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八十二章 最难猜度帝王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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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浅心中一凛，锦华皇后果然高段，同章帝说的几句话，一句脱了自己的罪责，一句引章帝疑心岚贵妃，如今又一句话将这火不疾不徐地烧到她几人身上。她若不能仔细应对，怕是滔天之罪顷刻间便能要了她与薛逾之的性命。
思忖间林浅伏在地上，微微转了头去看敏敏，见她目中俱是冰雪颜色，不见一丝暖意，正冷漠地回望过来，林浅一个心神激愤，几乎脱口便要将敏敏供出，话出唇时却是，“回皇娘的话，这几日履门宫中只有臣媳并敏敏、荞荞及长明公公伺候。母妃出事前，我同敏敏曾送王爷出门，怕是那段时辰中有贼人潜行而入也不可知。”
“哦，照你这么说来，却是四门宫禁不严的罪过了？你倒是会推脱。”锦华皇后玩弄着自己修长尖锐的义甲，漫不经心地道，“这履门宫中并无太监的月例，我看那个叫长明的便颇为可疑。这两个宫女也……”
章帝走后这宫里锦华皇后最大，她的话原本是无人敢打断的，自然晋王殿下在场又另当别论。
薛瑾之向前行了两步，有意无意挡在众人与林浅中间，对锦华皇后拱手道，“启禀母后，前些日子赤云阁大火，三嫂也不巧受了伤，儿臣想着这履门宫伤的伤，病的病，肩挑手提的活自该寻个人来，路上偶然碰见那小太监，便差他过来了。”
“他是哪个宫里的？叫什么名字？你当时可曾盘问清楚？”锦华皇后一向对这个儿子宠爱有加，难得如此疾言厉色。
薛瑾之也不知是被锦华皇后的神色吓到，还是自己猛醒了什么惊道，再答话竟有些磕绊，“这……，儿臣……当时……疏……疏忽了。”
“你呀，这般大了，也不能总把心思放在玩闹上，多帮帮你大哥才是正理。”锦华皇后对薛瑾之这一向的放荡早有微词，只是一直没有宣诸于口，此时怒其不争地剜了薛瑾之一眼，利刃般的眼光往殿角处扫去，只听长明弱弱地道，“回娘娘的话，奴才长明。在良景殿当差。”荞荞也早抖得如同筛糠，哭着道，“奴婢在承欢宫当差，是……是公主差奴婢前来侍奉的。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母后，若果图谋不轨之人潜行入宫，此时距天黑仍有一个多时辰，贼人想必此时还困在宫内，不若儿臣这便差定云带人搜索，以免贼人逃脱。”薛瑾之自方才的讷讷中回神，抱拳对锦华皇后道。
锦华皇后虽知这贼人之说怕是无中生有，不过为防万一，还是点点头，薛瑾之即往外行去，与正匆匆跨入殿门的乔然彬撞在一处，乔然彬忙向急急离去的薛瑾之请罪，又对锦华皇后行礼道，“启禀娘娘，万岁爷口谕，宣硕郡王妃去卢妃娘娘灵前侍奉。”
“硕郡王爷和杨侧妃可曾入宫？”这边案情未明，章帝便将人宣走，显见是故意令她为难，锦华皇后心中暗恼，却还是强压怒气问道。
乔然彬是侍奉章帝和锦华皇后的老人，听她的语气便知她已动怒，额间已现冷汗，诚惶诚恐地答道，“方才杨侧妃派人来宫中禀说，硕郡王爷听说卢妃娘娘故去的噩耗，急着打马入宫，结果自马身上摔了下来，眼下还昏迷不醒，只是时不时的吐血，皇上还说派顾大人去给硕郡王爷看看伤势。卢妃娘娘灵前不能无人，是以差了奴才请硕郡王妃。”
林浅脑中嗡地一声，暗暗攥紧了拳，也不知薛逾之是真的坠马昏迷还是寻了个借口不肯来灵前，若是候着，他就此竟是彻底与卢妃断了母子情分，卢妃对他那字之评，实在不虚。
锦华皇后在贴身侍从裘安扶持下站起身来，道，“既如此，我也不必在此讯问了，硕郡王妃，你便去卢妃灵前伺候。把这几个人带到宫正局，慢慢审问便是。”说着，领着一众后妃款款而去。
自有银铠侍卫涌入将荞荞三人缚了去，荞荞跟着颜之从未受过这种屈辱，已哭得声嘶力竭，一边高呼着冤枉，一边求着林浅同颜之救命；长明低垂着头，不发一言，不知他心中思量什么，只是缚在背后的双手冲林浅比出一个复杂的手势；只有敏敏高昂着头，唇边还带着隐约笑意，一路盯着林浅离去。
那目光，除了冰冷外，还有决然，倒令林浅有些不寒而栗，一时竟呆住了，不过片时，方才还人满为患的履门宫中竟只剩了林浅和乔然彬两人。
“硕郡王妃，请吧。万岁爷还在昭德宫等着您到灵前呢，因待舆司未给您准备肩舆，还得劳王妃随奴才步行过去。”此时乔然彬倒是没有在硕郡王府杖责薛逾之的那番傲气，极是客气地对林浅道。
“昭德宫？”林浅大惊之下，疑道。
乔然彬察言观色，赔笑道，“路程稍有些远，奴才方才已着人去寻待舆司等肩舆，说不准路上便可遇着。”
林浅思量地却没有这么简单，不过怕乔然彬看出她的心思，也只能随口附和道，“劳乔公公费心了。只是母妃的遗物尚需归拢，有些随棺入葬的，我一并带了去岂不便宜？”
