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8、第十六章(下) ...
-
接下来的一切继续按照既定轨道缓慢前进着,日升日落,一天又一天的过去,代表着财富的王妃、代表着军队的芬恩和代表着皇权的年轻大流士陛下三人彼此牵制、互不相让。权利引着庞大的利益,只有得到更多的权利才能满足……或者说是填满人的贪婪和欲望,这点韦伯非常清楚。
作为旁观者,他在日记中曾经做过这样的描述,“每当我看到那三个人走在一起的时候,就无可避免的浑身发冷,作为皇帝的随扈虽然极不情愿,但我无可避免的开始学会透过别人的假笑了解对方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这种逐渐开始变得世故、阴暗的我,到时候如何面对伊斯坎达尔,每每想起这个我就十分惶恐,那个人是否会欣喜我的这份成长,还是会因为我的改变而疏远。”
这种无法为人所知的痛苦一直持续到几个月后,事情逐渐开始产生了变化,芬恩开始频繁的出入巴比伦,一开始这个行为还有些遮遮掩掩,但到后面就变得无所顾忌,对于这种情况皇帝表现的非常淡然,“这是早就预定好的剧本,”他笑着将摆在旁边的果盘推给韦伯,“他虽然强大但并不是毫无弱点,与我的那个让人憎恶的母亲相比,他的弱点实在是过于明显。”
韦伯勉强笑了一下,在这几个月里,他至始至终都在努力说服魔法师先生,让他至少采取一些行动,但肯尼斯先生的默不作声和无动于衷让他无法确定自己老师的真正心意,与一个国家相比,个人的强大根本不算什么,虽然自己的主意可能会让对方成为骑士团的背叛者,但至少可以在这场指日可待的杀戮中逃过一劫。
他不认为这种简单易懂的道理肯尼斯先生和迪卢木多•奥迪纳先生会不明白,更有可能是那个骑士正试图以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忠诚心寻求双方之间的平衡,这种忠诚心甚至已经超过了他对生命的向往、对爱情的追求,但是魔法师先生怎么就会任由他这样自寻死路?
年轻的大公没有办法理解这种爱情,同样也对这件事情的后续发展束手无策,他深深怨恨着自己的无能却无法阻止皇帝打出的一张又一张牌。
不得不说年龄是最好的伪装,皇帝的那张看起来天真无邪的脸的确带着相当大的欺骗性,王妃殿下的想法暂时不是很清楚,但芬恩显然没有把十岁的皇帝当回事儿,当然这对皇帝来说是个好消息,他在暗处做一些足以让芬恩头疼的小花招,而那位骑士团团长的爱好实在太过明显。
他喜欢金钱、勇士和女人。
钱他现在有的是,这个国家最优秀的骑士就在他的麾下,只有女人且只有那个女人始终让他头疼。
韦伯听说过那位小姐的名字——事实上如果自己的父母还在世,那位名为格兰尼的小姐极有可能会因为培拉和塔拉两个公国离的很近而成为自己的未婚妻,据说她是一个相当美丽且性格刚烈的女子,与其他公国的掌管者一样,她的父亲也是那场爆炸中受难的一员。
芬恩和那位小姐的相遇就如同一部可歌可泣的爱情小说的开头,只是两个人年纪相差的太多,格兰尼显然没有将年纪足以做自己伯父的男人当成可以结婚的对象,这种在旁人眼里是理所当然的拒绝在芬恩看来是一种羞辱。
“……我派人向格兰尼小姐求婚了,”皇帝抓着苹果啃了一口,那种类似于胜利者的喜悦笑容让韦伯感觉不是很妙,随后从他口中说出的消息更是让人无法接受。
“当然是以……迪卢木多•奥迪纳先生的身份求婚,这个主意很妙不是吗?”皇帝吃吃的笑了起来,但这种快乐却完全无法影响到他同样年轻的书记官。
“陛下!你怎么能这样!”韦伯退了两步,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皇帝,他的确知道眼前这位陛下曾派人做过点手脚,却没有想到竟是这样的卑鄙,“为什么是迪卢木多•奥迪纳?容我提醒您陛下,他曾经在公馆救过您,用这样的手段对待一个恩人是不是太过分了?况且这件事情怎么看都应该和他没有半点关系吧?芬恩爱上了一位小姐,那位小姐已经明确的拒绝了他,这件事儿就这样完了,为什么您要以迪卢木多•奥迪纳先生的身份去求婚?”
“……当然是因为迪卢木多是芬恩的左右手,我亲爱的威尔维特,难道你让我放任那个强大的骑士继续保持对其他人的忠诚心吗?别忘记,这个国家的皇帝是我,而迪卢木多•奥迪纳正是乌鲁克的子民,服从我难道有错吗?”皇帝的表情相当无辜,但韦伯却可以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恶毒的笑意。
的确,从战略的角度这招用的很妙,芬恩一旦知道这个消息,势必会对迪卢木多•奥迪纳的忠诚产生怀疑,肯尼斯先生说不定也会因此而愤怒,格兰尼小姐若是没有答应事情倒可能还有几分转圜的余地,但迪卢木多•奥迪纳却是一个非常俊美的男子,一般女性没有几个可以逃过他的魅力,“我请求您收回这个一点都不靠谱的主意,”韦伯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一点意义都没有,先不说格兰尼小姐是否会同意这门亲事……”
“她同意了,还很期待,显然那位小姐在第一眼看到芬恩和奥迪纳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决定。”皇帝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粉绿色的信纸递给韦伯,“我们骑士先生可比他的团长要来的有魅力许多,我只是用极为隐晦的口气表达了一下对她的爱慕,她就兴高采烈的请求私奔,啧啧……你看这段‘自从那天相逢,我的心就已经在你身上停驻。各种语言都无法表达我收到这封信时的欣喜若狂,但就如你所说的,芬恩是你的主人,而你又是如此的忠诚,我并不愿意用这份爱玷污你的忠诚,但却无法停止日复一日的期盼。虽然神带走了我的父亲,但在这个时候我依旧愿意向它祈祷,祈祷它能保佑你、照拂我。带我走吧,逃离这个可怕的、让我痛苦的地方,我不愿意看到芬恩的脸,也不愿意让我兄长有机会把我像个货物一样卖掉,权利和金钱无法打动我的心,在我眼里只有你的存在。’写的多好,是不是?”
