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Echo遥

13、第十三章

　　点了一杯热咖啡，安景末挑着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屋里暖和，玻璃上都结了水汽。她无聊的用手去涂抹，一会功夫就画出一棵枝长叶盛的大树。景末小时候学过画画，后来因为学钢琴放弃了，没什么艺术功底，只速写画的极好，尤其是古塔和树木。她格外喜欢描画大树，初春那些刚抽嫩芽的，盛夏那些叶子繁茂的，深秋隆冬那些光秃枝干伸向天空的。
　　只是此刻，叶子挤作一团在窗玻璃上看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安景末抬手又把它擦去，屋外的雨夜朦胧，光影车流就映了出来。
　　捧着咖啡暖手的安景末想起自己上大学时也有过这样的幻想：社团活动结束正赶上下雨，她匆匆往宿舍走，心里极度渴望有那么个人会拿着雨伞来接她，甚至不用伞，只陪着自己淋雨也好。
　　可她却从没想过，要别人的男朋友来接自己。回忆起中午在超市遇见许可欣时听到的话，心情又烦躁起来。

　　说实话，这次遇到她，绝对不是一件开心事。
　　上午拍照进行的很顺利，差不多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她和肖宇才觉得饿，于是到附近的超市买饮料零食。肖宇一直走在自己前面，挑好了站在一旁等着，她在冰柜前看了半天，最后拿出一瓶雅哈咖啡。听到一句“选好了？”手里的东西就被肖宇接了过去，转身要往收银台走。景末心里一动，伸出手拽住了他的上衣。
　　因为她突然记起，几年前在肖宇学校的地下超市，他就是这样自然的接过自己手里的东西，走在前面，留给她安定的背影。景末忘了在哪里看到这样的话，说走在前面的才是真正在乎你的，因为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由他首先承受。当时那一瞬间的心动，崭新的重回到脑海中，景末突然生出些勇气，想问问他到底为什么不告而别。

　　肖宇被她一扯，转过身，眼前的人抬头看着他，扣在衣服上的手指渐渐收紧，然后开口说话，声音都闷闷的：“你当——”
　　“景末？你怎么在这儿，好巧啊！”许可欣的声音就是这么及时的打断了她刚召唤起的勇气，安景末内心十分愤恨，却也只能松开手，转过头若无其事的回应她。
　　事实证明，许可欣的破坏力还不止于此，接下来的话完全超出了安景末的预料：“我和雷颂刚从家吃完饭出来，我妈菜做的有点咸了，我来给他买瓶水喝。你买什么呢？”
　　景末成功的被她惊到了，想起雷颂之前在时光说的话，竟涌起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夹杂着其他细微难辨的情绪一起刺激着她的神经。肖宇见她一直未答话，礼貌性的回了一句：“买点吃的当午饭。”
　　许可欣早就注意到一旁的闪光体，这时更是眉开眼笑的说：“呵呵你好。不过怎么这个点了还没吃饭？啊景末这位是你男朋友？”
　　安景末终于回过神，觉得不能再任她的思路自由发展下去，于是平静的回到：“上午太忙了没顾上，那你赶紧买吧，我们先去交钱了。”说完转身离开，肖宇露出个有些莫测的笑容，向许可欣微微点头也走了。

　　出了超市安景末仍有些心不在焉，电话响了好一会她才听到，急忙去包里找，拿出来时对方已经挂了。她抬头想和肖宇说一声，就见他把咖啡递了过来，“你刚才，拉住我是想说什么？”
　　她又是一怔，被许可欣这一打岔，现在是既没心情也没勇气了，于是摇摇头笑着说：“忘记了。接下来我们去古祠看看吧？”肖宇并没多问，看着她，然后朝前走去。
　　安景末拧瓶盖时才发现原来已经打开了，心里一暖，刚才那点阴郁被轻轻拂去，她注视着眼前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也跟了过去。

