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0、第四十章 绵力惭无助 ...

  •   薛俭之擎起自己面前的玲珑玉杯,抿了一口,心思又转到林浅身上,叹了声,“当年在三哥厅中品茗谈笑之景,历历如在眼前。她煮的茶香似乎如今还在齿间。”

      薛行之正数落瑒之方才嘴快,将事都说给林浅,“偏你老实,问什么答什么,怎不把你与明心闺房之事说给她听”,听见薛俭之这般感慨,也一时顿住。

      想起当年在硕郡王府初见林浅时的情景,自己一向都是最听这个嫂子的话,怎么今日竟鬼迷了心窍与她动起手来,再品品自己说的话,竟是字字伤人,心下顿时烦乱不堪,没了言语,低头去吃茶,却只饮了一口便将茶碗打翻。

      滚热的茶水登时倾了满地,也倒了一些在自己身上,烫得他连连甩着手指。

      明雨忙上前为他拭衣,却被一把推开,听他恶狠狠地训斥道,“叫你煮个茶,总是这般寡淡无味,连七哥都吃不惯,还不重新煮过。”

      薛俭之眉间一跳,放下手中玉杯,微蹙了眉不悦道,“你这是在赶我走了。弟妹,无须理他,自去忙你的便是。我们兄弟中数他不成话,倒是苦了你。”起身用力掸了掸衣衫,“事儿是我引来的,你要发火冲我便是。贺凝的事儿,你且自去周旋,三哥那里由我去说。”

      瑒之见他辞去,也跟着赔笑,“明心昨儿才嚷着说要对新玉钏,我趁着午膳前给她订了去,也省得她聒噪。”

      两人一前一后离了成济王府前厅,行之面上的戾色慢慢退去,躬了身扶起无声蹲在地上收拾残局的明雨,眉宇间竟见几分柔情,“让下人去弄吧。你去趟五哥府上,将今日的事儿同晏夫人说一声,问她个主意,往下怎番行事?”

      却说林浅回了葛家的马车之上,只觉全身上下一丝力气也无,知道这一趟是累着了,手脚并用爬上车便不敢乱动,只倚着车身微微喘息。

      不一时,葛东衢也步履匆匆出了成济王府,上得车来,见林浅的样子,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脑中一团烦乱,方才十一爷同自己说的那番话,显然是在暗示自己些内情,他一早也疑惑林浅明明是奉孝夫人,怎么却又突然出现在贺家成了贺凝的过门夫人。

      心中千头万绪,直到赶车老仆迟疑着问了一句,“爷,咱走么?”才回过神来,吩咐道,“走吧,送夫人回贺家。”

      林浅听见他的声音,眸子微微转了转,右手在袖中攥了又松,松了又攥,如是几回,才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问道,“晋王爷新开的府邸,你可知道在何处?”

      葛东衢愣了一下,却猛地双眼发光,一掌击在腿上,嘿然道,“我怎么没想到?如今晋王殿下可是在宫外所居了。”

      三爷不在京中,七爷十一爷十二爷都摆明了态度不帮,英王成王那里却是断断去不得的,葛东衢觉得他们已经把能求的人都求过了,眼下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却忘了还有一个人,既非英王一系,又非自己所在的硕王一系,手中却还有着不可小觑的权势。

      只怪这个晋王,年纪老大仍在宫中深居,宫外的府邸年前一个多月才落成,一时竟忘了他。葛东衢喜了一刹,又迟疑道,“我只是个小小的从四品官员,也不知晋王能不能见我?”

      林浅心下也没底,他若回了京,怕是一早去过了邶月居,知道自己背了诺,不定怎番恼火。

      人说必报之仇,一曰杀父,一曰夺妻,他只怕连生剐了贺凝的心思都有,这会子自己偏又去求他搭救,怕是正赶在他气头上,却也顾不得了,总要试一试再说,因闭了目无力道,“你那座师陆其骧是我远房表哥,与晋王颇有些知己之交。我手里有信物,你到时与你的名刺一同递上去,……念着与表哥的情分,晋王或可一见。”

      葛东衢见她一脸疲累落寞之色,也没敢多问那信物是什么东西,只探出头去轻声在葛家老仆耳边说了条街,林浅隐约听见“玉钩”二字,心中一动,猛地睁开眼睛,探究地朝葛东衢望去,葛东衢刚刚缩回身子,不意对上林浅的目光,愣了一下,方醒悟解释道,“那条街原本叫做盛安街,是晋王府邸起来后另起了个玉钩斜街的名字。”

      林浅攥了攥衣角,微微扯了扯嘴角,掩饰心底的不安,“怪不得我从未听说过。晋王倒是爱风雅。”遂偏了头,闭了双目假寐,心中却如滚沸了的水。玉钩,玉钩,便是从玉钩开始,她与薛瑾之才开始了斩不断的纠缠,如今这时光想起他,只觉得愧悔无奈至极。

