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的裂痕》龙飘雪

56、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两个人找了个靠窗的位子面对面坐下。沈正直刚想拿桌上的餐单，被克里抢先一步拿到手里。他拿过餐单，似乎是很无意地说：“让我猜猜看，您喜欢……柠檬苏打水，对吗？我就来杯……摩卡……”说着，克里举手示意服务生过来。

　　沈正直心里一惊，他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这个？只听克里接着说：“以前听塞巴斯汀说起过。当时我就在想，他弟弟和他还真是不同。他一向喜欢喝双份黑咖啡。我就不行了，我比较喜欢甜的东西。”服务生走过来，克里点了单，然后转向沈正直，“这次我请，希望您不要介意。”沈正直微微颔首。

　　克里以闲谈的方式开头，用一种兄长似的姿态透露出他和沈正仁间的亲近与熟悉。这种征取他人信任的手法显然起到了预期效果。刚刚落坐时沈正直僵直的后背在这番话之后放松了下来。

　　“他经常提起您，说您是他的珍宝……”服务生过来送饮料，克里低声致谢。等服务生走远，克里接着道：“对于他的离开，我至今都无法相信那是事实。”克里的眼里的神彩瞬间暗淡，脸上露出凄然之色。沈正直一时被这种情绪感染，垂下眼帘，拿吸管戳杯子里的柠檬片。两个人默哀似的沉默着。

　　柠檬仔被戳离了母体，在苏打水里浮上浮下。沈正直的耳畔突然响起丹尼尔警告的声音……想要得到某人的信任，最常用的手法就是从他最亲近的点介入……正直，你太善良了，太容易轻信别人，这一点一定要在意。沈正直随即抬起头，问道：“杰弗逊先生，您找我是想了解什么呢？”

　　“我此行的目的之一，是希望塞巴斯汀的弟弟可以有机会去发现真相，这样对于塞巴斯汀也许是种安慰。”

　　“什么真相？”

　　“要知道，亲爱的克里斯，我可以叫您克里斯吗？”得到正直的首肯之后，克里接着说道：“有些事情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有些事情的发生或者说有些人的相遇是种必然的结果，您明白吗？”

　　沈正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其实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了解在您周围发生的所有的事情……包括卡尔赵……”克里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沈正直的反应。沈正直此时刚巧吸了口水，听到卡尔这个名字差点儿呛到，脱口而出：“您怎么会认识卡尔的？”话一出口，克里马上意识到他从开始努力佯装的强硬已经被粉碎。

　　“您不必惊讶，内务部基本上等同于警察，可以说比警察更有权力。卡尔是我安排在您身边的一名卧底，负责保护您的安全。”

　　“保护我？为什么？”

　　克里没有马上回答，他以一种平直的视线看着沈正直的眼睛，坚定的不带任何私人感情色彩的眼神。然后，他缓缓说道：“因为我怀疑塞巴斯汀的死因。”

　　“我不明白。您怀疑我哥的死因与保护我有什么关系？”

　　“您真的不明白吗？”克里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死盯着沈正直。

　　什么意思？我明白什么？……等等……难道他是指我身边……沈正直突然觉得手脚冰凉。这个人到底指的是什么？不会的，不会是我想的那样的，不会的……

　　“卡尔死了。”克里适时又加了一道猛料，“他的尸体在他租住的公寓楼被发现，同时被发现的还有他的搭档，就是那位充当他母亲的人，您见过的吧？”

　　沈正直眼前浮现起赵保良和他母亲的脸，“他们是……怎么死的？”

　　“他杀。”克里嘴里吐出个冷酷的字眼。

　　“我……不明白。”沈正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没有底气，像条快要死掉的鱼。

　　“这两个人全部是我派过去保护您的，现在全部遭遇不幸，您不觉得这是个很有趣的巧合吗？恕我直言，塞巴斯汀在出事前刚刚接手了一个绝密任务，具体是什么连我都不知道。我唯一了解到的情况是，他在出事前最后一次通讯是和丹尼尔法兰的。”克里用全名称呼丹尼尔，着意划分丹尼尔与沈正仁在他心目中不同的地位。“内容大致是‘星星’和‘钥匙’。”

　　“星星”和‘钥匙“，这无疑是个魔咒，沈正直瞬间觉得自己置身于某个冰冷异常的地方，冷得连心跳都快停止了。他的脑袋被冻得发木，几乎无法思考。听觉得快要消失了，满耳朵全是嗡嗡声。

　　克里满意地看着沈正直已经变得苍白的脸，继续说道：“据我所掌握的情况表明，丹尼尔法兰在接到塞巴斯汀的通讯之后并未采取任何行动，一直到我们失去与塞巴斯汀的联系，他仍未就此事做出过任何形式的汇报。”

　　什么意思？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等等，让我想想……

　　克里不会给沈正直充分的思考时间，他需要这种思维混乱。“我有理由相信，塞巴斯汀一定是将重要的讯息以他的方式藏了起来。当我发现丹尼尔法兰远赴中国将您接到德国后，我终于明白，您身上一定有着塞巴斯汀留下的线索。所以，我才会派出卡尔去保护您。”

　　沈正直艰难地喘了口气，好像他已经几个世纪没有呼吸过似的。

　　“您的日记，也是我授意卡尔去盗来的，目的是想从中找到塞巴斯汀留下的线索。这一点希望您可以理解。……我们无法破解塞巴斯汀留下的讯息，希望可以得到您的帮助。这也是还塞巴斯汀一个公道的机会。”

　　至于日记上的记号，沈正直无法给出克里想要的答案。在此这后，克里还说了很多话，沈正直几乎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就连克里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沈正直都不知道。他只是坐在那里，呆呆地盯着面前的空座位，呆呆地盯着空杯子，脸色煞白地坐着。

　　他怔怔地坐了一会儿，慢慢地向寝室走，一屁股坐在床上。克里的每一句话魔咒似的在他脑海里乱窜。他感觉自己一点点地死去了。大概有二十秒之久，他几乎要吐了，感觉自己的喉口一阵紧缩，想要强行压制住那股不断翻涌上来的酸涩液体。他感觉胃里一阵阵剧烈的翻搅。他弯着腰，双手紧按住自己的肚子，某种沙哑的干呕声不住地自他的唇间溢出。身体明明感觉头晕很想吐，他的脑袋里却像是有火在烧似的，有什么东西在猛烈地烧着，浓烟滚滚，冲天的火光渐渐模糊了视线。

　　他猛地向后一倒，好像背后有什么拉扯着他似的。他躺在床上，希望天花板骤然坍塌，或者屋顶被天雷击中。此时此刻，他宁愿失去知觉，也不愿面对他所听到的一切，大哥的死与丹尼尔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