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茹玥之死》凌*伊

1、凌茹玥之死

　　头痛，闹钟怎么没响，晕呀，从来没有过迟到记录的茹玥来不及多想，以最快的速度穿衣洗漱，抓起桌上的包往楼下冲。

　　车库里光线很暗，脑海里闪过一张美艳的面容，让她的脚停止了迈步。茹玥的心越来越冷，越来越安静。美艳的云姐依依不舍的眼，无限放大。茹玥有些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做些什么。想起了昨夜酒吧里云姐恳切挽留的言语，头开始隐隐得痛。

　　对呀，她突然想起来，不用再赶着去上班了，她已经离开了曾经想奋战的职场。现在应该好好睡一觉，好好享受一下人生。

　　敲敲自己的脑袋，给自己一个讽刺的笑，重新回到家将自己丢进柔软的沙发。

　　好久没有这样放松了，该怎么享受这悠闲的上午好呢？对，首先，闭上眼睛睡上一觉。翻来覆去，竟然毫无睡意。

　　坐起身，四处看看，真有点瞧不起自己，这么美好的时光都不知道享受。对，应该听听音乐，看上一本书。对，这样才是享受人生至高境界。可是，怎么书上的文字越来越模糊，就是看不进去呢？糟糕，看了半天书还拿倒了。

　　估计是饿了，对，应该去外面吃顿美味的早晨。

　　走进卧室为自己选了件粉红色绣着白色滚边的小紫花的真丝短袖上衣，衣摆还有2只别致的小蝴蝶在追逐嬉戏，下身选面料飘逸坠感极好的白色长裤，裤型飘逸而贴身，再配上细跟白色高跟鞋，粉色珠链小坤包。如云的卷发挑起2鬓扭转合并用粉紫色嵌白色小花的发卡别住。

　　对着镜子转上一圈，好，美女要出发了，朝着美味的早餐出发。

　　好久没有这么悠闲的走在清晨的街了，空气真好！阳光钻过荫翳撒在街道上，好像铺了一地的金币（恶寒，什么都跟钱扯得到一起，鄙视自己一个）。难怪曾有前辈说“南方满地黄金，只要肯弯腰就可以捡到。”，前辈们诚不欺人呀！

　　去哪里吃一个华丽丽的早餐好呢？记得这几年的早餐都是牛奶加面包，跑步解决的。突然有了休闲用餐的时间，却不知该往哪里去了。想到此，茹玥心底泛起了一阵自嘲，嘴角微微往上笑出了心底那抹苦涩。

　　西餐是没有这么早的，就去着老广州的叔叔、阿姨的样子，喝悠闲的早茶来慰劳自己的胃吧。

　　跟着前面那群的老者，来到一个装修华丽的粤式酒楼。

　　人真多呀，看来跟着老人走是对的。酒楼的装修很富丽堂皇，配上橘黄色的灯光更如梦如幻。终于在靠窗的位子看到了一个可能容身的位子。观察了很久，桌边坐的男士一直在看书，看来没有同伴，拼桌有望。（不要想歪了哈，广州好的酒楼，茶市很旺的，一般都是要等座位或拼桌的。）

　　首先，那个位置很好，不靠近空调，不靠近工作台，不靠近卫生间，不靠近走廊，只靠近落地大窗，可以边喝茶，边欣赏窗外的风景。悠闲的喝着茶，看着路上来来往往劳碌着的人们，心情应该很好吧。想到此，茹玥打定了主义。

　　大大方方的走过去，问道：“请问，这里有人坐吗？”男士抬头，好像还没有从书本里走出来的样子，大概停顿了2秒钟的才回答：“没有。”茹玥礼貌的笑着点了点头，从容就坐，回头招手对服务员说：“请开卡，一位，谢谢！”

　　点了普洱茶，用开水烫过杯子，洗过茶叶，刮去泡沫，倒上一杯，喝上一口，惬意呀，这样才是生活吧！顺手从餐车上拿下一笼虾饺、一笼凤爪慢慢品尝，出品不错，难怪人气这么旺。看看满堂的人，有的边吃边聊，有的摊开报纸悠闲的看。

