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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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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的许畅被身边的动静吵醒,他睡眠向来清浅,这几年经常熬夜,愈加有神经衰弱的趋势。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陆森已经起床洗漱去了,他闭着眼拉过被子,蒙头想继续睡。
脚崴了之后冯静再没喊过他,直说自己这次亏了,原本打算让许畅帮忙的,结果成了拖油瓶,气得许畅拿拖鞋把他唬走了。
明天就是撤离的日子,今天却是下起了小雨,学生都待在住处打牌唠嗑,陆森去转了一圈就回来了。
许畅还在睡。
陆森原本想再补个回笼觉,但是看着许畅那让人不敢恭维的睡姿想想还是算了。
瞧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掀起被子一角,许畅受冷本能地往里缩了一下。
脚还在肿着。
被子里的人已经快缩成一个球了,陆森才放下被子,顺手拉过自己的那床薄被给他盖上。
一下雨天气就有点降温了。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陆森过去开门。
“……”杜临提着一兜吃的看着陆森。
陆森也看他。
“……我找许哥。”
“他没醒。”
“……”瞪着堵在门口完全没让他进去意思的陆森,杜临有点来气,“这是我带来的一点吃的,等他醒了你给他。”
杜临把塑料袋往陆森怀里一丢,转身走了。
陆森若有所思地抱着袋子关上门,许畅已经自朦胧中转醒。
“大爷的,清早吵吵什么呢。”被窝太舒服,许畅翻了个滚,不想起床。
陆森把袋子丢桌子上,拿了药酒过来。
“哎!你要干嘛,我脚早不痛了,把那东西拿远点!”许畅警戒地拉高被子往床头缩,这两天陆森给他上药真是要了他老命了,每次都能把他脚给扭下来。
“再敷一次,好的快。”
“去你大爷的,那药味道熏死人了!小爷睡不着觉!”许畅一急又出口成脏。
果然陆森没停下靠近床边的脚步,并且还准确无误地从被子里抓住许畅的脚腕,刚才还在叫嚣的人立即痛得鬼哭狼嚎似地被拖过来。
“陆森你大爷的,你这样拽我我能好得快么!你存心是给我找难受!”脚腕传来一阵钻心的痛,许畅痛得眼泪都快被逼出来了,只能仰躺在床上捞着被子使劲蒙住头。
“好了!”陆森一拍许畅的腿肚,又引来一声低咒。
“……把爪子拿开!熏死我了!”许畅皱眉瞪着掀开他被子的人。
陆森偏偏凑近了,把刚刚接触过药物的手抚上他的脸,“毛病还是改不了,不让你痛点你就不长记性。”
“关你屁事,你凭什么管我!”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愣了一下。
“我就管你,我不管你谁还管你!”陆森合拢两指,使劲拧上了许畅的脸,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许畅心里来气,用没受伤的一只脚把人踹到一边去,“滚!”
“就不滚!”陆森有些孩子气地回嘴,并且掀起被子,钻了进去。
“大爷的!你干什么!”许畅打滚。
陆森紧紧抱住还在翻腾的人,将头深深埋进他的背脊里,“别吵,让我休息一会。”
许畅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床头的台灯,背后是那人浅浅的呼吸。
恍恍惚惚有种错觉,十年过去,这人又躺在了他的身边。
肚子咕噜咕噜地开始煞风景,许畅困难地转个身,坐起来穿衣下床。
看到桌子上的一兜子零食,忍不住嘀咕一声“小鬼。”
毫不客气地从里面找出一大袋薯片,撕开就咔嚓咔嚓地吃。
还躺在床上的人终于在他一袋快要吃完的时候睁开了眼睛,看见他正在往嘴里塞的东西,一个枕头就这么飞过来了:“你就不能消停点!”
