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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寿春的孙府一直都是热闹的,哪怕当家的孙坚为了得平定黄巾之乱,常年不归,也不能让孙府冷清上半分。这一是归功于孙坚江东猛虎之威,让周围人不得不巴结几分,二是有个为人豁达,爱结交朋友的孙策。这孙策是孙坚的长子,不过十岁,可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接人待物也颇有分寸,模样更是极好的,还时时带着个笑脸,这让所有见到他的人都不由得心生好感,乐于与他结交。

      可此时仰天躺在在城外树荫下的孙策,脸上的半分笑容都无,头枕在手臂上,眉头微皱,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天空,神游在九霄之外。忽然他耳朵动了一动,听到地上传来一阵车轮滚动的声音,显然是有架牛车正在缓缓行来。孙策挪挪身子,将半个身子靠到了树干上,半眯着眼望向了来路。不一会,一架有些老旧的牛车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牛车上依稀有着繁复的图案和雕纹,可因为老旧的缘故,磨损了许多,看得并不十分清楚,但从车帘到车辕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孙策有些好奇这牛车的主人是谁,但他想遍了寿春也想不出谁家有这种牛车,所以他的好奇心也就到此为止了,又重新将目光转回了天空。

      靠在树边的孙策并没有什么少年孙策的烦恼,或者中二期时不能说的秘密。玉皇大帝啊,他连毛都还没开始长呢,从哪来那么多纠结之事。孙策只不过在家中呆烦了,可偏偏又由于比同龄人早熟了那么一点点,平时的朋友虽不少,但心中还总是空荡荡的,总觉的找不到个可以像伯牙子期一般可以神交之人。今日难得家中无事,他偷偷溜了出来,想求得一天清闲。

      吱吱呀呀的牛车经过孙策身边时没有减慢速度,继续不急不缓地向寿春方向驶去。孙策也就不知道这车里坐着一位今后和他的命运紧密交缠的人。

      没过一会,孙策就见家中的小童孙宁找了过来:“少主人,家中有客人求见。”

      孙策心中暗暗叹口气,哀叹自己的闲暇时光一去不复返,拍拍身上看不见的灰尘,笑着问道:“这个时候还有谁用着求见?我以为整个寿春城的人都已经和我熟得不需再这么客套了呢!”

      孙宁也是和孙策玩笑惯了,也笑着答道:“少主人这可真说对了,这求见的人还真不是我们寿春的人。”

      孙策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辆缓行的牛车,张口便问:“那人可是坐着一辆牛车来的?”

      孙宁故意一拍巴掌,像见到神仙一般地看着孙策:“少主人是如何得知的?莫非经过这一天的休养,就学会了占卜之术?”

      孙策踮着脚尖,在孙宁后脑勺上拍了一掌:“你就贫吧。我在这大路边上坐了一天,难道还不知道有没有外地人进出寿春?”

      孙宁摇头道:“寿春可有四个城门呢!少主人偏偏知道该在哪个城门口守着,也不是凡人啊!”

      孙策一边加快脚步向家中赶,一边回头对孙宁说道:“油嘴滑舌,说到现在也没说清究竟是谁来,总有一天我要把你卖了,免得你光吃饭,不干活。”

      孙宁在身后急忙叫道:“少主人,我错了,我错了,是舒城周家的周公子来访。”

      孙策先是一愣,然后急急地问道:“周公子?莫非是那个叫周瑜的周公子?”

      孙宁连连点头道:“就是就是,少主人口中的周公子还能是旁人么?”

      孙策跺跺脚,恨不得踹上孙宁一脚:“你早就知道我想见见他,偏偏拖到现在才说!”说完,拔腿就往家中跑。

      孙宁呆呆地望着主人飞奔而去的身影,对着空气委屈地说道:“我只知道你想见他,但不知道你是这么想见他啊。”

      孙策跑回家的路上,就在心中再一次琢磨起这周瑜到底是该什么模样。这附近的人提起自己时,常常同时爱提起这周家公子是如何的有才学,如何的有礼貌,如何的这个,如何的那个。孙策听多了也不由生出了一番攀比的心思,想知道这周瑜到底是方是圆,比起自己来是差了几分。

