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枕》马路流浪者

1、第 1 章

　　“小姐，小姐，表少爷来府上了！”

　　“啪……”

　　云娘用两葱指捏起掉落在青砖上的桃木梳，放在一旁，皱了皱眉。

　　待到苗儿进到身旁，鼻翼还冒着细汗，该是走到有些急，眼角的泪痣显得有些惹眼。

　　云娘凝着青铜镜，左手捻着黛墨在石砚上不轻不重的画着圈，目光微垂，似是未曾听见一般。苗儿不由低低急呼了声，小姐。云娘右手两指挑起一根仅指腹宽的细长银匙，从一旁半开侧口的青瓷瓶中舀起一匙浅黄的甘露，滴在石砚上。

　　“苗儿，你说，该是画远山还是倒晕呢……”

　　苗儿似是未曾想过小姐竟会在这关头问起，不由愣住，一时又拿捏不透云娘的心思。只道，回小姐，自是远山更为适宜。

　　半晌，苗儿见云娘也不傅妆只用眉笔勾调着石砚里的黛粉。心下一急，暗道这可如何是好，算算日子，两人可都有半月未曾相搭理了，嗅这霉头，可是不像以往的小打小闹。再一想，以着表少爷的性子，这般宠溺着小姐，往日半字重话也是万万不舍吐的，每每小姐耍了脾气，看这哪回不是早早拿着好玩意登门、各种好话编换着来哄的。可这次……

　　苗儿瞥了眼卧在吊窗前的狮子犬，瞧那可不就是个稀罕物么，想着刚被表少爷送来那会，连老夫人都夸了句讨喜，外家的姑娘们个个好姐姐好妹妹的唤着小姐，就盼能逗弄一番，好不神气。可近日只耷拉着个脑瓜，气瘪瘪的，再没了往日的生气。苗儿暗叹口气，是了，这回还是表少爷这半月来的第一次登府。想这从前庭赶到后院这会，也不知表少爷可有离开。刚想咬牙再报，便听云娘似是低低念了句，这又是何必呢。再没了下文。

　　“小姐，可是还在恼着表少爷？ ”

　　云娘从月牙凳上起身，纤着细步走到镜台跟前，轻挽袖托起一个巴掌大的圆形梨花木盒，只见盒面镂雕着一柄锦绣如意及两棵柏树。云娘食指来回覆上那两棵柏树，想着这本该取“百事如意”之意的祥文，因愣是给缺了棵柿树，倒教木盒显得有些不类，不由低笑出声，随即翻开顶盖，又想着这木盒中似是从未存放过什玩意，盯着空木盒，眼睛突地有些涩。这是那人送她的生辰礼，亲手刻的，她犹豫了可长一段日子，不知该搁哪，但又似将所有的地都搁了一回的，却又总不满意，后来想着还是就挪到跟前好了，能常见着。因是不知有何玩意能配上它留在盒中，由是就一直空着。

　　那时他还是总角年华，而她就更年幼了。因她体性寒，不宜食红柿，那人竟偷换柿树，真是执拗。其实，这木盒雕刻的并不算好，棱角没磨平，布局凌乱，更别提讲究以小见大的意境，看着也就只这柄如意还差强人意些，但莫名的，她就是宝贝着，往日里也每每是亲自擦拭，不许外人相碰。瞧得出，为这木盒，那人倒是花了不少心思，一句“人无远虑”未对出下句，被陆姑父罚抄了祖谱。莫不是因有违寓意，便也不得善好，云娘眼神一黯，从颈上解下一物，放入盒中。

　　“小姐……！”苗儿乍一看，顿时大惊。

　　云娘并未搭理，只轻合上木盒，拧上铜扣，抬脚迈向向屋外。

　　接着一道黑影跟着窜了出去，苗儿才晃过神，急急追了出去。

　　十年相伴，终究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