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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太后 ...

  •   苏轼的心像是空了一个大洞,钝钝地疼。他站在床边,衣衫凌乱,狼狈不已,愤怒,恼恨,失望让他忍不住捏紧了自己的手,脸上火烧火燎的疼痛提醒着他,方才所说之话,所做之事。
      那人离去时毫不留情的背影。后悔没有后悔的余地!“哼,变了的人又岂止我一个!”
      回头看一床狼藉,不禁恨上心头,猛然将被子铺盖掀翻狂扔在地,抬脚踢了几脚,仍解不了气。身边满满都是那人的气息,挥之不去,溺的人喘不过气来,
      “我想我们以后不会再见了。”那没有温度的话语犹在耳畔回想,心中郁气无处发泄,折磨的人想要疯狂,王安石……真不甘心,我苏轼决不让你称心如意!
      他重复着自己的想法,像是要提醒自己,不要轻易……
      然而改革这种事情,可不是随便说说的,这赌注……是大宋啊!更别说,区区几条人命了。他想起自己的老师……当初引领北宋文坛的宗师欧阳修,落得那样的下场,不经得不到别人支持,也祸害了自己。
      王安石这么做,而且做的比欧阳修更严重,大宋已经够乱的了,就算一心为国,也不可擅自进行改革,若是被全盘否决,就算他是宰相,也逃不了……殒身的结局。
      一想及此,脑袋嗡嗡作响,心乱如麻,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他现在无权涉政,定要想个法子才是……
      摇摇晃晃地走到后院,想打盆水给自己洗脸,却在墙边的竹竿上,看到了那件青色长衫。
      锦线刺绣的流云,一圈圈晕染开来,风吹过来,那件衣衫轻轻摇摆,尽显落寞,仿佛就要从竹竿上坠落。那是他留下来的……东西。
      苏轼叹了口气,走过去,却发现脚边吹来一片类似破布的事物……他伸手捡起来,模糊,黑白相间,墨迹斑斑。是块手绢。
      这不是他的东西,疑惑地拾起来,仔细辨认了一番。其中几个字!月……金……流,年……苏轼忽然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定在原地!这!这个东西,是当年他写个王安石的词!耳中轰鸣,双眼泛酸,死死将绢帕揉在掌心……王安石啊……无论如何……还是恨不起来,他气,他恼……可是……叫人怎么恨……
      颤抖着伸出瘦长的手指,抚上那件衣衫,如同抚摸自己爱人的脸……冰冷柔软……软塌塌地无依无靠,将布料触在脸上,鼻尖萦绕着那人特有的……体香。
      他离去时的眼神,真叫人难受。苏轼把脸埋在衣服之上,颤抖着肩膀,跪倒在地。
      良久……
      狂风呜咽,树木沙沙作响,像是为这个痛苦的灵魂呐喊……
      襟袖上,犹存残黛,渐减余香。
      一自醉中忘了,奈何酒后思量。
      算应负你,枕前珠泪,万点千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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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宰相病了,回京行程延后!
      在皇宫的赵顼接到这个消息时,有一瞬间心都提了起来,偏生都做好了要去迎接他的准备,未想居然在最后时刻生病了。这群饭桶是怎么保护人的!他在桌上狠狠拍了一掌,吓得旁边的内侍瑟瑟发抖。
      赵顼甩甩袖子,一手指着侍立在旁的小太监,“你!过来给朕磨墨!”那孩子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乖巧聪明,大大的眼睛透着灵气,小心翼翼走过去跪在案前开始磨砚,居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害怕得发抖。
      赵顼执笔写了一封短笺,收在袖内,他在桌边踱着步子,沉吟一会,拍拍手说:“来人,给朕备马,朕要去临安!”内侍连忙疾步退了出去。
      正在这时,太后却驾临了。年过四旬的华贵美妇盛装打扮,金步扶摇,双手拢在袖内,气势不怒而威。一群宫女太监跟在后面,跪在殿外等候。
      她并不是赵顼的亲母,对这位“儿子”却很上心,她扬起略显瘦削的下巴,微微眯着眼,问他:“方才听陛下说,想去哪儿?”