      孙策跑至府门前稍微歇了歇,喘匀了气,扯平了衣服,才大步向府里走去,同时朗声说道:“实在对不住,不知周兄远道而来,有失远……”他话还没说完,就撞上一双黑幽幽带着笑意的眸子,然后就张口结舌得再也说不出话来,好像他所有的魂魄都给那双眸子给吸走了。

      那双眸子中的笑意愈加浓厚,但见孙策还是半天不吭声,不由又多了一丝窘意,将眼皮微微下垂,避开了孙策的目光。孙策这才回过神来,可忽然莫名地感到有些拘谨,以前的爽朗也不知逃到了哪去,僵手僵脚地躬身一礼:“在下失礼了。”

      一道糯糯的声音回答道:“我们还是别这样站着讲话罢。”说罢,伸出一只手,拉着孙策,像主人一般领着他进了堂屋。

      两人分宾主落座,让下人奉上了茶水时,孙策趁机重新打量了一下周瑜,觉得他并不是貌似天仙的大美人,不过是个还带着些稚气的孩子,虽然模样比一般的孩子强上一些,但还分明没有自己的好看,可自己怎么刚才就看愣神了呢?其中定有古怪。但孙策还是作大人的口气夸道:“早闻周家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周瑜明显强忍着笑意说道:“孙大公子可是比传言的更加出色。”说完还是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孙策将自己浑身上下看了看,并没发现有什么可笑之处,不由问道:“周公子可否告知在下究竟有何好笑之处?”

      周瑜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一把,去了笑意,老气横秋地说道:“孙公子少年老成,仪表不凡,将来必成大气。”竟将孙策刚才的不自然学了个十成十。接着周瑜双眉一挑,脸上的做作去了个一干二净,笑着望向孙策:“以前我自己这么说话时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现在看到了你,才感到一些好笑来。”

      孙策见周瑜实在不是拘礼之人,和自己同样的爱说爱逗,也不由放松地笑了出来:“我向来听闻周家公子如何儒雅,如何知礼,现在还真是见面不如闻名了。”孙策顿了顿,见周瑜的脸上浮上些尴尬之色,他的笑容才从嘴角延伸到了眼角,“但我还是觉得这样的你更有意思点。”

      周瑜明知是被孙策耍了一道,但心中并不怎么生气,还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喜悦,他想做出一副被冒犯的样子,可眼中跳动的愉悦是怎么也藏不住。

      孙策回以更明媚的笑容,他对周瑜露出一嘴白牙:“你怎么和传说中的完全两样?”

      周瑜自己也说不清怎么到孙策面前就变了样,可要知道,他在他自己的母亲面前都是规规矩矩的,连撒娇都不曾有过。他一边思索着缘由一边努力把自己的行为向孙策解释道:“我本来也想像以前同别人结交时一般与你相交,但看到你那说话的样子,就想到了我自己在你眼中多半也是如此做作,心中就有着说不出的别扭,料你也定不愿看到这样的我,我就……”周瑜毕竟还是一个老实孩子,想想自己刚才有些逾矩的行为,浑身有些不自在了。

      孙策不需周瑜说完,理解地点点头。他站起身,挤到周瑜案边坐下,有些唐突地发问道:“你是家中的老二?”

      周瑜却立刻明白了孙策的意思:“的确,但我的兄长早夭,现在家中就我最大。”

      两人眼神交汇,双手握在了一处,知己之感顿生:少年当家的苦只有对方才晓得啊。

      孙策喜上眉梢地对周瑜说道:“你总算来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要忍不住去看你了。”

      周瑜给孙策这一番话说得是稀里糊涂:“去看我?”

      孙策连连点头:“是啊,我几乎天天都能听到人家夸你,我可想去舒城看看你这个天上少有,地上难寻,博古通今,熟知音律的世家公子究竟是什么样?”

      周瑜给孙策这番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偏偏要装大方,他站起身,张开手臂,原地转了一圈,让孙策好好地看了一遍,再挑眉问道:“现在见过如何?”

      孙策亮晶晶的眼睛里写满了欣赏,可嘴中却冒出截然不同的话:“我现在才知道,你哪有什么公子做派,分明跟隔壁家的周二没有什么两样!”

      周瑜听了孙策这番话,原先的那点不好意思全丢到了一边,但并没有勃然大怒,反而理理衣袖坐下,反问孙策道:“你可知我在来以前也听了不少关于你的传闻?”