　　看着一屋子会享受生活的人，茹玥更觉得自己很对不起自己。很遗憾呀，出门的时候也没有带本书想模仿着摆出副享受生活的做派都无法实现。

　　突然想到了手机，对了，作为一个现代人，可以边喝茶边用手机上网的，虽然跟周围的格调有点不同，但是，无所谓啦，今天不看专业类资料，看新闻、看小说不就得了。（鄙视下女主，不知道说她白痴好，还是可怜好！）翻出手机，熟练的连通网络，看新闻。

　　不对呀，看了半天发现，怎么习惯性的关注的都是行业相关的行为，习惯性的点的都是同往日常工作的链接。停，暂停，要走出工作狂的阴影，先彻底改掉过往的生活习惯。

　　不看了，将手机丢回包里，专心品茶，没有什么可看，就看人。看过往的人，看茶室里的人。

　　先从就近的目标看起，对面坐的难受。仔细看看，长得不错，皮肤白净、斯斯文文，可惜他一直在看书，基本看不出眼睛的形状，只能看到浓密而睫毛很黑很长。

　　对了，是什么书让他这么认真呢？看看他的书，看不见封面，只看得见修长的手指，手指很白，指甲也修得很干净，优雅的翻着书。

　　好，茹玥对自己说，只要有耐心就一定可以看到他翻出封面。

　　“你很想知道我看什么书吗？”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茹玥都没有来得及想是谁在说话，就条件反射的答道：“是的”。

　　那双修长的白手略一翻转，书的封页就出现在眼前。

　　《变态心理学》看到封面，茹玥才意识到刚才跟自己说话的是坐在对面的男生，她抬起头将视线从书本转到了对面的男士脸上，不错，眼睛清亮有神，给人力量的同时好像在告诉别人主人的睿智。

　　“哦，很好，很适合。”茹玥不假思索的说。

　　男士的眼睛里泛出了疑问，茹玥马上想到，自己这句有语病，有点不好意思，慌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这书很适合你看！”

　　对面的眼睛似乎加入了更多的问号。

　　发现自己的语病越来越严重，茹玥有点着急了，正想着该如何解释更合适的适合，手机响了,是照顾外婆的阿姨打来的。“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

　　“玥儿，在忙吗？”

　　“没有，阿姨，怎么啦？”

　　“没事，你外婆醒了，想你了，等等，你跟她说。”

　　“外婆，你好些了吗？我下午就来看你。”

　　“玥儿呀，我的玥儿呀，我死了你怎么办呀，谁来照顾你呀，我看不到你成家了呀，死了也不安心呀，玥儿呀，我苦命的孩子呀，舍不得死呀，我的玥儿还没有成家。。。。。。”外婆在电话里一如既往的哭着，说着，茹玥的心里一片冰凉，恨不能马上飞回去外婆身边。

　　“外婆，我已经买好机票了，下午就回来了，不要哭了，让阿姨给你做好吃的，我很快就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电话里传来阿姨劝外婆的声音，一会儿阿姨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玥儿呀，你外婆醒来就哭，担心你呀，你回来就好，最好能带个男朋友回来，也让她放放心呀！唉！”

　　“阿姨，不担心，麻烦你照顾好外婆，我很快就回来了，回来就没事了。谢谢你了，等会让外婆吃点东西睡会，推外婆出去晒晒太阳，我很快就回来了。”

　　挂断电话，心情也跟着沉到了谷底。忘记了喝茶、忘记了吃点心更忘记了对面还坐着个人。
　　“怎么了？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吗？”很礼貌的询问，很真诚的眼神，充满了关怀。

　　真好，这个世界好人真多，萍水相逢也会关心。

　　“没事，你结婚了吗？”茹玥漫无目的的反问。

　　“没有！”

　　“有女朋友吗？”

　　“也没有。”

　　“很好！”茹玥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受了外婆的刺激，突然觉得自己很荒唐，心里很苦，牵强的撤了个微笑给对面充满问号和关怀的眼睛。完全没有了喝早茶的心情，还是早点回家收拾行李吧，早点去机场等着，对去机场等着心会更安静。