      赵顼暗自压住心中的烦躁,脸上却还带着孝顺儿子该有的和气:“没有,孩儿哪也不去,倒是母后,您的身体好些了么,需要再传御医看看么?最近天气不太好,母后还是少出来走动,多多休息才是……”
      太后淡淡一笑,摆了摆流金长袖,说道:“我不碍事儿,倒是陛下你,整天忙得不见人影儿,也不来看看我老人家,想闷死哀家么……陛下啊……”
      上前将人引了过来,坐在自己身边,皇帝闷闷地说:“母后又想来说王宰相的不是?在孩儿眼中,他不仅是自己的老师,也是不可多得的贤臣,请母后放下对他的偏见,认可他的功绩,攘外安内,均不放松……我们母子携手,共铸江山大业。”
      太后心中暗自冷笑,皇帝的心思都被那王安石蒙住了,处处替他说话,这人有什么好的,偏生就得皇帝维护,搜刮银钱都搜刮到西宫了,别说是太后,任何人都以为这是那招摇过市的宰相又一个阳谋。
      一定要找个人牵制他才行,太后心中早就有了盘算。如今朝廷几乎都是皇帝和宰相的人马,虽然她硬给儿子拉来的姻亲,寻了亲家,却不是那种为了独揽大权而安置心腹靠山的人,只不过威胁到自己私人利益的事,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怎么也不肯任人轻易冒犯,太后也不是好惹的!
      她独具慧眼,不偏不倚相中了苏家……要向皇帝举荐的人,就是苏轼和苏辙。
      先帝在时,苏氏在朝廷颇俱分量。只不过如今被拔除了在朝势力,却还是留了余地。苏老泉的两个儿子,一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总有一天会回到这个地方来,恰好能为她一用,再说,苏大写的词,她殿内还有好几篇呢,还是手抄版哦……
      她从袖中伸出纤细手来,苍白的手指涂着丹蔻,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勾起唇角说:“哀家今个儿不是来与皇帝较劲的,是想为你分忧,给你找几个帮手。”皇帝垂下眼睑,袖中的手收紧,复又看向她。
      太后忽然一笑,拿起笔在皇帝的草稿卷上写出了名字。
      赵顼也淡淡笑了,两人的神色几乎一模一样。
      哦?苏家二子,他未登基之前殿试的第二和第三名?他们写的奏折和书表赵顼也曾看过,虽然颇具胆识和辨析力,苏辙么,似乎还不错。略微回想了一下他们生平所做之事,苏辙还在冀州做知府呢。
      至于苏轼么?他撑起下巴,皱了皱秀气的眉,对着太后鞠了一礼,说:“母后的好意朕心领了,待朕考虑一下吧。”
      太后猜得出赵顼必定不喜他所说的这两个人,但——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当不法轻易拒绝。
      达成目的的她,就不愿再停留半刻,站起身来,摆摆衣袖,告辞离去了。赵顼闭了闭眼,苏轼……他和先生……想到王安石现在对他可谓是半推半就。赵顼吐了一口气,……现下顾不得什么私情,最要紧的,还是如何面对那些大臣的日益增多的怨言。
      至于先生,只能等他回来再说了。等他冷静下来,就知道自己……不能任性抛下手头这些事。先生……委屈你了。希望你快些好起来,回到朕的身边……
      临安太守把全城最有名的大夫找了过来。大夫诊后出了房门,抹着汗给一群人解释大人乃是劳累过度,又淋了雨,受了寒气。
      至于他的晕厥胸闷乃是常年顽疾,并不是那么容易根治的,给人开了药方拿去抓药,交代了一番饮食忌讳之后便携徒弟匆匆离开了。
      他答应了这位大人,不敢跟别人说出他的真实的情况。
      刚一看病人肌肤上的某些痕迹,他心中已经了然。病人的脸苍白中透出尴尬的粉色,给这早已不在乎人皮相的大夫也看呆了。
      见他那样羞于启齿,又拘谨僵硬。大夫也不好多劝说几句。至于这种情况,他们医者见得也不少了。悄悄赠他一瓶上好的伤药。做了一些叮嘱,才离去。
      王安石才舒了一口气,继续睡着,并把棉被拉上来,捂住,只露出半个脸。明日……一定要回去了。留在这儿一天,他就觉得折磨。
      警告自己不要再去想了,刚昏睡过,脑袋闷闷地疼,却怎么也睡不着,几个时辰之前发生的事,一遍一遍摧残着他的意识。
      宰相这场病,他一定会知晓,不得不上报与他了。至于理由……和大夫说的一致。子不甚清醒,却怎么也进不了梦乡,他想翻个身,却扯了痛处,疼的只嘶气。
      自作孽……不可活。
      两清了。我们。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你也,别再涉足这个深潭了,进去了,出不来,出不来的,子瞻……
      一滴,两滴,像是梅花盛开。几年没流的眼泪,一个朝夕,把它流干吧。
      灰衣男子将人送至太守府,等那人被簇拥的时候,他便退出喧闹之处,等别人反应过来,他已经不见了。
      现在暴露了行踪,于王安石,是不能再跟下去了,不知回去主子会如何罚他。唉……
      他想做的,其实是……劝劝自家主人,陷得太深,拔除的时候,会疼……很疼……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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