛基，你生气的样子太可爱了。”

　　尤伊得意的样子让洛基更加恼火，他刚刚想要发火，却看见尤伊的笑容突然不见了，脸上的表情逐渐恍惚起来。

　　“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我们不是主仆，而是师徒。”

　　洛基在尤伊呓语般的声音中渐渐安静下来，他看着尤伊用彷如陷入遥远记忆中的恍惚神情，唇齿轻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