　　收拾好东西，抬头对着满眼的问号说了声：“再见！”拿着餐卡结账出门。

　　看到外婆的那一刻，茹玥的心非常平静。

　　没有伤悲、没有担忧、也没有喜悦。

　　茹玥伸手试图抚平外婆的忧虑，轻轻的帮外婆舒展着眉心。

　　为了茹玥能像其他有父母的孩子一样快乐成长，外婆总是那么忙碌、那么宽容。

　　可如今，茹玥有能力让外婆过上好日子了，外婆却只能日夜躺在病床之上。

　　曾经那宽容的笑容慢慢被担忧替代，那张白皙富态的脸庞，变得面黄肌瘦，满目忧伤。

　　茹玥拉住外婆的手，习惯性的帮外婆活得手指关节。瘦削的手布满了老年斑，每根手指都有厚厚的茧，茹玥触摸这些厚茧，脑海里浮现健康的外婆忙碌不停的身影。

　　那双手曾经擦干小茹玥的伤悲，那双手曾经创造了茹玥的衣食住行为茹玥撑起一片天。可如今，这双布满老年斑和老茧的手，连自如活得的能力都没有了。

　　放下手，茹玥开始为外婆的腿做简单的按摩，一双腿由于常年卧床肌肉收缩变得非常的纤细，基本就是骨头外面包着一层失去弹性的皮，泛着不健康的白。

　　王阿姨看着祖孙俩这一幕，心里也泛着浓浓的忧伤。做这祖孙俩邻居已经几十年了，看着茹玥长大，记得茹玥大学毕业时候说要努力工作给外婆过好日子时候的满脸自信，也记得3年前茹玥外婆中风瘫痪哭得两眼红肿，遍寻保姆而不得时候满眼的无助，更记得当自己自荐愿意帮忙照顾外婆时，茹玥双膝下跪千恩万谢的身影。

　　这3年，茹玥这孩子没有少吃苦，为了外婆的病，一个人孤身在外闯事业，除了工作就是守着外婆，没有像其他小姑娘一样围着亲人撒娇更没有时间为自己的人生找个伴侣。

　　每次回来都是不厌其烦的为外婆按摩、陪外婆说话晒太阳，有空闲还要对着电脑皱着眉头忙工作。

　　看着茹玥的按摩工作要告一段落了，王姨叹了声气走过来:“茹玥呀，这么远赶回来，也累了，自己也歇歇吧！”

　　茹玥抬起头，扯了扯嘴角回了王姨一个微笑：“没事，我不累，王姨辛苦你了，这次我回来就不走了，以后，我们一起照顾外婆。”

　　“傻孩子，王姨不累，跟你们祖孙俩认识这么多年了，看着你大，跟自己的闺女一样，王姨看到你辛苦也会心疼的。听话，去睡会、看会电视放松一下也好。”

　　“谢谢你王姨，最近外婆总是迷迷糊糊没有少闹腾您，还是您去休息会吧，我没事，在这里坐回，陪陪外婆心里也踏实些。”

　　王姨拍了拍茹玥的肩膀：“好吧，我去准备晚饭，你也不要太担心了，老人年纪大了是这样。”

　　日落时分，外婆醒转。

　　茹玥配合王姨给外婆洗了澡还上干净衣服。

　　喂外婆吃下一小碗肉末粥，推着外婆出去散步。

　　夏日的黄昏，大地还升腾着热气，远处的天好似也抵不住这样的炎热，被蒸得通红一片。

　　茹玥沿着江边缓缓的推着外婆前行，夏日的也带着浓厚的热浪，吹得人心里发闷。茹玥推外婆停在树荫下，帮外婆整理整理头发。

　　整理完头发，茹玥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拉起外婆的手细细的揉着。

　　外婆不说话，微笑的看着茹玥。茹玥看着外婆深褐色的眼睛，看到里面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和不舍。

　　茹玥的心变得很潮湿，很想哭，可是，她知道不能，自己已经不是那个可以在外婆怀里撒娇的小孩了。

　　自己要坚强，要给外婆信心，给外婆更多快乐。

　　她假装观察外婆的手，低下头在心里不停跟自己说：“茹玥，你行的，外婆会好起来的。”

　　自我催眠的方法永远都是有效的，茹玥的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

　　她抬起头看着外婆说：“外婆，玥儿很漂亮吗？一直这样看着？”

　　外婆脸上盛开了菊花般的笑容：“是呀，我的玥儿最漂亮，不知道谁有福气娶我的玥儿呀！”说道这里，外婆的眼里又泛出了自责。

　　茹玥将一切看在眼里，依然轻快的笑道：“那我可是要好好挑挑了，外婆看不上的玥儿不要，玥儿要找一个对外婆好的！”