      孙策有些奇怪周瑜并没有炸毛,但还是很为得意地说道:“这是肯定的嘛!这十里八乡的有谁不知道我孙策的大名。”

      周瑜喝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所言极是。我听闻的孙家大公子风华绝代,举世无双,性格爽朗,还极爱交朋友。”

      孙策听着周瑜用软糯的口音把平常听得都有些烦的夸赞之词又说了一遍,却感觉到有些不同,体会到了什么叫飘飘然。

      “如今一见……”周瑜口气一变,“我只见到了一个傻呆呆可偏偏爱埋汰人的孙大。”

      孙策眉头一皱:“你说我爱埋汰人我还能理解。可‘傻呆呆’这个词你要怎么解释?”

      周瑜一脸讶然地说道:“这才过了多长时间,你就忘了?”

      孙策两眼茫然地望着周瑜。

      周瑜笑着指这孙策的脸说道:“虽然你忘了,但是样子倒做了个差不离。方才你见到我时,就是这副神情,还半天不吭声。我还心中寻思着……”

      孙策不等周瑜把话说完,就丢了身份,直扑了上去,在周瑜浑身上下挠起了痒:“好啊!你还说我爱埋汰人!你损我损起来,可是比我还狠上几分!”

      可怜周瑜没有兄弟姐妹,哪里有人像这样和他闹过,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汪汪,半句话都说不出了。

      孙策将周瑜折磨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是什么地,自己在干些什么,立刻抬头向四处望了望,就看到在门外候着的孙宁两眼瞪着大大的,像看到鬼一般看着自己。孙策的小脸一红,从周瑜身上翻了下来,将自己的衣服整了整,咳了一声,像没事人一般冲孙宁说道:“孙宁,你去把我的棋盘拿来。”

      孙宁恭恭敬敬地说了声“是”但分明在憋着笑。

      孙策一边心中狠狠道:“你就装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偷笑。”一边把还瘫在地上的周瑜扶了起来。

      周瑜擦了擦眼中的笑出来的泪水后,用胳膊肘撞了孙策一下,恶声说道:“孙大,你以后要是再敢挠我痒痒,我就……”他想了想,没词了,他总不能说“我就不跟你玩了吧”,这是三岁小孩才说的,而自己早就不是三岁了。

      孙策笑道:“哦,你说的是以后。那我就趁现在挠上一挠,好好得过把瘾。”说完,一双手就伸了出来,做出了挠痒痒的姿势。

      周瑜猛地往旁边一缩:“孙大,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周瑜又没词了,像“我就告诉你妈妈”这样的句子实在不会出现在周瑜的生命中。

      去而复返的孙宁解救了周瑜:“少主,你要的棋盘。”

      孙策收回手,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看着孙宁把棋盘摆好,才吩咐道:“你可以下去了,没事不要过来。”

      孙宁看了一眼可怜巴巴盯着自己的周瑜,还是听从了孙策的吩咐,远远的躲到一个不会被殃及池鱼的地方去了。

      “周二……”孙策坏心眼地拖长了语调,欣赏够了周瑜的表情,才拈起一粒棋子,对他说道:“我们来下棋吧。”

      可孙策半天也没有得到回答,室内一时之间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孙策困惑地看着周瑜:“怎么了?”

      “我不会下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能测字,武能卖拳的周二公子说出了这一番话,为人无完人这句话做出了诠释。

      这可让孙策惊讶万分:“你怎么连下棋都不会?”

      自尊心小受打击的周瑜白了孙策一眼,反问道:“那你会弹琴么?”

      孙策大为周瑜感到遗憾:“弹琴有什么意思?下棋可就不同了。你别看这棋盘不过方寸,好似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但你可以在这上面看到战场厮杀,体味杀伐决断。这么好玩的东西你哪能不会?我可一定要教会你。”说着,一手执白,一手执黑地给周瑜演示起来。

      周瑜听着孙策的讲解,见他下着有趣,不一会就抢过孙策的白子,在他的指导下下了起来,倒也有模有样。

      两人一个教一个学,吵吵闹闹,很快就到了黄昏。

      孙宁大着胆子敲了敲门:“少主,时候不早了,该用晚膳了。”

      孙策扭头看向窗外,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日头已然西斜,便对周瑜说道:“你就在留我家吃吧。”

      可周瑜还未玩得尽兴,仍是低头看着棋盘,不愿从棋局中清醒过来,只是木木地点着头。

      孙策看着好笑,伸手在他面前打个响指:“回魂了,回魂了。”

