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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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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清流没有让容修等太久,在容修喝下第三杯茶的时候便带了莫意过来。
莫意跟在莫清流后面,依旧没有太过多余的表情。容修没有起身行礼,堂前那些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在人少的时候他一向不喜那些场面上的规矩。于是他只是朝莫清流点了点头,指了指还空着的那个石凳子,“坐。”那语气,分明是把自己当作了主人。
“你无礼!”莫清流还未说话,小厮就先跳脚叫了起来。
“我以为,现在你应该给自家主子奉茶,不是么?”容修淡淡瞥了他一眼,“还是说,你想让你很喜欢的少爷也跟着喝冷掉的茶水?”
“你——”
“还不退下!”莫清流很有气势地冲小厮低吼了一声,随后朝容修作揖:“下仆无理,容公子海涵。”
“无妨。”容修耸肩,又指了指石凳,道:“莫清流,坐。”
早在容修说出第一个“坐”字的时候栖梧便站起来了,他站在容修的身后。不似莫意,即使莫意站在莫清流的身后,他的腰背也是挺直的,脑袋也是抬着的,看向前方,坦荡安泰。而栖梧的姿势更接近那个小厮,低垂着脑袋,目光始终朝下,脖子弯曲的程度便是低人一等。
莫清流为人豪爽不假,可因为身上背负的责任,没少跟官府打交道,这般眼色还是会看的。容修和栖梧明显不是单纯的师兄弟关系,看那所谓的师兄这样的神态,没有半分受辱不甘,更像是生来为仆的感觉。
原以为莫意或许真的能因为这个小公子找到自己的来处,他虽把莫意当做自己的继承人培养,也舍不得这个养了好些年已经有了感情的义子,可如果莫意真的认祖归宗了,他也不会拦着。但现在,面前这个说要寻人的小公子只是在莫意进后院的时候轻轻瞥了他一眼,眼里冷漠阴郁,显然不像先前在前堂那般磊落。
莫清流的心里有些不乐意,但他还是不动声色地在石凳上坐下。
石桌上只有两个杯子,是先前容修和栖梧的,里面盛的都是冷却了的茶水。本在旁侍奉的小厮被莫清流斥退,无人奉茶。这本是莫清流的地方,可现在此般情景,竟是成了容修的主场。
莫清流惊讶于面前这个小公子的控场能力,此时更是提起十二分的心思,他不善计谋,只能开门见山率先问道:“不知公子意欲何为?”
容修把玩着还有半杯冷茶的杯子,似随意道:“在下的目的与先前所说的一样,不过寻人、认人,而已。”
“那容公子是否已经确定,莫意便是公子所寻之人?”
“当然。”
“不知公子如何确定的,可有凭证?”莫清流只当这是容修讨人的前兆,想到刚才他用那清冷的眼神看自己的义子心里便不舒服,说话的语气自也不再客气。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容修,蓄声道:“我莫清流虽是一介莽夫,可若是……”
“呵呵。”容修一声轻笑,打断了莫清流看似气势十足的后半句:“莫先生似乎已经忘记了,金盆洗手之后,你便不再是武林人士。这‘莽夫’一词,能不用,还是不要用的好。”
莫清流一愣。
容修又道:“就在方才,容修已经确定莫意少爷并非在下所寻之人,叨扰之处,请莫先生勿要见怪。”
莫清流这回压根没回过神来,估计他这一会儿时间根本没办法消化容修小少爷这么跳跃的思维模式。
“那容公子又是如何确定,在下并非你所寻之人?”说话的却是一直默默无声、似对自己身世毫不在意的莫意,他冷笑一声道:“公子说是便是,说不是便不是,真当这世间人都应该顺着公子不成?”
“这世间之人是否都顺我的意,我不知道。”容修也不恼,他看着莫意的脸,露出怀念的表情:“我只知道,若是我家鸠栖,必定会顺着我的,——无论他是否拥有以前的记忆。”
容修从石凳上站起来,拍了拍衣摆。
莫清流这会儿已经缓过劲来,问容修:“容公子这是要走?”
“多留无益。”
“还有七日便是意儿大婚之日,容公子喝过喜酒再走不迟。”莫清流看了莫意一眼,开口挽留:“意儿虽非容公子旧识,交个朋友也是可以的。”
“莫先生相邀,容修深感荣幸,自是从命。”容修浅笑:“但是今日,时辰已晚,先告辞了。”
容修说罢,带着栖梧离开,走过莫意身边的时候他停了一下。
“莫意公子。”容修轻声说:“容修有个不怎么好的习惯,听到别人失忆,便会想,那个人的皮里是不是换了一个人。”
莫意一怔,还不及说些什么,容修又道:“告辞,勿送。”带着栖梧离开了。
离开莫家,容修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栖梧。栖梧虽不多话,但鲜少这般沉默,今日的他很是反常。
容修伸手去捏栖梧的右手。栖梧的右手握成拳,梆得死紧,感觉指甲已经嵌入了肉里。
“没事了,松开吧。”容修向前走了两步,靠近栖梧,放柔声音安抚道:“我知道那不是鸠栖,就算他是,也与你无关。”
“少爷……”
“他威胁不到你的,鸠栖是鸠栖,栖梧是栖梧。”容修低下头,因为身高的关系,他的额头只能抵在栖梧肩膀上:“我分得清楚。”
栖梧闭上眼睛,无声苦笑,良久才重新睁开眼睛,声音没有一丝颤动:“少爷,晚了,回去吧。”
容修把脑袋从栖梧的肩膀上挪开,面对面看了他一会儿,拍了拍他的手背道:“莫要多想。”转身朝他们在此处的暂住地走去。
栖梧看着容修的背影,应了一声,抬步跟上,就像平时一样。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就像是日出日落,轮回重复,仿佛每一天都是同一天。
可是,栖梧伸手捂住刚才被容修触碰过的地方。每一天又总是有那么几分不同,因着这微弱的不同,才能坚定着继续走下去。
我的主人,在你眼里,我和鸠栖是不同的。但是,您想要宠爱谁、看到谁都好,只要不是那个鸠栖。
只要不是他……便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