　　不知道第几声欢迎光临响起时，安景末朝门口望去，见到雷颂携着潮雨的气息走了进来。黑色的立领厚夹克，衬得他板正腰直，很是挺阔，连服务生的眼光都被吸引了去。雷颂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就找到她。
　　安景末朝他笑了笑，指指桌上的杯子：“喝点热饮，暖暖吧。”雷颂坐下，打开纸杯盖子，热气袅袅升起，他有点吃惊：“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到？”
　　景末也端起自己的咖啡，指着窗外的十字路口说：“车子停在了对面的南岗亭吧？你从那边过马路的时候我正好看到。”
　　雷颂没再说话，喝了一口不禁皱起眉：“好苦。”安景末心里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小畅快，面上却仍是淡淡：“不喜欢喝算了。”她有次偶然听陈非提起，说自家老哥对苦咖啡最无奈。
　　雷颂起身去柜台要了两袋砂糖和奶精，看着安景末一字一顿的说：“谁说不喜欢了？”景末和他对视半晌，没说话转过了头。
　　“你今天是不是遇到许可欣了？”静了一会，她听到雷颂的声音。
　　“恩，中午在超市正巧遇到。”
　　“她和你说了什么？”安景末心想怎么这人问的如此理直气壮，回了一句：“忘了。”
　　雷颂却无声的笑了，一直看着她，低低地又问了一遍：“真的，她说什么？”景末被他弄得微窘，自己的反应好像有点过激，雷颂虽然曾表达过对许可欣的态度，但保不齐什么时候这位爷的脑子抽筋了又情愫暗生，她也没什么立场生气。她只是觉得有点失落，不明白雷颂为何刻意隐瞒，又或许她也抱着些不明期许吧。说到底，不过是庸人自扰。
　　于是安景末把许可欣的话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没想到雷颂听了笑得更是开心，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你这个旧识，真是个人才，明明是为了和她彻底断了联系才一起吃饭，却生生扭曲成这样。安景末你不会信了吧？”
　　她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好像说信或不信都不太合适，想了半晌才说：“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也许是见某人拉着又帅又有型的男朋友，心里不平衡了？”
　　“啊？她说的？”
　　“是，她还奇怪为什么你要掖着藏着。”
　　“呵那她错的也太离谱了。”景末听了连气都气不起来，只是觉得好笑，“人家正处于及不待见我的阶段，也不知道她哪只慧眼看出是我男朋友了。”
　　雷颂却没再接话，他原本对许可欣的话只是不信，现在发现这许可欣虽然瞎话编的不怎么样，感情嗅觉还是挺靠谱的，至少比迟钝的安景末要强太多了。他一时甚至有点无奈，把半杯咖啡一口喝完：“走吧？”

　　到小区时已经10点多钟，外婆家的窗户亮着暖黄色灯光。她在车上给父母打了电话，说已经回来了。刚才老妈就念叨她应该早点回家，现在又啰嗦起来。
　　雷颂在一旁听着她温和又有点赖赖的声音盘绕在车厢中，比平日的语气柔软许多，不自觉的笑了。安景末挂了电话，扭头要道谢，迎面驶过的车子，车灯从她眼前一掠而过，那个在明暗闪烁中轮廓清晰的侧脸就落入眼中，挂着笑却很沉静，她突然觉得心漏掉一拍，想说的话趁隙而逃，张张嘴竟没说出来。
　　雷颂缓过神正对上她愣怔的表情，眼睛里都是迷茫。气氛陡然变得暧昧起来，车里很静，却潜伏着不安的因子。雷颂侧过身子，慢慢靠近她，还没意识到自己想做什么，就听到安景末的声音响起，带着点匆忙和慌乱：“今天谢谢你，我先上去了。”说完就去开车门，也忘了中控锁还未打开。雷颂稳住心神按了解锁键，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安景末迅速的回头，带着诧异望着他，雷颂并没有其他动作，只是拉着她的手腕低声说：“安景末，我没有骗你。”含糊甚至有点寓意不明的话，她却听懂了，低头想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恩，我知道了。”

　　泡了一壶六安瓜片，景末坐在床上对着笔记本发呆。这漫长的一天，折腾的她格外疲惫，刚才洗澡甚至差点睡着。却偏偏静不下来，想起上楼前车里的那一幕心就突突的跳。她没有谈过恋爱，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过于敏感，可雷颂当时眼神专注，渐渐靠近的时候，她的确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慌乱，竟觉得他要吻自己。
　　思维混沌，很多事情她都理不清头绪，譬如为什么许可欣要撒谎，炫耀，面子，亦或其他？譬如雷颂为什么执着于向她解释，自己又为什么会介意？
　　手机提示关机的声音响起，景末才注意到已经是凌晨12点半了，刚想按确认，一条短信适时地钻了进来，是肖宇：“片子剪好发你邮箱里了，记得查收。”景末的神经又跳了跳，还譬如对肖宇，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明明很在意甚至气愤他的不告而别，却像个鸵鸟一样连问都问不出口。
　　“恩好，知道了。”最终也只是回了这一句话。
　　“早点休息吧，晚安。”
　　她深吸一口气，果断关机，上网打开邮箱，不管怎么样，要先把眼前的事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