年轻的大公握紧拳头,将冒出来的怒火一点点押回去,“这对迪卢木多•奥迪纳不公平。”
“这个世界没有公平,我亲爱的威尔维特卿,别忘记这话以前是你说给我听的,作为皇帝,我不认为我有做错什么。”
“这样会毁了一个人的生活!”
“让芬恩继续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会毁灭整个乌鲁克!”十岁的皇帝站了起来,他紧紧抓住韦伯的衣服、死死的盯着比他高上一些的书记官,“乌鲁克是我的国土,我不允许任何人用任何方法去损害、分裂它,所以威尔维特卿,我以皇帝的名义命令你,停止和魔法师肯尼斯•艾尔梅洛伊•阿奇波卢德以及迪卢木多•奥迪纳的一切来往。”
“陛下我做不到……我不能……”
“这是皇帝的命令!”
“但这个命令是错误的,这个做法实在是太卑鄙了,请您留下迪卢木多•奥迪纳、销毁这封没有任何意义的信,我去说服他,让他离开!”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绝对不能放弃,那个救过自己的好脾气的骑士,不能就因为这种事情莫名其妙的背上不忠,最后死在他所敬佩的主人的手下,“我会说服他彻底离开巴比伦!”
“傻瓜,到现在你怎么还这么天真,你想过如果芬恩死了迪卢木多会怎么样吗?那个忠诚的、古板过头的家伙肯定会为他复仇,与其到时候防备一个那样可怕的刺客,不如现在就彻底毁了他,况且……威尔维特卿,你不是没有做过努力不是吗?”皇帝的笑声显得如此可怕,韦伯在这一刻好像才彻底明白了“皇帝”这个工作所蕴含的危险程度,掌握了一切乃至于生命的主人……凡是说出的任何一句话都会变成现实……在充分运用自己权利的时候,是这样的无情和冷漠。
“我……做不到……”韦伯退了一步,他的确是个天真的蠢材,愚蠢的相信着一些根本不需要坚持的东西,他也清楚和皇帝正直是不靠谱也是不可行的,但他依旧挣脱开那位陛下的手,向后退了一步,“我不能这样做,我不能看着曾经教过我的老师和救过我性命的人,就这样受到陷害。”在事情还没有真正传到芬恩那边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要让那两个人明白,离开是最好的办法,“我……的确应该是听从您的命令的,但这件事情我不能就这样袖手旁观,再者,难道您想让时钟塔与我们为敌吗?请不要忘记肯尼斯先生之所以会在这里,完全是因为王妃的邀请。”
“就是因为那是那个女人青睐的,所以才绝对不能放过他,”皇帝坐回了他一贯喜欢坐的阳台边上,顺手抓来了两只软垫子塞在背后,“不会对任何人效忠的魔法师,我不需要。”
就因为不需要所以也决定就这样将他杀死吗?韦伯浑身冰冷,他再次退了两步,竭力将所有情绪都彻底的平复下去,“我不认为这件事情可行,”也绝对不会让这一切发生。
“你准备离开吗?威尔维特卿?宁可违抗我的命令也要阻止这一切发生吗?”皇帝叫住他,“我亲爱的朋友,我不得不遗憾的告诉你,你的动作稍微晚了一点,芬恩在昨天已经收到了这封信。作假也是需要水平的,如果一个谎言不能从点变成一个圆,那就不是一个完美的谎言。”他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这个世界我唯一认可的可以做为我朋友的人是你,所以请不要用这种可怕的表情看着我,现在的我只是保护自己而已。”
“用伤害别人的代价吗?用伤害曾经救过我们性命的恩人的代价吗?陛下,恕我无法做到。”哪怕肯尼斯先生是个有些讨厌的魔法师、哪怕迪卢木多•奥迪纳先生固执的如同石头,也无法让自己真的就如此袖手旁观。
他转身冲了出去,从楼上到楼下,穿过花园、跑进马棚,迪卢木多•奥迪纳先生的爱驹没有如同往常那样悠闲躲在角落里,马夫只知道在几小时前那位年轻的骑士牵走了他的马,然后就不知去向了。骑士会去哪里韦伯虽然并不清楚,但不等于使魔不知道,虽然没有想到情况会这样变化,但早在前几天他就大着胆子将几个小小的使魔留在了魔法师先生的房间里,而现在正是可以用得到它们的时候,“现在……告诉我,那两个固执的家伙跑到哪里去了!无论如何都要在芬恩有动作之前先一步拦住他们。”
用自己的力量把他们送到远远的培拉,自己的公国在乌鲁克的最边缘,虽然不太可能,但伊斯坎达尔的人极有可能还在那附近活动,芬恩不可能回追到那么遥远的地方,对他而言一个格兰尼并不会比皇位更重要。孰轻孰重,芬恩肯定能够分得清楚,只要让他回到巴比伦与王妃、与皇帝继续争斗,那么就没有时间继续追逐在他眼里已经成为背叛者的迪卢木多•奥迪纳。
使魔在移动,通过魔力之间的流动,韦伯可以看到的是一片鲜红。
他又晚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