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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所谓伊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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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到了三月底,清一色的行踪还是没有着落。思前想后,唐静便是不打算再用常规手段。她跑到官府找熟人套了交情,直接把清一色说成了坑害良家妇女的采花大盗,四处张贴通缉告示逼他出现。因为前阵子相国大人未过门的儿媳妇遭遇采花大盗,作案的贼人至今没被抓住,所以各地的官府都巴不得那人落在自己手里好去讨好相国大人。只怕画着清一色头像的通缉的榜文一旦流传出去,他要变成旱地里的乌龟,想藏也藏不住。
对于唐静的这一做法唐三姑姑打心里鄙夷,但是鄙夷归鄙夷,她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能做的只有对清一色表示十分的同情。
暮春四月,细雨如丝,烟柳成阵,暖风熏地人恹恹欲睡。
近来清一色的事情也没进展,新的生意也不敢接,在家等消息等地都快发了霉,唐静唯一的乐趣就成了趴在窗口看桂花树下的蜘蛛捉虫子。可蜘蛛捉虫子也就那样,看久了别说乐趣,反倒是越来越无聊。连番打了几个哈欠,她便是两手抱着脑袋不知道干什么才好。
打扫完房间唐三姑从房里走了出来,看到她那样便就很好奇。“怎么今天没出门?”她问她。
“出什么门啊,无聊地长毛了……”唐静懒洋洋地回了她一声,又仰起头看着屋顶上的房梁。此时此刻她忽然十分地想念慕容晟,她想,有他在她一定不寂寞。
“无聊你怎么不去找云倦?要不,去官府看看清一色有没有消息?”唐三姑好心地建议道。
“从回来我就没见过云倦,他也没找过我。至于清一色,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谁知道他哪去了。”无奈地叹了一声,唐静便是又耷拉下了脑袋。
“哦。”唐三姑应了一声拿起新换下的脏衣服正要去洗,陡然一下子又想了起来,“前天我在张记米铺遇上了刘嫂,她说她有个远房侄子还没成亲,岁数跟你一般大,在衙门做文书的。我琢磨着在衙门做文书是个好差事,这么大还没成亲的小伙子也少,你要不要去看看?”
唐静猛的抬起头来,“啊?又相亲啊?”
“你要是指望着云倦或者慕容晟我也没意见,就是告诉你一声,去不去你自己看着办。”
“……”听三姑这口气,似乎不去她还不乐意了。唐静嘴角抽了抽,扭头看向窗外。
今天天气不好,阴沉沉一直下着小雨,但这似乎并没有能够阻止什么。蝴蝶们成双成对地围着新绽的花儿飞舞,那一对衔泥的燕子还是配合默契地来来往往,便连着地理爬的□□都是一对一对的。
烦躁!唐静“砰”一声将窗户关了起来。
想着当日在鬼城云倦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现今一回京城人影子都不见了。还有那慕容晟,死皮赖脸的要跟着怎么也赶不走,现在可好,一走就杳无音讯了。男人啊,都是没良心的家伙,好的时候甜言蜜语,一转身你什么都不是。越想越不耐烦,她便是喊住了唐三姑,贼兮兮地笑道:“要不,约个时间,把人带出来我瞅瞅?”
唐三姑迟疑了一下,不放心道:“你可是答应了啊,别等我把人约了出来你又放了鸽子。”
唐静拍了一把胸脯,嘿嘿笑道:“放心啦放心啦,我一定准时!”
看着她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唐三姑总觉得不放心。不过想了想也是,云倦没消息,慕容晟又远在姑苏,唐静也老大不小拖不起,现在有机会还是不要错过的好。念及于此,她便是真的去找了刘嫂。两人合计了一番事情也就这么说定了下来,时间约在了后天的中午,地点在琅月轩,靠近张记米铺的茶楼。
相亲无数回早已对此不那么热衷,这次答应完全是为了找点消遣。在别人辗转难眠,满脑子想着怎么给对方留下最佳印象的时候,唐静却是好吃好睡,没有一丁点的不安。等了两日终于是等到了约定的日子,随意地整理了一下行头,她便是在唐三姑的反复唠叨中出了门。
似乎预兆着这次会很顺利,连续了三四天的阴雨也放了晴,出门还遇上了喜鹊。不过唐静更在意的是,她的最爱琅月轩的醉虾,就不知道点菜的时候对方知不知道顺便一下。如果没有她也想好了,自行添上只要那位记得付钱就成。回味着那美妙的醉虾滋味她有些兴奋,只没想一抬头,前方有一匹快马朝着她飞奔而来,距离较远她也看不清来人。不过那马她却看着像官府专用的。
官府的人来干什么?难道清一色的下落有消息了?她迟疑了一下,觉得不对。就算有消息了也是她去询问,而不是他们积极地前来通知,除非有别的事情。迟疑之间,马已经到了她跟前。不过显然她看走眼了,眼前的人根本不是什么官府的人而是慕容晟。一声大喝,被叱停的马绕着原地转了了一圈,慕容晟停在了她面前。
显得有些焦躁,慕容晟急急道:“阿静,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去。”
这不是回姑苏了嘛,怎么会在京城?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唐静便是歪着脑袋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京城,找我干什么?”
