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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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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梧在容修身边待了不到三个月,容修对容潜说他要出庄。
“离约定还有两年,你不是那么容易改变主意的人,为什么?”容潜问他。
“我想鸠栖了。”容修捧着茶杯淡淡地说。
“栖梧不好?”
“我只是想鸠栖了,并未说栖梧不好。”
“若不是栖梧不好,你怎么会想到鸠栖?”
容修抬头看了容潜一眼,放下杯子,轻声说:“让我出庄我不一定找得到鸠栖,但不让我出庄我会时刻惦记着他。如果想让我彻底忘记他,放我出去寻他不是比拘着我更好?”他站起来,拍拍袖子:“爹,思而不得终成执念,我以为你比我懂。”
容潜定定地看着容修,容修亦是回视。良久容潜收回目光,他在这个孩子的眼里除了坚持,什么都看不到。
他眯了眯眼睛,突然有些失落。这个孩子已经过了能抱在手里的年龄,这几年身子不断拔高,小小年纪已经窥见几分风骨。
如果他是个普通的父亲,容修无疑是给他增光的,就是他在容修这个年龄也未见得更出色。但是容潜和容修的生活环境天壤之别,他从小被规矩约束,所见所闻皆是风姿卓越的人物,他有样学样那般作风也不稀奇。但容修,除了在这孩子刚清醒的那段时间让人教过这孩子几本书外,其他的礼仪伦理都不曾教导于他,这孩子从哪儿学来的这般气度?
还是说,傲骨天成?
容潜叹了口气,自从有了容修以后,无论是清醒前还是清醒后,他发出的叹息比这辈子加起来都多。这孩子若是一直浑浑噩噩倒也罢了,他纵然不会知道什么是快乐,但也不会知道什么是伤心悔恨。有自己在,断不会让人怠慢了他。
可现在,容潜看着容修,坦荡荡的眼神下少有感情波动,稳如泰山。容修清醒十年,容潜便看了这眼睛十年。如果可以,容潜宁愿希望这个容修如同普通孩子一样会顽皮会撒娇会闯祸,或者就是做个纨绔子弟,总比现在这不食烟火的摸样强啊。
看久了,也多了几分无奈。“你去吧,我让人保护你。”最终,容潜妥协。
“爹,不用了,给我个信物就成。我只想带栖梧去,除了找鸠栖外也想四处走走,人多了不方便。”
容潜点头:“随你。但是暗中保护你的人不能撤,若无事他们不会打扰你的。”
“好。”容修轻声道:“谢谢爹。”
“一路小心,明天我就不送你了。”
“嗯。”
第二天,山庄门口能见着的果然只有容修和栖梧,还有那辆容修用过的马车。
容修抬头看着没有匾牌的山庄,突然开口:“这个庄子可有名字?”
“是,庄主提名,清修山庄。”
清修?容修囧着个脸转身上车,他可没打算当和尚道士!
栖梧为容修撩开车帘,自己坐在车辕上,有那么片刻的晃神,随后摇摇头自嘲一笑空甩马鞭。
容修此次出门不欲张扬,这些马只比普通拉车的马匹好上一些,这还是庄子里能找出来的最差的了。因而马动起来也不如上一次出门时的稳健,受了鞭子声的刺激脚步向前一个踉跄,跟着就是一阵颠簸。
容修坐在车里摇摇晃晃的,车厢内小桌上的果盘也差点翻了,车帘之外传来栖梧轻声呵斥的控马声响。随之而来的是车马稳定后,栖梧的请罪声。
“属下万死,让少爷受惊了。”
听到“少爷”这个称呼容修眉头跳了跳,他看着车帘发了一会儿呆才道:“我让鳞净帮我办了文书,身份是书香门第游历出学的公子,你是随行保护的江湖门客。出门在外,一切虚礼都免了罢,省得招惹事端。”
“是,栖梧明白。”
这学得倒挺快。
容修这个身份是他自个儿找容潜讨来的。原本这就不是什么大事,容潜的意思是不管容修怎么玩都会有人跟在后头打点一二,公文身份什么的压根用不着。就算容修犯事了被请去衙门,难道那堂上戴着官帽穿着官服的芝麻绿豆官还敢让他儿子下跪不成?
但容修觉得这么做太招摇,无论是做官的还是跑江湖的都有各自传递消息的渠道,这头惹了事那头立马就知道。如果真照着容潜说的来,没等容修想到处看看玩玩的那颗心得到满足,就被这么淹没在各地方各种人物的奉承应酬给消磨没了,哪儿还有玩乐的兴致。
这些道理容潜自然懂得,当年他还在明面上管事的时候没少玩微服搞私访,面上含而不发背地里雷霆手段是最常用的招数。不过那时候的容潜职责所在加上年轻多少有些热血心性,虽然面上低伏的时候心里不太高兴,但事后施加惩戒可是一等一的痛快,有段时间容潜甚至对这种感觉颇为着迷。
现在这事轮到容修头上,容潜想着自家儿子出门本就是图个高兴,要是碰着不长眼的……哼哼,他家儿子他都没舍得打过骂过,谁敢委屈了!索性就暴露下身份,不用露很多,能让容修畅行无阻就成。
可这心思刚起头就被容修给打回去了。容潜郁闷,自从有了这儿子自己是没一天享受过当父亲的待遇。头三年容修没醒的时候他就是一奶妈,后来容修醒了他连奶妈都没得做了。
所以说,孩子太懂事也不是什么好事,这不把他做父亲的乐趣全给剥夺了么……
不过有些事,到底还是要替容修准备准备。
“阿净,那事怎么样了?”
“回主人,人已经找到了,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两年后便能安排他与少主见面了。”
“两年?”容潜皱了皱眉:“久了些。”
“主子,两年已经是最理想的速度了,若稍有变故只怕更久。”鳞净嘿嘿冷笑两声:“何况,少主现在执着于那个人大概是因为被他伺候惯了,一下子离了人还没适应。等新派去的人上了手,少主又见多了庄子外的莺莺燕燕,对那个人的感情也就淡薄了。”
容潜点点头,没说赞同也没不赞同。他始终在想容修临走前的那句话
——“思而不得终成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