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萤火》风暖怀

40、东海之行

　　方兰生敢拿自己的节操发誓，那天跟陵越说的话绝对没有跟第二个人讲过，但是一夜之间，似乎大家基本上都知道了，并且陆续衍生出N个版本——恰好路过的茶小乖淡定笑。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两个不是人的妹子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于是萤火很纳闷地发现，提议让自己出海归来再回家的那一位，这几天都很难见到人了。
　　莫名其妙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了出海那天。

　　就算对造船什么的一窍不通，萤火也得承认这兄弟俩确实是天才，水下行驶的船也能造出来，而且流线型的船体看上去还挺漂亮，就是不知道坐上去会不会风浪颠簸得太厉害。
　　其实大家谁都不知道那生长着仙芝的祖洲究竟在何处，翻遍古籍也只找到一点大概的描述，勉强能确定一个大方向，可出海之后对着茫茫一片深浅蓝色，即便是海上漂泊十几年的前海寇向天笑，一时之间也无从找起。
　　萤火从怀里摸出了毫无动静的罗盘，摆弄了几下，又无精打采地塞了回去。祖洲并非常人能及之处，罗盘无法指示也不奇怪……看到罗盘就想到送罗盘的人，沦波舟就这么大，可出海这几天碰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不满，真搞不懂他的想法。

　　正在想着，迎面看到延枚过来，说是想借罗盘过去研究研究，没准能做出指示祖洲所在的工具，萤火迟疑片刻，还是借给了延枚。接过罗盘的一瞬间，夔牛少年突然觉得后脖子一凉，好像有人往自己衣服领子里塞了一团雪似的，不由得一个寒战。
　　襄铃困惑地看着陵越从甲板回到船舱，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脸绷得跟棺材板样的，吓人得很。小狐狸摇了摇头，上甲板找了萤火一起聊天。这个姐姐虽然各种不靠谱不着调，可知道的东西很多，这几天在海底看到好多奇怪又漂亮的鱼，萤火几乎都能说出过所以然来，连常年靠海讨生活的向天笑都说，这妹子懂的真不少，所以这几天里，除了欺负方兰生，襄铃最大的乐趣就是听萤火讲海中奇奇怪怪的生物了。

　　“大师兄这几天太奇怪了，不就是被那方小公子刨根问底了么？”天墉弟子组抽空给开了个小会，芙蕖小声嘀咕着，“他跟萤火的事情大家谁不知道呀……”
　　被说破了心事所以恼羞成怒了呗……相互看不顺眼多年的百里屠苏跟陵端对视一眼，惊讶地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想法，顿时郁卒了。
　　“上次我还偷听到师父问执剑长老有没有给徒弟准备聘礼什么的……大师兄这么磨蹭，得等到猴年马月嘛？”
　　天知道……同步率再次爆表。

　　正在萤火拿鞭子威胁技术宅兄弟把拆得七零八落怎么都看不出原型的罗盘拼回原样的时候，整个沦波舟剧烈地震荡起来，随即被一股强大的引力拖入了海底漩涡，整个过程快得没有一个人能反应过来。
　　瞥了瞥沦波舟崩裂时好不容易才抓住的几个罗盘零件，萤火鼓起了脸。
　　陵越送的罗盘，第一次送给自己的东西，而且还是唯一一次……
　　最喜欢的一件礼物，就这么没了……
　　技术宅什么的最讨厌了！海底漩涡更讨厌！！不会看人脸色跑来找麻烦的活尸妖怪讨厌中的讨厌！
　　长鞭一抖，灵力相激绽开的绚丽光芒刺破了漆黑沉重的云层，与撕裂天空的落雷交相辉映，端的是威力无比，不过一眨眼功夫，周遭已是夷为平地。

　　陵越清醒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了几块沦波舟的残骸，还有难过得就差抱头痛哭的技术宅兄弟。想来应是沦波舟毁坏时，大家被乱流卷至他处失散了罢。
　　强自镇定地思索片刻，陵越俯身在地上划上了一个十字，以沦波舟残骸为中心，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几股乱流的走向，大致圈出了其他人可能会在的范围，与向天笑兄弟商量了一下，决定三人一起行动，以免再次失散，离开之前也没忘在沦波舟残骸附近留下记号，毕竟残骸块头很大，在这片灵气暴乱无比，暗沉又时不时落雷的荒原上，也比较显眼，其他人看到了，肯定会找过来的。

　　正准备离开时，延枚突然想起了什么，叹了一口气。
　　“萤火姑娘的罗盘，这下怕是毁了……零件少了一半，怎么都没法复原了，唉，怎么跟她讲呢？”
　　陵越的脸色越发冰冷了。
　　“弟……”向天笑悄悄用烟斗戳了下神经大条的夔牛老弟，“你不觉得……有点儿冷吗？”
　　“哥……你后边……”延枚抖着手往向天笑身后一指。
　　沉稳持重的天墉城执剑长老首徒，神情比这荒原的天色还要阴沉几分，眼神跟刀子似的……联想到沦波舟竣工当晚，尹千觞在酒桌上说的有关这位道长与妹子不得不说二三事，技术宅兄弟顿时悟了。