慕容晟也不解释,手一招便要拉她,“你先上马,我待会儿跟你细说。”
他一这样唐静倒还不放心起来,后退一步更是审度地看着他,“去哪儿?我可告诉你我忙的很,没空陪你胡闹啊!”
“跟我走你就知道了。”对方也不管她乐不乐意,猛地一把拽着人就上了马,而后策马扬鞭,沿着原路返回。不情愿地坐在慕容晟身后唐静满脑子都是疑问,可看他那焦急的样子也不像有耐心解释,便就忍了下来只等着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马儿一路奔驰,沿着官道上了东街。东街靠近皇陵,是风水极佳之处。很多富人和官员的府邸都建造在此,也算得京城的一等一富人区。这地方唐静一般是不来的,因为看到那么多有钱人,她总觉着自己会忍不住一些不好的事情。这会儿会来这里实在是被逼无奈了。
又走了一刻,慕容晟将马停在了一座大宅门前。宅子的大门是开着的,门口站着一个仆役模样的人,那人似乎一直在等着他,一见着人便就迎了上去,“表少爷,您可回来了!”
慕容晟没有答话翻身下了马,他一下马唐静紧随其后。“姑丈回来了没?”顿了一顿,他这才开口。
那人接过马缰绳道:“老爷说什么也不肯回,怎么劝都没用。还说……”
“说什么?”
“小姐爱闹让她闹,一把火都烧光了大家都清净。”
“……”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连口气也一摸一样。慕容晟烦躁摆了摆手要他下去,便就是两手插着腰头疼地看着大门内。
瞅着慕容晟那不耐烦的样子唐静有些好奇,不过她更意外他为什么会停在这地方,这是可是户部尚书范绥阳的府邸。
看了一气,慕容晟对唐静道:“走吧!”
唐静手一抬便就拦住了他,道:“慢着,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在京城,又找我帮什么忙。”
“哎呀,瞧我忙地,都忘跟你说了。”慕容晟猛拍了一下脑门,道:“离开唐门之后,我在回姑苏的路上听说京城的姑妈家出了事,于是便带着家臣们一起改道来了京城。”
“那户部尚书范绥阳是……”
“他就是我姑丈!”
“那你想我做什么?”
慕容晟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头望了望日头,“不做什么,帮我调教调教我表妹。”
“……”前阵子官员调动传地飞飞扬扬那会儿就好像有个传言是说,户部尚书范绥阳刚死了夫人就纳妾,可那新纳的小妾还不过一个月就被他那不过才十五的厉害女儿扫地出门。表妹?不至于他表妹就是那厉害的小姑娘吧?唐静无奈地看着他满脸都写着:‘你别害我’四个大字!
慕容晟也看出了她的不满,却还是很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你也知道我是男的,她一个小姑娘我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家里都快闹翻天了。她爹也是一样的脾气,又整日公务繁忙,所以我只能让你来帮这个忙……”
“……”这叫什么事?要让她利用相亲的时间来调教小破孩儿?那她的醉虾怎么办?唐静怔了怔,刚想要辩驳。慕容晟却是又没给她时间,手臂一拽就拉着进了宅子往内院走去。
一直以来唐静都觉得认识了慕容晟就是个错误,平州城没甩了他是错误,鬼城救他是个错误,连着带他去唐门也都是错误,这家伙实在太麻烦啊!