      周瑜给吓了一跳,眼睛睁着大大地望向孙策,显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该吃饭啦。”孙策又耐心地解释道。

      周瑜心思并不在吃饭上,摆摆手道:“就让人把饭菜放在一边,我们边下边吃。”

      孙策无奈地吩咐向孙宁:“你先把饭菜端上来吧。”

      待饭菜摆好,孙策趁周瑜一个不备,把棋盘从他手中抢走:“君子讲究食不言,棋也不该在吃饭的时候下的。你就老老实实吃饭吧。”

      棋盘在周瑜的视野中消失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究竟干了什么,只觉得失礼之极,涨了个大红脸,连忙含糊地道了个歉,就闷声吃饭。

      孙策觉着周瑜的样子实在有趣,不由逗他:“吃完了还想继续么?”

      周瑜指指饭,又指指嘴,赌气般示意自己坚决将食不言贯彻到底。

      孙策怎会为这种事计较,反而觉得有些小脾气的周瑜还怪可爱的。

      周瑜吃罢饭,才想起自己早已把今天的来意忘了个彻底,只顾和孙策闲扯下棋了。他神色有些消沉,沉默片刻,才磨磨蹭蹭地说道:“此番我前来……其实是奉了叔父之命和你结交。现在我们周家虽说不上败落,但也没有多好了。叔父他总想着多结些人脉,重整家业,所以连我都被派出来了。”周瑜苦笑一下,但又生怕孙策误解,继续解释道,“但我见了你就觉得你像我已熟悉多年的老友,实在不愿将功利之心掺杂到我们之间。所以现在有些想说的话反而说不出口了。”

      孙策若有所悟:“你叔父要你做什么?”

      周瑜直直看进孙策的眼中:“我叔父见你父亲近年都不能常回家照应,便让我以朋友之名将你邀请到舒城。但我现在……”

      “你现在不想邀请我了?”孙策语气有些不满。

      周瑜知孙策还是误会了,急忙解释道:“我如何不想邀请你去我家同住。我在舒城还有一个宅子,靠近大道,交通也十分便利,还离我现在住的地方极近。我刚刚还想着,你要是能举家搬过去就好了。那样,我天天都可去寻你了。可我现在不知怎么才能让你明白,这邀请不是因为受我叔父的指使,而是我发自内心的想法。”

      孙策看着周瑜急急向自己解释的神情,顿时觉得自己什么都明白了,他把手搭上周瑜的手背,轻轻拍了拍:“我只问你一句,你可要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周瑜连忙住嘴,眼睛一眨都不敢眨地望向孙策。

      “你自己真的想我搬去与你同住?”

      “是。”周瑜毫不犹豫地答道。

      “好,我这去和母亲商量一下。你放心,我一定会劝她搬到舒城的。”

      周瑜的脸上立刻被惊喜所充满:“那真是太好了。”

      孙策拉起周瑜:“走,同我一起拜见我母亲去。”

      周瑜有些犹豫:“我礼物还没准备齐备,就去拜见你母亲大人?要不我明日准备好了再来?”

      孙策大咧咧地说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难不成我母亲会因为你没准备礼物就吃了你?”

      周瑜皱着眉头说道:“吃了我倒不怕,就怕她对我印象不好,不愿意你随我搬到舒城。”

      孙策笑问:“你的生辰是哪日?我就跟我母亲说我们要义结金兰,到时她还得送你些见面礼呢!”

      两人互报生辰八字,发现竟然是同年,只不过孙策比周瑜大上了一个月。孙策便认作大哥,周瑜认作二弟。

      之后的见母亲大人并没有什么波折,周瑜拿出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本事,孙策则在一边把周瑜夸得天花乱坠,就差说他是神仙下凡,吴夫人也就同意搬家的事宜。其实,吴夫人倒不是真是被两人哄住的,她好歹也是孙坚的老婆,眼力胆识可是一点不比男人少,对自己的儿子更是十二分的了解,只不过,难得见儿子头一天便要人别人做自己义弟的,再加上对周家也有所耳闻,这才点头答应。

      现在的吹捧二人,未来的流氓一对,心满意足地从吴夫人的房中出来,看看漫天的繁星,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笑,心中万分愉悦。

      孙策开口道:“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你就在我家中歇下,待明日我们再准备搬家。”说完也不待周瑜答应,就拖着他来到了他自己的房内。