“这？”乔然彬犯了难，“王妃说的倒也在理，只是……”
林浅见他犹疑，忙乘势而上，“乔公公且稍后，履门宫家徒四壁，并无太多物事，我只取母妃往日最喜的衣物饰品也就是了。”不待乔然彬反应，林浅便转身绕进屏风，心中狂跳地走进卢妃曾罚她抄经书的那间小屋子里，看着如山的经书有些绝望，却片刻不敢耽搁地翻找起来，终在一个不起眼的香炉背后，翻到当日卢妃让她手抄的经书。
轻轻一翻，里面果有两页宣纸，一页上只有三行小楷，墨迹尚新，笔迹也虚浮无力，看来是新近所留，另一页上则密密麻麻地写了许多，但纸色泛黄，字迹秀美，应当有些年头了。
林浅来不及细看那页多的，只将那三行小楷草草扫了一眼，“生不离宫廷院，死不入帝皇陵，子不登紫金銮”，简简单单地十八个字，竟看得林浅头晕目眩，扶着桌子才肯站稳。
卢妃临终前拉着她的手，极艰难极微弱地在她耳边道，“千万保敏敏，千万阻逾儿……，逾儿若……，……必死”，卢妃气弱，如初的话断断续续，模糊地连林浅凑在卢妃唇边也听不清楚，隐约知晓卢妃的意思，求证地望向卢妃。
可卢妃已然说不出话来，只拼着全身的力气汇在不怎么听使唤的指尖上，歪歪扭扭在林浅手心写下了一个“九”字，目中充满哀怜。
她与薛瑾之的事情躲过了这么多人的眼睛，却没有躲过自己的婆母。
林浅顿觉满身血液汇到头顶，面上极烫，登时跪倒在地，哭着道，“母妃，是离儿糊涂，离儿只是……只是怨王爷……，幸而他……他阻了离儿。离儿自也想与王爷举案齐眉，夫妻和睦，只是……，着实不甘啊。”
卢妃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唇边绽出一抹笑意，似是显示宽容，却还是对林浅摇摇头，意为不妥，最后一波疼痛袭来的时候，她拼尽全力将枕边的《太上感应篇》塞进林浅手里，吐出最后几个字，“逾儿……狠……，千万……千万”，便在林浅怀中撒手西归。
乔然彬在外久等林浅不出，微有些急躁地轻声催促，林浅忙急急应着，将这两页宣纸分别塞进袖中和怀里，安置稳妥，取了两套卢妃平时最爱的衣服，又选了一套她镇日戴着的木饰，这才抱着一堆物事转出屏风，眼睛红红地对乔然彬道，“乔公公久等了，只是妾身睹物思人，实在是……”说着又有些哽咽出声。
乔然彬见状也不好多说，只得轻叹一口气道，“老奴晓得。只是圣命在身，不敢耽搁，也只好请王妃隐忍一二。”
林浅话不多说，只是转身向外行去，乔然彬忙跟在她身后。
方行至良景殿门前，好巧不巧与一个探头探脑往外跑的小太监狠狠撞在一处，林浅怀里的东西洒了一地，那小太监忙跪地收拾，口中道着，“奴才该死，该死”，目光却瞟向林浅，双手飞快做着长明被带走时所做的手势。
林浅心头发慌瞥了一眼乔然彬，见他并未注意，遂上前挥开小太监欲去收敛衣服的双手，口中大声斥着，“母妃的衣物也是你这下贱人随意碰触的么？还不给我滚！”却极快极低地对他道，“告诉长明，保敏敏。”
那太监面色坚决地点点头，却故作惊惶之色连滚带爬地转身跑回了良景殿，林浅这才松了口气，知道这人定能将自己的话传到宫正局，让长明设法把敏敏保下。
见乔然彬冷着脸走到了自己前面，脊背似乎也比方才挺直了几分，林浅微有些愣怔，猛想起出履门宫时，乔然彬曾好意要帮她拿着卢妃的遗物，她只思量自己的心思并未理会他，而方才她斥那小太监的那话，却恰似一掌重重掴在乔然彬面上。
乔然彬乃是章帝身边的人，虽说位不及陈兴彦，但若有一句半句的话锋递上去，章帝多少也要思量一番。
林浅本想和他说明方才的误会，转念一想，自己今日倒是歪打正着了，乔然彬与硕郡王府结了怨，日后定不会帮薛逾之说话，岂不是正遂了卢妃的遗愿。于是也便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
又行出不远，见一小太监领着一架肩舆沿着双影河自西向东匆匆跑了过来，冲林浅和乔然彬分别施了个礼，道，“奴才安展，奉晋王殿下之命，来送肩舆。请王妃移步。”
“咦？那岂不是耽误晋王殿下的大事？再者，我乘他的肩舆，怕也不大妥当吧。”林浅本以为是乔然彬差遣的小太监，已经走到肩舆旁微提了提罗裙，准备迈步上去，听见那小太监如此禀说，果见这肩舆比平时后妃命妇乘坐的肩舆大了些，乃是皇子宗亲所乘，因侧头问道。
小太监笑得一脸灿烂，道，“王妃莫担忧，殿下说他与薛统领巡视宫禁，坐着肩舆倒显滞碍，不若走路方便。今日娘娘们都出行，待舆司或没准备多余的肩舆，因遣了奴才来履门宫等王妃，不想在此处碰上王妃，倒是恰好。”
乔然彬在一旁不阴不阳地道，“既是晋王殿下差遣来的，何来僭越之说。王妃千金贵体，可不比奴才这下贱身子，受不得累的。皇上还等着呢，王妃就快请上肩舆吧。”
作者有话说第85章 第八十二章 最难猜度帝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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