　　外婆被茹玥逗笑了：“傻孩子，对外婆好干嘛呀，外婆也活不了几天了，对我们玥儿好就好了，有人对玥儿好，外婆死也安心了！”

　　听到外婆说死，茹玥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的捏了一下，她看着外婆，很认真的说：“外婆，你不会死的，玥儿现在大了，会赚钱了，这次回来也不走了，会天天陪着你，给你按摩、陪你散步，还要找个男朋友回来一起照顾外婆，外婆不会死，也不可以死，玥儿不喜欢外婆说自己会死，不喜欢！”

　　看到茹玥急了，外婆苦笑着摇了摇头，她试图伸手摸摸茹玥的头，可惜，手好像很无力，抬起来都十分困难。

　　茹玥见此，拉起外婆的手放在自己脸庞，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外婆说：“外婆，答应玥儿，不要总是想着死好吗？玥儿知道，外婆不喜欢现在自己的样子，也知道外婆每天过得很辛苦，可是，玥儿不能没有外婆，玥儿会很努力的赚钱，一定治好外婆，外婆不要再说死好吗？玥儿害怕，外婆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是唯一爱玥儿的人，如果外婆真的离开玥儿，玥儿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了，外婆，答应玥儿，不离开玥儿好吗？外婆，你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只要你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好起来的，对吗？答应好吗？”

　　外婆褐色的眼睛里蓄满了水，好像一眨眼就要决堤的水潭。

　　她就着茹玥的手，用那伸不直五指的手在茹玥脸上轻轻摩挲着。

　　晚上，茹玥吵着要跟外婆睡。

　　起初外婆担心自己夜里睡不踏实会影响茹玥休息，可是茹玥坚持，说不睡着外婆身边心里不踏实更睡不着。于是，外婆妥协了。

　　茹玥爬到床上抱着外婆闻着外婆熟悉的体味，好像回到了童年，放下了一切负担，很快的进入了梦乡。外婆看着熟睡中的茹玥，久久不愿睡，眼泪顺着眼睛静静的流淌着。

　　她多想自己能真的好起来，多希望看到外甥女结婚生子呀。

　　可是，她自己的身体她知道，已经油尽灯枯了。不知道过来多久，外婆闭上了眼睛，关住了眼里那浓浓的不舍和自责。

　　夜里，茹玥醒来帮外婆盖被子。

　　外婆睡得真沉，一动不动，茹玥摸摸外婆的脸，接触到手的皮肤温度有点不正常的低。

　　茹玥的心颤了一下，她很害怕，好像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再摸了摸外婆的身体，还是软的，只是没有了之前的温热。她的心抖得更厉害了，她没有勇气去探外婆的鼻息。

　　可是，不用探，她也看到，外婆的身体纹丝不动，连最基本的呼吸引起的波动都没有。

　　她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了，她想哭，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她怕哭声会惊醒外婆，她想外婆是睡着了，睡着了。对，可能是自己在做梦，继续睡觉，继续睡觉，睡醒了就没事了。

　　她迅速躺下，抱住外婆，闭上眼睛，她要求自己睡觉，要求自己快点睡着，可是，没有用，她开始颤抖。

　　她不敢动，用力的抱住外婆，大滴大滴的眼泪往外滚。

　　突然，她想到自己不能就此放弃，不能着急，也许外婆只是暂时性的休克，对赶快急救。

　　她迅速翻身下床，鞋也来不及穿，跌跌撞撞来到王姨家门前，她拍打着王姨的门。

　　王姨睡眼朦胧的打开门，看见失魂落魄的茹玥，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

　　赶快扶着茹玥大步来到外婆床前。

　　伸手探了探外婆的鼻息，用力压了压外婆的人中，折腾了一会，她知道已经于事无补了。转回头撞到茹玥那受惊小鹿一样的眼睛，她也忍不住悲从心里，抱住茹玥大哭起来。

　　听到王姨的哭声，茹玥突然挣开王姨的怀抱。

　　冲进客厅，扑到电话旁边，抖着手拨打120。讲完电话，茹玥坐在电话机旁，任电话顺着手落到地上。

　　她的腿抖得厉害，完全站不住了，整个人跌坐在到地上，头往后倒去重重的撞在沙发扶手上，眼前一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