      周瑜见孙策的卧室,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间,墙上挂着一把宝剑,塌上散落着几卷竹简,便没有了多余的饰物,不由有些惊讶,但想想也极和孙策的性格。周瑜走上塌边翻了翻竹简,发现不是诗书礼易这类,而是左传。周瑜会心一笑:“你哪怕看书,都喜欢看这些。真不愧是孙司马的儿子。”

      孙策笑道:“这些书我不过是随便翻翻罢了。我不过看它有些战争写得妙,才留在身边多看了几遍。我倒想看些兵书,可惜上次搬家有所遗失,可现在想要找上几卷兵书实在是难。”

      周瑜点了点自己鼻子:“你这回可是跟对人了。我家中的书房之中,可有不少藏书,兵书什么的一点也不会不少。待你到了舒城后,那些书可是任君翻阅。”

      孙策大喜:“咱们可先说好了,我要是呆在你家不愿动地,你可别嫌我烦,拿个大扫帚将我赶出门去。”

      周瑜调皮地伸出手来:“只要你付些我租书之资,其他一切好说。”

      孙策只顾笑容满面地点头:“好说好说。”

      周瑜给孙策的猴急相给逗乐了:“你怎么如此爱看书?我以为你只喜欢舞枪弄棒呢。”

      孙策不满地说道:“舞枪弄棒实乃武夫所为。你就这么小瞧我?我好歹也要学学千人敌万人敌的本事,将来好跟我爹爹一样。”

      “你莫非想挣个将军当当?”周瑜嘲弄道。

      孙策没有直接作答,而是说道:“我喜欢左传上一句,你可知是哪句?”

      周瑜揣测道:“先人有夺人之心?”

      孙策本来还略显稚嫩的脸上染上一丝忧国忧民之色,多了几分郑重:“其实不过简单四字‘命在养民’。”

      周瑜心中一惊,这人怎么会选了这一句,他怕是不想只当个将军罢,但还是点头道:“原来我还是看轻了你。你倒不是单单为了自己。”

      孙策嗤笑一声:“现在我再怎么说也不过是白白空想罢了,我爹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带我上战场的,不然我娘非要哭死。现在我连为自己尙谈不上,哪里还能为得了别人。”

      周瑜想到孙策刚才一副心系天下的神色,便说道:“你现在才多大,你娘要是舍得你上阵当箭靶就怪了。好歹你还知道为这世事发愁,可有些人早已麻木,连想都不会想了呢。”

      孙策见周瑜态度诚恳,再没了嘲讽之意,便忍不住想把心中的想法都说了出来:“我和你说些话,你可千万别再告诉第二个人。”

      周瑜知道孙策必然有要事对自己说,便点头应下。

      孙策指着北方说道:“现在黄巾四起,还不是因为当今汉室积弱,皇上无能,正好加上多场天灾,才让四处都不安稳。现在有胆识的没胆识的各路人马都在积攒自己的力量,估计连我爹爹也不会例外。所以,就算以后这黄巾之乱给镇压下去,也必定会有群雄四起,意图天下的情况。那时,遭殃的不过还是平常百姓。我虽不才,但还是想在这乱世中逐鹿一番,并做个终结之人。”

      一直受着忠君思想教育的周瑜,一时间受的冲击过大,看着神采飞扬的孙策只觉得心情激荡,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蓦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默默无语。

      孙策看着一言不发的周瑜,忽然有些惊恐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到底讲了什么,要是周瑜随便告诉任何人,不知要给爹爹带来多大的祸患。自己才认识他不久,怎么就把这不能对任何人所言之事告诉了他?但孙策还有这一种说不清的自信,知道周瑜是什么样的人,知道他会给出什么样的回答。

      周瑜当然意识到这个年龄的孙策究竟在图谋什么,他暗暗哀叹,天晓得的,他本来不过是奉叔父之命来拉拢关系,后来只不过为求一个知己,现在是怎么一个情况?怎么知己忽然变成潜在的反贼了?可当他抬眼看到虽然有着微不可查的紧张,但眼神坚定,还能镇静等待自己回答的孙策时,答案忽然变得无比之明了:“不管你以后想干什么,我都会帮你。”就这么一句话,将自己的一生都卖给了孙策。

      孙策展颜一笑:“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至此,江东二人组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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