走了一阵,这还在外庭就听到了里面的鸡飞狗跳。砸东西的声音,下人哀求的声音,挥舞皮鞭的“哗哗”声,各种声音掺杂在一起,不用看光想想就能知道里面有多热闹。原本还有些不乐意,听到这吵闹声唐静忽然来了兴致,反正也无聊,看场大戏也不错。抱着这种心态,她和慕容晟走到了内院的一所小阁楼下。楼下站满了人,不过都不敢太靠近,有一个小丫头凶巴巴地拿着鞭子指着他们在骂,众人虽有不满却都忍气吞声不敢反驳,地上还有着没来得及清理的碎瓷片。
还以为传说的神乎其神会是多么夸张,原来不过如此,就是个被宠坏的小女孩嘛。以慕容晟那手段脑袋,怎么可能对付不了这么个小丫头片子?看了一阵,唐静一脸质疑地看向慕容晟,“就她吧?”
慕容晟似乎看穿了唐静的想法,微叹一声道:“她可是蛮不讲理的,还会动手!”
唐静若有所思地顿了顿,继续看着。
果真如慕容晟所言一句问话出来无人敢答,她的鞭子就舞了过来。她一动手,下人们吓得四处乱窜,却又没人敢出园子。
“这种小打小闹死不了人的,没事!”又看了一阵,唐静很确定地拍了拍慕容晟的肩膀。
慕容晟神色一慌这就问道:“那你是不打算帮忙了?”
“我还不了解你的性子?不给我添乱你就不罢休是吧……”唐静挑逗味十足地扬了扬眉。
慕容晟眼珠子转了转,无赖地将她手一抓,“啊呀,你真是了解我,不如……”
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
“不如你个头……”狠狠地敲了一记慕容晟的脑门,唐静转身就要回去。说话间从园子里的石子小道上跑来一个小孩儿,大概是刚学会走路,那孩子一颠一颠地就知道往前冲,直直的迎上了那没长眼睛的鞭子。
唐静不好多事,这孩子她没打算搭理。只是追着孩子跑出来的那妇人猛的一声尖叫,声音刺耳地她只想躲开。然而头一转,身子被人一推就跟着冲了出去。这院子里的人很有意思,一个个自己怕挨鞭子抽躲得远远地也就罢了,却还指望着别人做那倒霉的英雄。看着她出了列便都递来了非她莫属的眼神。
什么玩意?唐静最痛恨的就是这样的人了,她鄙夷地扫视了一圈正要转身,那鞭子径直地向她右手边的孩子抽了过去。救命!不想救不想救,却还是动作先于意识地冲了过去把孩子抱到了一边。“啪”一声鞭子落在了青石板台阶上,舞鞭子的小丫头愣愣地看了一眼手里的鞭子便就对着唐静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众人都是唏嘘一片,大树下慕容晟看地更是不亦乐乎。当然最神奇的当属那被救下的孩子,他压根不知道刚刚多惊险,反倒是在唐静怀中“咯咯”地笑了起来。
“天呐,都说小孩子是天生的妖魔,原来这是真的!”看着那不知忧愁的小家伙,唐静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孩子脱险了他母亲出来了,一把抱住又是亲又是哄,可是这会儿才知道紧张还有什么意思。
闹了一通总算是消停了下来,松了一口气的众人开始打量起唐静。对于她的出现大家都觉得很奇怪,因为范府中并没有一个这样身手敏捷的人,而且也没有人认识她更没有人邀请过她,她就仿佛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你是什么人?”观察了一刻,那舞鞭子的小丫头开了口。好似出气没出够,口气也是盛气凌人地。
唐静没理她只是看了一圈被她打地四分五裂的小树苗,自语道:“可怜的小树,你怎么就这么运气不好进了这家院子呢?”
被人不当回事,那小丫头有些急躁,冲过去就挡在了唐静的面前,“喂,你什么人,到底听没听到我在问话?”
唐静又不理她,捡起了落在地上的鞭子绕了绕扔给了慕容晟,“这玩意不是什么好东西,烧了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那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烧?”那小丫头不服气地想要抢,但是动作却没唐静快,盛怒之下便就一巴掌殴了过去,这还没碰到唐静的脸胳膊就被抓个正着。两方对峙,她死命地扭动着手臂,然而对方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大地她胳膊扭都扭不动。
猛地一推便是将那小丫头的胳膊甩了出去,那孩子地盘不稳受不住力还差点摔了。唐静还不打算理她,只是远远地对慕容晟道:“我对她没什么兴趣,帮忙的事情你还是另请他人吧!”
