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瑜策]昔年》一月泉

10、第 10 章

　　往年四月的舒城早已春暖花开，可今年不知由于什么原因还是有些阴冷。春风拂过所带的不是温暖，而是泠泠寒意。周瑜走过回廊，就见孙策静静地坐在廊边，斜倚着一根廊柱，发丝被冷风吹得有些凌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能感到无尽地落寞，周瑜心中不由一恸。孙策自从征董卓回来后，周瑜就感到他跟以前有些不同，孙策除了多了经历过沙场之人才有的杀气，还有一些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虽然面对他人还是说说笑笑，眉飞色舞，但总是让周瑜觉得那欢乐不过只是浮在表面上，可隐藏在那欢乐下汹涌欲出的黑暗究竟是什么，孙策不想说，周瑜也就无从知道。周瑜站在廊上，一动不动，心中却涌动着千般思绪，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将那表面打碎，问问孙策到底在为什么烦恼，还是不要干扰他，让他静静地想清楚。周瑜无力地握了握拳，阿策那个混蛋，他难道不知道他的情绪是从来瞒不住自己的么？他定是知道的。那他为什么还要隐瞒。在伐董的路途上，除了那些人人都知道的，还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竟然会让他如此纠结？周瑜开始痛恨起这个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来。

　　想必是周瑜的烦乱加重了他的呼吸，让孙策察觉到周瑜的存在。孙策回头看向周瑜，并习惯性地带上微笑。让周瑜欣喜的是，这次的微笑并没有刻意掩盖心中的疲惫和烦恼。周瑜心中略略放心，知道这是孙策透露出想聊聊的信号，他调整好呼吸，回以一个笑容，走到孙策身边，摸了摸他手上的温度，说道：“我以为你在这吹了半天的风，手定是凉的，哪知道竟然比我还暖和。”

　　孙策将周瑜一同拉到廊上坐下，将自己的双手合在周瑜双手之外：“你在这廊上也站了许久了吧？不然怎么会这般得凉？”

　　周瑜感受着从孙策手间传来的体温，笑道：“我的手什么时候是热的？也不知是谁夏天的时候，就喜欢让我摸来摸去。”

　　孙策想想也是，但没有将手从周瑜的手上拿开，反而把身子稍微挪了挪，从靠着的柱子上移到了周瑜的身上。周瑜配合地挪了挪身体，将孙策整个搂在了怀里，好让他能倚着更舒服点。

　　孙策一边无意识地把玩着周瑜的手指，一边说道：“自从我回来，你还没缠着我，让我讲这一路上发生的故事呢！”

　　周瑜失笑：“阿策，你是把我当成翊儿了么？”

　　孙策扑哧一笑，故作惊讶地回头又看了周瑜一眼：“咦，原来你不是翊儿啊！”

　　周瑜故意细着嗓子说道：“大哥，大哥，给我讲个战场杀敌的故事吧！”

　　孙策重新扭过头，身子又往下滑了滑，好更舒服地躺在周瑜的怀里，闭上眼，微带悲伤地说道：“怕我讲的故事连你也不爱听的。”

　　周瑜继续细着嗓子闹道：“大哥不说，我怎么知道这故事好不好听？”

　　“不是很久以前，有一个将军很会打仗，他打啊打，打啊打，打到后来被别人从身后捅了一刀。”孙策声音平板地说道。

　　周瑜默然，感到一阵冷风吹过，不由把孙策搂得更紧了些。

　　孙策转身把头埋在了周瑜的身上，声音有些模糊地说道：“这将军虽然命大，没有死掉，但他不知道他有个儿子还想在他身后捣鬼。”

　　周瑜皱皱眉头，想了想，在孙策耳边轻声问道：“孙伯伯还想复兴汉室？”

　　孙策的头在周瑜的身上拱了拱，表示点头。

　　周瑜长叹一口气：“你有没有试着跟他说呢？我觉得我叔父都知道你的打算了，总不能孙伯伯还会不知道吧？”

　　孙策的头抬了起来：“你叔父知道了？”

　　周瑜沉声答道：“我虽没有跟他说过，但我叔父应该已经知道了。”

　　“老狐狸……”

　　周瑜有些不舒服地捅了孙策一下：“你嘴里的老狐狸可是我叔父……”

　　“那你就是小狐狸好了……”孙策闷闷不乐地说，“老狐狸可说了什么？”

　　周瑜深知此时应该放弃和孙策胡搅蛮缠，转而继续说道：“叔父没说什么，只是分了我一些田地，钱财，估计要是形势不利，就要把我赶出周家。”周瑜感到抓着他的手紧了紧，连忙说道：“没关系的，只要我不出什么大问题，叔父不会赶我的。要是我们干得好，说不定他还会支持我们呢！至于孙伯伯在汉室和儿子之间会选哪个，你不去问他，你又怎么会知道呢？”

