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此恨无关风与月 ...
-
夏停寒面色严峻的看着晏风，“苏宁安”三字缓缓的从他口中说出，语气平稳，却只见晏风身体微微一震，猛地抬起头来说道：“不，此事与苏大哥毫无关联。”
“既与案情相关，又与苏小姐相关，而且，连落霞镇捕头晏风你也想护着的人，非苏宁安莫属。”夏停寒说道。
“不能因为苏大哥与此有关，就断定是他杀了人。”晏风回道。
“晏风，你可是一方捕头，辖落霞镇之事，难道就想这样看着并非凶手的顾梦之身败名裂，无辜惨死吗？难道就这样让凶手逍遥法外，让清荫和林公子他们在九泉之下不得安息吗？难道你想就这样敷衍一心欲抓住真凶为公子报仇的林辛吗？”
“你可还记得你的职责是什么？你可还记得你是怎么跟林辛说的？”夏停寒斥道：“你说过，你会找出真凶，还他们以公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公道吗？”
“不……”晏风无言以对，面红耳赤的后退一步，表情变得更为复杂起来，神色间显得有些动摇。
“你好好想想吧，我先走了。”夏停寒说道，走到桌旁将一幅画收好放入怀中，便转身欲走。
“你要去哪里？”
“福来客栈，找到你要的证据。”
“停寒，你不能放过他吗？”晏风说道。
“笑话！他既未想过放过清荫，放过林公子，放过方公子，又何谈我放不放过他！”夏停寒拂袖夺门而去。
晏风举目看着夏停寒离去的身影，脸色变得苍白，默默的思考着，而一旁的捕快则更深的埋下了自己的头，不敢说话。
……
风色凄摇，偌大的庭院，一眼望去只有两棵枯桐以及一方石桌，几方小凳，男子一袭浅灰色长袍，独自一人坐在庭中，自斟自饮，偶尔有几片枯叶从天空旋落。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男子往白瓷杯倒酒，低声吟诵道，语气中似有无限惆怅。然而下一刻，眼神却顿时一凛。
“当年，在观云寺旁，救下顾梦之的，应该是你吧，苏宁安苏少爷。”一名黑衣男子缓步走了进来，低沉的声音随即响起，在这略为空旷的院落里，显得很是突兀。
男子神色不动，温和的笑道：“原来是夏大侠来了，为何不让下人通报一声，在下有失远迎，实在是怠慢了。晏兄未一同前来么？”
“碧螺姑娘终日陪在苏小姐身边，苏小姐定是难以‘不小心一人在山林中走失’，若果真有如此情况，碧螺姑娘也一定会大为惊恐担心受到阁下的惩罚，时刻警惕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一提便会立时想起，而不是犹疑半晌方似有所忆。”夏停寒站定在苏宁安面前说道。
“夏大侠，请坐。”苏宁安依旧温言笑语，为夏停寒倒上一杯酒，“这是上好竹叶青，为在下好友所赠，虽有些甜绵微苦，却余味无穷，需细心品尝。”
“那日，苏小姐应是和阁下在一起吧，”夏停寒未曾理会，从怀中拿出之前在顾梦之书房发现的画，放在桌上慢慢展开，继续说道：“此画中苏小姐站在观云寺前，微带笑容看向一方。可依在下这几日所看到的，苏小姐从未对陌生人甚至是晏风这样较为熟知的人展开笑颜，因而苏小姐面对之人，定是极为熟悉的。而此幅画下没有落款，说不定，只是因为落款在这幅画的另一半上，眼前这幅，不过是裁剪之作而已！”
“这又如何？当时舍妹面对的，也许是侍女碧螺，即使是在下，又如何？”苏宁安一脸温和的说道，微微有些不解。
“如果是碧螺姑娘，顾梦之定不会只留下这一半，众人皆知，碧螺姑娘一直都是陪在苏小姐身边的，二人可谓形影不离，若没有碧螺姑娘在旁，才更显奇怪。细看可知，画中的苏小姐相较现在，更为稚嫩，当时应该不过十三四岁吧。此幅画应就是作于当年阁下救下顾梦之不久。而那日，正是阁下与苏小姐一起，救下的顾梦之。苏小姐当日定也在场，才会在提起之时，顿时想出当时之景。”
“此前在下已经说过，那顾梦之定是为替他人顶罪，才做了那些事情，那么，依此可见，那位顾公子，想必是为了阁下，才出来顶罪的吧。”夏停寒说道，眼神凌厉的看着苏宁安。
苏宁安淡然自若的说道：“夏大侠何来此言？即便真是在下救的那顾梦之，也不能代表他就是为了在下而顶罪，就此将罪行推到在下身上吧？”
“方松房间里的那幅画，乃是顾梦之一大早便放进去的，此举不过是为了将此案与自己扯上联系，而那幅画才画不久，表明那幅画是顾梦之连夜赶制的，此前他也并无什么苏小姐的画作，因而在迷惑我们时，只好拿出旧日丹青。鞋上沾了湿泥，则大抵是在下雨前后出去的。顾梦之之所以如此匆忙，想必，定是在前晚看到了什么吧。”
“试想一下，如果顾梦之在从鸣翠坊回来之时，正好看到救过自己一命的恩人，正在杀人，会做如何感想？以顾梦之这种守义知恩的书生来说，在这种情况下，定是会竭力报恩的吧。”夏停寒冷冷说道。