      葛东衢也不再说话,只发愁地皱起眉头。

      座师陆其骧原本与晋王交好,他是知道的,可是自从一年前陆其骧被贬出京,去了苦寒之地,便不曾听说他与京中有什么来往,所谓人走茶凉,连硕王都不念师生情谊,便是陆其骧亲自到晋王府上求情,也不见得晋王就能给他几分薄面,更遑论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编修。

      或者说当日陆相权倾一时的当口,晋王少不得得看在陆相的面子上,施个援手,可如今相府没落,陆相被贬为毫无实权的三品太常寺卿,哪里又能看在晋王眼中。

      思来想去,葛东衢只觉得背脊发凉,真真是一点盼头也无,鼻翼不期涌上一阵酸楚,忙偏过头,用衣袖将涌出的泪滴拭去。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想起很快便要与自己的至交好友天人两隔,饶是平日性子寡淡的葛东衢也忍不住洒泪。

      到晋王府邸的时候,天已是正午,两人自晓至午水米未进,此刻都有些倦怠了,林浅连下车的动作都颇为凝滞,多亏了老仆在一旁撑着,才勉强跟在葛东衢身后。

      行至晋王府门口,林浅将攥在手里一路的东西递给葛东衢,葛东衢低头一看,却是一管烧得焦黑的竹笛,不由有些哭笑不得之感。

      拿着这样的信物去拜访晋王,说出去岂不是一桩笑话,葛东衢刚想回头同林浅说出自己的想法,却见她双目泛红楚楚可怜得望着晋王府朱红的大门,带着一种万劫不复的决然感,当下便庄而重之得将那有些可笑的信物正正当当放在自己的名刺之上,叩响了晋王府的门环,毕恭毕敬得交给门房先生。

      晋王府的门房先生是个林浅不曾见过的中年男子,见到这样的求见信物也是一愣,只是看了看门外两人的庄重神色,思及往常有不少低微官员用各种奇怪信物求见自家主子,倒也未出言呵责,反而客客气气请两人在门外稍待。

      在晋王府门外等候的时间比在广济王府等待的时间久了不知几倍,虽是正午,可正是腊月初十,林浅又穿着小厮的衣裳,薄薄的夹袄根本挡不住风寒,忍不住抱紧了双肩,瑟瑟发抖。

      葛东衢余光瞥见她如此,不着痕迹地错了错步子,立在风口处,替她拦住一些寒意。

      直等到林浅眼前晕眩,愈发有些站不住的时候,方才的门房先生才将朱门打开,面上的和善却不见了,只冷冷地将葛东衢的名刺扔在青石板地上,道,“殿下回京途中染了风寒,如今正卧床养病,谁也不见。”

      葛东衢忙趋前将名刺拾在手中,陪笑着问道,“殿下既病着不见客,下官便改日再来探望,只是不知方才我递上的信物,可是殿下留下了?”

      那门房先生重重“哼”了一声,怒道,“还敢提那信物。那劳什子玩意儿,惹殿下动了好一番脾气,若不是四公公求情,我还得被你们带累得受罚。殿下不喜那东西,已命人毁了去,没罚你们已是万幸,还不快走!”说着,将那朱门重重地合了起来。

      葛东衢叹了口气,将名刺收回怀中,回头再看林浅,已是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忙唤了老仆过来,一左一右将她架上马车,吩咐老仆尽快赶回贺家。

      这一日折腾下来,林浅只觉心都灰了,一路上一个字也不说。劫难当头,这茫茫尘世,竟无一人可依托,实在是无助得紧。

      等马车到了贺家,林浅便将自己关在耳房里,任梦梨怎么劝也不肯出来。虽是未进一点儿东西,却胃里翻腾,吐了个昏天黑地,只将青黄的胆汁都吐了出来,心中绞痛,她却只歪在床沿无声哭着。

      葛东衢也不敢离开半步,陪着梦梨在门外苦劝,“按朝中惯例,行刑总是要等到秋后的,我们还可从长计议。说什么,也不会让大哥就这般冤死。”

      梦梨既忧心哥哥,又挂念爹爹,眼下又觉林浅定是冻了一天染了病,慌慌地将街口一直给贺凤翔瞧病的坐堂大夫请到家里来,苦求林浅让大夫诊脉。

      林浅毫无生气地趴在床上,一双美目尽是迷茫。

      原先还不觉得,自打知道在这个时空,并非她自己,还有个至亲的胞弟,似乎所有的苦都不足畏惧了,而如今她拼尽全力却救不了弟弟一命,忽然觉得强撑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直到梦梨无奈,让葛东衢设法请了陆府的姨夫人良安过来,才好歹将林浅的房门劝开。

      林浅无力靠着房门,看向良安,有些不悦地道,“你怎么来了?爹爹知晓么?”

      良安见她憔悴样子,登时红了眼眶,拉着她的手哽咽道,“好端端的怎么闹成这样?葛大人特意叮嘱,不敢让主爷知道,连二夫人我都没告诉。你若身子不适,好歹看看大夫,我知道你日子过的委屈,却不该这般糟践自己。”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