“我擦!我都饿死了!你不看看几点了,该吃午饭了!”许畅没好气地把空袋子扔进垃圾桶,捡起地上的枕头丢回去,一蹦一蹦地挪到床边,无视他此刻的表情。
陆森最讨厌别人在睡觉的时候吵醒他,此刻黑了一张脸默默下床,忍耐着去食堂打饭喂许畅这畜生。
原本计划的篝火晚会也被取消了,第二天队伍集合,一票人浩浩荡荡回了画室。
许畅回到家把行李一放,提着从怀柔带回的一堆板栗什么的特产去邻居家走了一趟,然后满头黑线地带回一个恐怖的消息,邻居李叔家的女儿离婚了!
离婚倒也罢了,看李家那样,又想把女儿往他这里推。
许畅没父没母,工作也吊儿郎当的,任是哪个家长也不愿把女儿嫁给这样的男人,但是也有例外,许畅这样有几栋房子的,还是有一定入赘价值的。
许畅算是和李敏一块长大,小时候没少遭她欺负,后来这丫头越长越歪,不好好念书整日和一群小混混在一块,两人后来也没多少交集了。去年李敏大着肚子回来了,可把李家老两口给气死了,可再生气也是自己的女儿,他们就把主意动到许畅头上,许畅哪里肯吃这个闷亏,任是李家好说歹说,许畅也不答应。最后还是把李敏肚子搞大的男人良心发现回来找孩子,然后被李家押上了礼堂。
这才一年多,就离婚了,孩子还不知判给了谁。
有天晚上许畅出门觅食,就看见李敏坐在大排档门口跟几个男男女女在拼酒,那彪悍程度比爷们还爷们,许畅摇摇头,转身欲走。
“哎!那不是许畅吗?来来来,过来坐!”李敏在人群中大着嗓门喊他,黄色的头发在灯光下很是耀眼,原本白皙小巧的一张脸涂了化妆品之后变得很夸张。
许畅打心底不喜欢这样的女人,可听到号召也不能不给面子,于是硬着头皮走过去。
“还没吃饭呢吧,就知道你过了饭点才会想起来,一年多没见看着又掉肉了!”李敏把烤串往许畅面前一堆,拄着下巴看着他。
“我不吃这个,刚从山区回来,好几天没正经吃饭了,我得去瞅瞅有没有什么饭菜。”许畅客气地推拒,拿了一杯啤酒跟李敏碰了一杯。
“那行,反正你也不会喝,要吃饭赶紧的,一会人又多了,对面那家盖浇饭还不错,你以前经常吃的,现在刚好人不多,快去吧。”李敏撩起袖子,又开了一瓶啤酒。
许畅立即站起来跟人道别,“那行,我过去了。”
进门正好看见陆森坐在里面。
“你怎么也在这啊。”许畅坐过去,顺手拿了菜单看。
陆森说:“等外卖,今天下课有点晚。”
许畅盯着菜单:“是有点晚,我都快饿死了,别带回去了,直接在这吃吧,再添个水煮鱼。”
“刚才跟你说话那女看着眼熟。”
“李敏,我家邻居。”
陆森想了想,实在印象不深,零星只记得几个画面,“以前常欺负你那个?”
“好男不跟女斗。”许畅冷哼。
菜上来了,一盘青椒炒蛋,一盘香菇油菜。
许畅一手托着饭碗,一手挥舞着筷子,猛扒了几口饭,肚子里有点底了,才戳着香菇嘲道:“为什么每次跟你一块吃饭我都觉得自己像个出家人?”
陆森慢悠悠地吃着菜,没理他那句话,反问道:“一天没吃饭?”
许畅想了想:“吃了吧,想不起来了。”
“……”
“反正我有储备粮食。”水煮鱼上来,许畅欢快地下筷子。
“还有杜临那小子给你送到嘴边是吗?”
“……送嘴边?”许畅挑挑眉毛,“是啊,他偶尔也会给我带吃的。”
“……”陆森深深地觉得,有时候在一根筋的人面前岔话题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怎么不吃啊,今天的鱼很新鲜啊。”许畅辣得嘴角微红,还不忘招呼陆森。
店里又陆续进来几个人,不像刚才那么安静了。
陆森放下筷子,看着许畅那毫无形象的吃相,心里微微一动。
那些他不在的日子里,眼前这人就是这样的吃饭,这样的脾气,这样的生活。
“喂,你还吃不吃饭了?”对面的人拿筷子在他眼前挥了挥。
陆森回过神来,难得的微微一笑:“告诉你件事儿。”
“说。”
“你牙里有棵菜。”
“……你大爷的!”