“夏大侠，这一切不过是猜测而已，可有何证据？阁下虽并非在朝之人，但也知道不该如此信口雌黄吧。江湖武林，可能只听一面之词，可这庙堂之上，官府断案，讲究的可是铁证如山。”苏宁安脸色微变，表情却依然淡定。
“苏宁安，自负可成人，亦可毁人于旦夕之间。你觉得晏风如果看到这个，还会坚持你无罪吗？”夏停寒缓缓从怀中拿出一物，用绸布包裹着。夏停寒将绸布慢慢的揭开，而苏宁安原本淡定自若的神色，在见到此后就此崩塌，脸色顿时苍白。
原来那绸布中包裹着的，正是一张小纸条，纸条的边缘有些焦黄，想必是已经被主人投入火中，但后来却因为种种原因而没有燃尽。这张纸条虽已有些破损，但仍然依稀可以看出上面的字迹：酉时，玉琴阁见。安。虽只剩这几个字可见，但也足以证明一切了。
此前，夏停寒去了趟福来客栈，也就是方松死前所住的地方，在客房之中，属于方松的东西，已经都被衙役们带回了府衙，而当时夏停寒也并未有何发现。为了避免一些不便，夏停寒已在之前将这个房间包了下来，也要求小二不要打扫。
今次他在细细的翻找，未曾放过一个地方，即使是细微之处，终于，夏停寒在一盆景下面找到了这张被烧了一半的信笺，可以想象，主人在看到这封信后，踟蹰着投入了火中，却又有些后悔，将其拿了出来，一时无处可放，便将其压在了一旁的盆景下。当时不过小小的一个举动，却在如今造成这样的影响，这应是方松也未曾想到的吧。
“在下已经找别人要了阁下的大作，与之进行详细的比较，证实这确是阁下的笔迹。如果阁下与此案无关，又怎么会给方公子写这封书信呢？而方公子，又怎会如此费心换衣衫前去？阁下可还有什么话好说么？”夏停寒说道。
苏宁安闻此微微闭眼，抿了一口酒，片刻，轻轻的放下酒杯，道：“夏大侠果然名不虚传。”
“林羡云的死，不过是在下为了让你不再寻找夏清荫，好让你早日离开落霞镇而已。”
“方松本是我之前在江湖上闯荡时认识的旧友，那日我与他在街上偶遇，尔后便也偶有相约游玩之类，只因他见我不想涉足江湖，便没有将我们认识之事告知于他人，此前本也还好，相安无事。”
“那日，我将林羡云杀死在落霞山上之后，在从那里回来时，怎知刚好被方松他看到了，方松本允诺不会说出去，但此后他一心要我前去投官，无奈之下，我只好在前日将他约出来，然后趁他不注意时杀之。”苏宁安沉缓的说道。
那天晚上，苏宁安在与方松会面后，对方松说翌日便会前去官府投案，方松很是高兴，近日来心上的一块石头，终能落定，便欣喜的和苏宁安一同四处逛逛。谁知此后，苏宁安便借送方松回去之由，将方松带入了鸣翠坊旁的一条小巷中，方松在前方有些高兴的走着，而后苏宁安见四下无人，便趁其不备，从方松腰傍拔出佩剑，将其刺死。
事毕，苏宁安将剑扔在方松身边，拿出手帕擦了擦溅到手上的血迹，随后转过头来准备离开，却猛然发现顾梦之提着一盏纱灯，站在巷口静静的看着他，幽幽的灯光，和着淡淡的月光，眼神显得分外的奇异。
苏宁安心道不妙，因过于担心方松会反击，且之前已见四下无人，苏宁安便对四周没有怎么警惕，谁知就这么被顾梦之撞见了，加之顾梦之亦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以他顾梦之的聪明才智，定已通晓究竟是发生何事了。
苏宁安正欲上前解释，却只闻顾梦之低声说道：“苏公子不用担心，当初救命之恩小生至今未曾忘怀，今日终得报之。”随即便转身离去了，只留下苏宁安一个人有些莫名的站在那里。那顾梦之那一脸的淡然，在如此的情境下，却显得十分的诡异。
苏宁安本还不知道顾梦之此话究竟何意，以为顾梦之只是承诺不会将此事告知别人而已，直至第二日下午，听说衙门将顾梦之带回了府衙压入大牢，才知道原来他是想替自己顶罪。
至于这张未烧完的纸条，就是当晚苏宁安约方松出来时的派亲随送过去的，本来其上已经说了要方松看完便烧掉，却没料到方松却还将它留着，且出现在这样的情况下。
“那清荫呢？”待苏宁安叙述完，夏停寒追问道。
“阁下不是已经知道了么，夏清荫已经死了。在下乃是习武之人，虽不及阁下武艺高强，但想要一个人死，亦不是一件难事。”苏宁安道：“他居然想要离开惜痕，惜痕那么在乎他，他却仍然要离开，不顾惜痕伤心垂泪，活着又有何益！”
“他尸首在何处？”
“在下那日将他埋在了落霞山上，如今已过去二月，早已记不起在何处了。”苏宁安笑容有些阴冷，直直的看着夏停寒：“他到死，也只会在这落霞镇里，陪着惜痕！”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此恨无关风与月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