慕容晟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点点头却很快地又摇了摇头。
搞不懂他什么意思唐静懒得多说,甩甩袖子就要离开。可不想那小丫头脾气上来了,两手化作爪子便就攻了过来。那孩子没怎么练过武也就会点皮毛,遇上唐静这种老手自然只有吃亏的份。唐静也不出手,只是身形一闪,她一个趔趄又冲了出去,直接扑了个空。
吃过一次亏,知道对方的底,如果悬殊太大一般人也就作罢了。只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是个倔脾气,一次不成便来两次,两次不来就三次,三次不行又来,来来回回也不知道多少趟,唐静没出手还是没出手,她却已经累得不行,只剩下了喘息的力气。
原本对于唐静的出现范家的人还有着很多的猜忌,得知她是慕容晟带来后这才放下心来,再是看着她不动声色地便给了那小丫头这么大的下马威时,便都开始好奇起她的身份来。
又是一个来回下来,那小丫头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便就是手扶着膝盖站都站不直。看着她那狼狈的样子唐静觉得有些好笑,开始还觉着她除了发脾气就无一是处,现在渐渐觉得她死不服输这点还挺和自己的意。挑衅地回身看着她,唐静扬了扬唇:“还来吗?”
“为什么不?”毫不畏惧地迎下她的目光,那小丫头举着拳头就又冲来。唐静微地一笑,一个过肩摔便将她压在了身下,举起拳头对准了她的脸。“你服不服?”她问她。
“不服!”涨红了脸,那小丫头却还是丝毫不退让,恶狠狠地盯着她的拳头便就吼道。
“我再问你一遍,是服,还是不服?”唐静手臂抬起,便是将拳头抬高做出要打下的动作。
两眼紧紧地盯着那握紧的拳头,呼吸也有些急促,但口气依然强硬,“不服!”
“很好!”嘴角微地一扬,唐静眸中闪过一道精光,那举起的拳头便是快速地砸向了她的脑袋。众人看得都傻了,直愣愣地盯着那拳头不知道动弹。
也许下面的吵闹声太大,吵着了阁楼里住着的人。便就是唐静将要打到那小丫头的那一刹那,传来了一个女子的惊呼:“手下留情!”
“咣当……”一声落下,该出手的唐静一点也没手软。那小丫头紧张地自己都已经不敢再看,众人也都是瞠目结舌。然而也不知停了多久,唐静站直了身子拍了拍手。那小丫头才发现根本唐静打的不是她,而是她脑袋边的青石板地面,众人也都是一片唏嘘。
欺负小孩子多无聊,她唐静还不至于没出息到那地步。歪着头看了看阁楼的门,便是有个妇人装扮的女子扶着门框站着,似乎身体不好那妇人一直在咳嗽,脸色也很憔悴,但是看着唐静和那小丫头的眼神却相当复杂。
刚刚喊手下留情的是她吧,看着不像是让人讨厌的女人嘛!怔了怔唐静收回了目光。
打了打了,教训也教训了,那小丫头被她这一吓好长时间都没能站得起来,身子也全在发抖。本来就没心思凑热闹,看过了也该走了。唐静甩了甩手便是走向了慕容晟,狠狠瞪了他一眼后便是准备离开。
从小到大几乎都没吃过什么亏,也没人敢怎么对待自己。好不容易缓了过来那小丫头便已是怒火中烧,可看了一眼唐静打碎的青石板她又觉着唐静厉害地可怕。忍了忍,忍了又忍,她还是憋不住地追问道:“你别走,有本事你报上大名!”
对方似乎根本就不当她一回事,问出去都过了好久都没个声音,眼瞅着人都拐过弯去不见了,她也都准备放弃了。忽然传来了回话:“金毛狐狸,唐静!”
金毛狐狸唐静!金毛狐狸是吧!我让你变成落毛的狐狸!陡然之间又兴奋了起来,她便是阴森森地笑了。
经此一闹,相亲是铁定晚了。慕容晟那没良心的家伙,一听说唐静不肯帮忙便就是送她离开都不肯,气呼呼地脑袋一转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可怜的唐静只好自己走去琅月轩。只不知是谁这么念叨她,一路上像发了烧耳朵烫地厉害。
其实这事不能怪她不肯帮这个忙,实在因为那是范家的家事,她不好管。没猜错,那小丫头就是慕容晟的表妹,范绥阳的独生女儿范曦竹。听慕容晟说,自从范夫人病故,范绥阳遂了她的遗言娶了她的贴身侍婢之后,这孩子就像变了个人。似乎是觉得老爹背叛了老妈,她整日里就在家中胡闹,把好好的一个家搞得鸡犬不宁。
这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她和他们家又不熟,愣是插进去干什么呀?拍了拍脑门子不想再为这事费神,头一抬发现到了目的地。也不知道那人还在不在了?醉虾还有没有戏了?看着门牌迟疑了一下,唐静决定还是先进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