两人吃饱喝足地回到家,许畅开灯进屋,陆森停在门口。
“我要回去了。”
许畅头也不回地换着拖鞋:“嗯。”
“我说,我要回去了。”
许畅换好鞋转过身,一手扶着门框,点着头看他:“我听清楚了,还有事儿吗?”
陆森一手撑着门:“本来没有事,但是又有很多事。”
许畅边合上门边说:“自个的事自个操心,一路顺风。”
他听清楚了,他也听明白了。
陆森“嘭”地又把门拍开,挤身进屋。
许畅皱眉:“换拖鞋,刚拖的地。”
陆森充耳不闻,有些烦躁地走到沙发上坐下,手肘搭在膝盖上,望着地板出神。
“哎哎,这不是你发呆的地儿,要走赶紧的,我这刚吃饱了饭还得消化消化呢。”许畅拿着抱枕赶人。
“我觉得,我这次得跟你打声招呼……我还会回来的。”陆森的声音很低。
“……”许畅抱着枕头拿过遥控器打开电视,“嗯,房间会给你留着,同学一场,房租到期之前不会外租。”
“……”
陆森猛地抬头看他,他扭着头悠闲自在地看着电视,《喜洋洋和灰太狼》。
这样僵持了片刻,陆森阴沉着脸要说什么,许畅突然笑起来:“哈哈哈……”
陆森毫不犹豫地起身去关了电视,迎着还没反应过来的视线走近许畅。
许畅把遥控器丢一边,曲起腿抱着抱枕仰头看他:“怎么了?”
那一脸疑问的表情,似乎一点心事都没有的一张脸。
“我们什么关系?”陆森淡淡问。
“老同学,如果画室也算学校的话。”
“我们什么关系——?”陆森慢慢问。
“房客?”
“你再说一遍。”陆森有点咬牙切齿了。
“喂喂,你那是什么表情,我是你房东,小心把你房子收了让你睡大街!”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没心没肺的嚣张家伙,突然合身扑过去:“房子随你收,老子今天先睡了你。”
“你——唔——唔唔!陆——唔!”
……陆森捂着一边的脸颊直起身,看着许畅,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许畅坐起身大口喘气,抓着沙发边缘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此刻他脸颊通红,目光水润,却饱含强烈的抗拒。
“滚。”许畅一指大门。
“为什么。”陆森淡淡道。
沉默了片刻,许畅哈哈一笑,声音充满嘲讽:“为什么?什么为什么?你问谁?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如果别人问你为什么你怎么答?”
“我是在问你。”
“你凭什么问我?又凭什么这么问?”
“我以为,你曾经是喜欢我的。”陆森坐在沙发一边,淡淡道,却不知为何,让人感觉有点孩子气。
“曾经?哈,你也知道那是‘曾经’。”
“曾经你说你喜欢我的,你说了好多次,我想一直到现在,也该是的。”陆森面无表情地说。
曾经他是说过很多次喜欢,那时候是在床上。
许畅的嘲笑又扩大了几分:“那你知道这个‘曾经’距离现在有多久了?这之间又夹杂了多少人事,你凭什么觉得那个‘喜欢’能延续到今天,你哪里来的自信,还是在你眼中我就这么专情?痴心?还是这么!……这么——贱!”最后那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许畅就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狮子,只要对方再刺激他一下,他就能扑上去撕咬。
陆森抹了把脸,说实话,他是不愿意想这些事情的,当年喜欢了就喜欢了,走了就走了,他没想过会再回来,现在他回来了,他鬼使神差不由自主地来找他了,重逢是这样简单的一件事,他就觉得很多事做起来比思考要省心省力的多。
可许畅并不这么想,是的,他回来了,他留多久?他还走吗?——这些关他什么事,凭什么一次次都要迁就他的一切来安排自己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