　　【感情是定情信物啊……哥，咱们闯祸啦！会被马踢的！】
　　【咳咳……弟啊，这事儿，也不能全赖咱吧？反正那罗盘的原理老子差不多也弄明白了，再做一个还给小妹子就是了！】
　　【哥，你做的怎么跟道长送的比？】
　　【……呃……也是，那弟你说怎么办？】
　　【先找到人，跟他们俩道个歉，剩下的从这鬼地方出去了再说。】
　　【成，还是弟你聪明！哎，那剩下的几个零件你先收好啊！】
　　【那是当然~~~】

　　陵越划的方向并没有错，三人先后遇上了红玉并芙蕖陵端，尹千觞跟风晴雪，又过了一会儿，百里屠苏也带着方兰生和襄铃过来汇合了，清点人数，少了路痴妹子一只。
　　路痴……罗盘也坏了……这下完了……
　　想到妹子以往的各种丰功伟业，陵越的心都凉了。

　　“沦波舟被卷入漩涡时，我们便是失散各处，汇合路上也未见过萤火，若是排除了我们当时所在之处，萤火可能在的范围应当并不太大……”
　　红玉开口宽慰道，不过她没有说的是，如果妹子原地不动等人来找没有到处乱窜，这就是的最好情况，不过以她的个性，老老实实呆一个地方的可能性……还真不怎么高。
　　“萤火应该不会有危险，”风晴雪点了点头，“这里的活尸跟妖怪我都交过手了，不怎么厉害，萤火一个人也应付得来。”
　　那是，也不知是谁在藤仙洞里晃悠了一个多月照样活蹦乱跳……方兰生深刻怀疑，就算把那姑娘丢这里不管，她也照样活得无比滋润。
　　“是啊，”芙蕖也安慰道，“萤火不是说过么，只要是大师兄，不管在哪儿她都能找到呢~~~”
　　这话一出来，大家看陵越的眼神不由得又多了几分“原来如此”的味道。
　　被看的人顿时觉得头大如斗。

　　来回转了很久，周围的景色一直重复重复再重复，如此困境之下，即使再不愿意面对现实，萤火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迷路了。
　　——陵越你跑哪去了都两个多时辰了怎么还不来找嘤嘤嘤嘤嘤……
　　怀念着几年前蹲侠义榜等陵越来接的美好时光的同时，萤火也没松懈了戒备，里三层外三层的活尸妖怪愣是没从她手上讨到好，反而前仆后继给鬼界添了不少居民。
　　真是……够了！！！
　　她提气跃上了附近一个高高的平台，青藤软鞭直指雷云之上，凌空盘旋刺入云海，卷起了一道惊雷，顺势挥腕而下，长鞭挟着缠绕其上的雷电肆无忌惮横扫回荡，蓝白色的电流劈啪作响，沿着满是裂纹的地面向四面八方辐散开来，所到之处无坚不摧，不过瞬间，已经摧枯拉朽般夷平了一大片土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萤火似乎看到了几点灰白色从半空中落下，眼熟得紧。
　　站在一大片焦黑冒烟的不明物体中间，看看四周的一马平川，萤火觉得闹出了这么大动静，要是再不来人就真的有问题了。
　　附近很快有了回应。
　　看着眼前迅速放大的一个漩涡，萤火突然想起以前碧霞元君说过，心情不好怨天不公的时候，可以对着天空比个中指。
　　虽然萤火自己对空间法术一窍不通，但碧霞元君却是个中高手，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怎么跑，萤火自然知道，这是因为适才雷电剧烈碰撞而撕裂开来的空间裂缝，天知道连接到什么地方，万一被吸进去就糟糕了。
　　这片天空诡异地平静下来，仿佛所有电闪雷鸣都被萤火那一鞭悉数引走一般，反倒是那个漩涡周围盘踞着无数电流，久久不散。漩涡中间渐渐透出了一点明亮的蓝色，然后迅速扩大，从漩涡中钻了出来。

　　尹千觞神神叨叨掐指一算，便说生机在东，众人齐齐看向东方半空中炸响的惊雷，心道就算没出口，也有什么东西在那边吧。
　　正在投票表决的时候，被百里屠苏放出去打探情况的阿翔扑腾着半灰白半焦黑的翅膀，一边掉毛一边飞回来了，模样十分狼狈，方兰生更是毫不客气地嘲笑肥鸡是不是被雷给劈了，陵端也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阿翔狠狠挠了无意中真相了的方小公子一爪子，气恼又羞愤地回到自家饲主肩上，将脑袋埋进了翅膀下边，百里屠苏莫名地觉得爱鸟如此举动当真十分眼熟。