　　孙策又将头落了回去：“爹爹在太庙前发誓要重兴汉室，他那人又怎么会违誓？我怕我跟我爹那么一说后，他会大义灭亲，第一个兴兵打我的。”

　　周瑜无法开解，只好嘲笑道：“你现在烦恼什么呢？连兵都没有一个的小子，还谈什么起兵？这种麻烦事还是留给以后的孙策烦恼吧。”

　　孙策倒笑出声来：“你这话说得可不对，你怎么可以说我连一个兵都没有？那我现在身上靠着的是什么？”

　　周瑜将孙策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我在你眼中只能当个冲锋陷阵的小兵？”

　　孙策被周瑜推得一头栽在了廊下的泥地里，却也不恼，摸了把脸上的泥巴，翻身仰面躺在地上，刻意上下打量下周瑜后，才笑嘻嘻地说：“你说的对，你现在体格还是太瘦弱了，怕是连冲锋陷阵的小兵也当不上，还是在我身边当个烧饭的吧。”

　　周瑜露出一嘴白牙：“我还是先把你烧成饭吧！”说毕，从怀中摸出个小匕首，蹲下身，将未出鞘的匕首抵在了孙策的胸前。

　　孙策不慌不忙地握住周瑜的手腕，将匕首送到眼前细细端详，只见整个匕首通体黝黑，质朴无华，就连手柄上的缠绳都是乌黑的，虽然可以看出缠线的人十分的细致，但孙策还是略不满意地啧啧两声才将匕首抽开，接着他脸上的不屑很快变成了赞叹，那匕首虽然光华内敛，却仍能让人感到丝丝寒意。孙策翻转着周瑜的手腕，连连称赞：“好匕首！”接着从周瑜手中将匕首夺出，插回自己手上的鞘中，同时笑对周瑜说：“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真是个好家伙，谢谢你的好意，我收下了。”

　　周瑜脸带愠色地说道：“我几时说要给你了？”

　　孙策却一脸“我都知道”的样子将匕首收回了自己的怀里。

　　周瑜无奈地摇摇头，因为这匕首确实是自己见孙策最近心情不好，才寻来哄他开心的。

　　孙策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把周瑜也拉进泥地里，接着泥手在周瑜的脸上摸一下。

　　周瑜一脸嫌弃地撇撇嘴，扭住孙策脸正要和他较量一番，以前跟跟孙策的孙宁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脸上还带着泪痕：“少主人，不好了，不好了，你快回家一趟吧！”

　　孙策惊讶地一个挺身从泥地中坐了起来，这孙宁早比以前稳重了许多，怎么这样慌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孙宁噗通跪在了地上：“主人中了埋伏……他……他……不在了……”

　　孙策顿时两耳轰鸣，眼前一黑，身子就要往地上倒，可一双坚实的手扶住了他，但捏得他臂膀隐隐做痛，同时一道声音传来，像道闪电打破了他眼前的黑暗：“阿策！”孙策顺着声音望去，看到的是一双关切而坚定的眸子，“站好了，你家现在就靠你了。”

　　孙策闭上眼，深呼几口气，将心中无数念头和感情通通地压了下去，这才睁开眼，毫不迟疑地离开了周瑜的扶持，问向孙宁：“是谁送爹的尸体回来的？送到哪了？”

　　孙宁停止了抽泣，愣楞地答道：“这小人还不知晓。”但接着说道：“报信的人还在孙家，少主人回去一问就知。”

　　孙策点点头，脸上不见喜怒，只说道：“你以后办事可不能这样了。”说完，扯着衣襟，把手脸擦干净，对周瑜道：“我先回去了。家里现在不方便，你暂时别来。”

　　周瑜点头应道：“好，你只管去接待那些人，我来准备其他东西。”

　　孙策看着周瑜，略一点头，便吩咐孙宁：“走。”接着带头向孙家走去。

　　周瑜看着孙策远去的身影，虽然看上去十分可靠，像是可以担起一家之主的重任了，但心中还是不由二十分得担忧起孙策来。孙伯伯在孙策心目中是何种地位，周瑜是深深知晓的。以前就常听孙策说爹爹这爹爹那，这回孙策又因为父子间可能存在的潜在分歧而烦扰了一阵，可还没等到真正分歧的那天，孙伯伯就……周瑜闭上眼，不敢继续想下去。周瑜重新睁开眼，向卧室走去，只琢磨着马上要做的事：换套素衣，给阿策送一套素衣，不知道要准备些什么东西，找一些老人家来问问，好去置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