　　一连串变化说明东边确实有什么事情发生，于是统一意见往那边去找。穿过一片好像古代废墟一般的地带，还看到忆念幻城重现很多年前蓬莱国的景象之后，终于找到了先前落雷的地方，果不其然看到了萤火，而在她身后，还有一只奇形怪状的蓝色大鱼，大半个身子从一个奇怪的漩涡里探了出来，摇头摆尾似乎在攻击一样。
　　虽然没搞清楚状况，但是自己人被欺负了，就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大伙儿群起而攻之，将这只挨了打还会变成鸟的奇怪生物给赶走了。

　　“陵越你怎么才来……”
　　妹子直线冲过来，然后往前一扑……陵越顿时僵硬了。
　　“你送给我的罗盘被弄坏修不好了怎么办？”

　　听到妹子带着哭腔的控诉，技术宅兄弟尴尬地笑着，不自在地用眼神向其他人求助，尹千觞第一个反应过来，带头讨论起了刚才的奇怪妖怪。红玉见多识广，很容易就认出了那只怪鱼其实是年幼的鲲，应该是盘踞在此处吞食强大又狂乱的灵气。
　　“你怎么惹上那个妖怪了？”芙蕖虽然知道这妹子杀伤力惊人，不过还是有点担心。
　　萤火瘪了瘪嘴，依旧巴在陵越身上不下来：“它想抢我的珠子，我不给，就打起来了。”

　　先前在天墉时，陵越已经从凝丹长老处得知，萤火从不离身的碧珠，其实正是她全部修为与灵力凝结而成，对于夺取灵气修炼的鲲来说，自然是上好的宝物……
　　想起萤火非人的身份，陵越心底泛起了一抹淡淡的苦涩。
　　并非介意是人非人的问题，不过方兰生的胡言乱语，也不是全无道理。
　　倘若孑然一身，自然无需在意那么多，可……假如萤火不为师门长辈所接纳，到时候，反而会令她更加难过罢……

　　陵越心中诸多念头电闪而过，并未在意旁边，其他人已经商量好了，无论眼前漩涡通往何处，总归比留在这鬼地方强，不如冒险一试。

　　#

　　这冒险一试，便将一行人带到了东海龙绡宫。龙绡宫主乃是一条修炼千年的角龙，名唤绮罗，心底极好。听说一行人的遭遇之后，龙女绮罗十分友好地邀请大家在龙绡宫停留几日，还答应将龙绡宫的沦波舟赠与向天笑延枚二人，把技术宅兄弟给乐坏了。
　　不过萤火总觉得，那龙女看向自己的眼神，颇有点意味深长……错觉吗？

　　从宫殿中出来，外边竟是一座由水族成员组成的城市，其中还有不少陆地上的妖，听说龙绡宫的龙女绮罗对外族并无偏见，特地来此定居，看着十分热闹。
　　这一行人中没几个不爱热闹的，去客栈安置下来之后，便三三两两，或是结伴或是独自出去逛街了。
　　萤火看了看特地来带路的鲛人侍女，顺手扶了扶腰间的昆山苦竹笛，便跟着往龙绡宫去了。

　　“萤火姑娘，碧霞元君近来可好？”
　　见绮罗开门见山，萤火也干脆地点了一下头：“主人一向都很好的，不过我有些年没回家了，近况不是很清楚哎……龙女认识我家主人么？”
　　闻言，绮罗不由得笑了：“当年结识元君时，绮罗尚未修成人形，元君也还是人间王朝的一名贵女，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再逢，一同游历东海，亦是令人十分难忘之事。”
　　“可我没听主人提起过啊……”萤火仔细想了想碧霞元君提及过的往事故人，其中并无绮罗存在，亦没有提及东海之行。
　　绮罗微微摇头，神情略有些怅然：“那时元君曾言，出海是为了一件极其重要之事，可最后似乎一无所获，许是因这个缘故，她才不曾对你提及。”

　　见萤火似有所思，绮罗略一踟蹰，开口道：“地幽宫位于忘川之中，而天下之水尽归东海，这些年里，我也留意了些消息……去年耀仙人来龙绡宫做客，曾言元君近况令人堪忧，是以绮罗十分担心——”
　　“主人的情况不好？！”
　　近乎质问的话语脱口而出之后，萤火才意识到，因为自己心怀芥蒂，几年不曾回过地界，对于碧霞元君近来状况，竟是一无所知……

　　“萤火姑娘稍安勿躁。”绮罗摇了摇头，知道这姑娘想太严重了，解释道，“并非情况不好，而是……耀仙人说，元君近来行事风格与以往大相径庭，似是心中有所谋划……须知自女娲大神避入地界之后，那里——”
　　说着，绮罗仿若无意地仰首看了一眼龙绡宫顶垂下的华美绡饰，然后移开了视线。
　　“对地界便十分关注，绮罗担心，元君近来所为，会引起……”

　　萤火不是个善于隐藏情绪的人，思绪混乱时尤其如此，所以她回到客栈时，陵越一眼就看出来，这姑娘像是有心事了。

　　继续神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