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的裂痕》龙飘雪

27、第二十七章

　　噩梦般的考试终于结束了，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沈正直的生活恢复了之前的节奏，大家还是在周末聚会，偶尔打打电话。与此同时，丹尼尔他们的调查悄无声息地展开。

　　丹尼尔走上滚梯时抬腕看了眼表。四点四十五分，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他一向习惯提前十至十五分钟到场，一方面他可以提前到达会面地点了解情况，另一方面也会给对方一种压迫感，是种在心理上占上风的技巧。丹尼尔走进咖啡厅，客人已经坐了四五成的样子。丹尼尔迅速环视了下四周，挑了个可以俯瞰滚梯的靠窗位子坐下。在这个位子，无论是从楼下还是从对面看过来都只能看到丹尼尔的侧脸。侍者走过来招呼，丹尼尔点了杯美式。

　　侍者端上咖啡，丹尼尔浅尝了一口，感觉味道一般便放在了桌子上。七点差五分，丹尼尔在上滚梯的人群中锁定一名男子。那名男子看上去显得疲惫不堪。外衣皱巴巴的，也没有刮胡子。男子很快出现在咖啡厅门口，神情紧张地环顾四周。丹尼尔微欠起身，冲他招了下手。那男子走过来，声音低哑地打招呼：“您好，法兰先生。”

　　“您好，肖恩，叫我丹。”侍者走过来招呼。丹尼尔微笑着问道：“喝点什么？”

　　“苏打水，谢谢。”

　　丹尼尔依然保持着微笑，打量着坐在对面的肖恩库克。下午三点左右的时候，丹尼尔接到了肖恩库克的电话。肖恩向丹尼尔求助，但又不肯在电话里说明情况，只要求面谈。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既悲伤又无助，很像是哭了很久以后的那种沙哑。丹尼尔不明白他以前的线人究竟为什么要见他，但还是同意了。正好丹尼尔想给正直买生日礼物，便约在购物中心里的咖啡厅见面。

　　肖恩将上半身凑近桌子，声音低沉但很急切：“法兰先生，您一定得帮帮我。”侍者走过来端上饮料，肖恩的身体稍稍抽离桌子闭了嘴，眼睛却紧盯着丹尼尔不放。

　　丹尼尔靠着椅背，语气轻松地说：“放松，肖恩，您看上去糟透了。”

　　“您得帮帮我，法兰先生，一定要帮帮我。”肖恩抓起杯子，一口气喝干。然后双手捧着空杯子，眼神迷离悲伤地望着丹尼尔：“您还记得我妹妹乔西吗？”

　　丹尼尔微偏了下头：“当然，怎么？”

　　“……她自杀了……”

　　“上帝，我很抱歉。”

　　肖恩略显神经质地摇着头，“不不不，不……我不认为乔会做那种事，她是个坚强的女孩儿……那司机说乔突然从街角跑出来……乔根本不可能会自杀……天知道那狗娘养的家伙为什么会那么说？！”

　　丹尼尔没有立刻反应，表情也没有变：“您跟警察谈过吗？”

　　“怎么可能？！有谁会相信一个从戒毒中心出来的混蛋呢？！”肖恩的情绪很激动，他猛地将空杯子放在台面上。整张脸涨得通红，声音越来越高。

　　丹尼尔环视了下四周，伸手按住肖恩因为愤怒而发抖的双手：“嗨嗨，如果您想让我帮您，冷静一下好吗？”

　　肖恩的嘴唇颤抖：“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法兰先生……我不想，不想让她死得不明不白……求您，帮帮我……帮帮我……至少要告诉我真相……”

　　丹尼尔轻轻唉了口气，他手头要调查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丹尼尔错开视线，把咖啡杯端到唇边，琢磨怎么回绝肖恩。肖恩自言自语的一句话引起了丹尼尔的注意。“……乔不可能自杀的……他们说她监守自盗，说是偷了什么□□……全是他妈的胡说八道，乔从来不偷东西……从不……”

　　“□□”这三个字就像是一道魔咒。丹尼尔的脸色微微一暗，他慢慢放下杯子，盯着肖恩的眼睛：“乔西是药剂师？”

　　肖恩胡乱抹了下即将夺眶的泪水，哑哑地回答：“是的……”

　　“哪家药房？”

　　“维尔森药房……您会帮我吗，法兰先生？”肖恩似乎听出了希望，他期待地望着丹尼尔，那神情就差给丹尼尔下跪了。

　　“我不能保证……先告诉我您知道的所有情况……”丹尼尔从口袋掏出烟盒，打开递过去，自己也拿出一支。肖恩赶紧掏出打火机凑近过去点火。丹尼尔注意到那个打火机是从法兰克福大学附近的一家快餐店拿的。

　　“慢慢来……肖恩……”仿佛是要告诉对方自己时间很充裕，丹尼尔缓缓地抽着烟，吐出来的烟摇晃着上升，在空气中慢慢散去。

　　肖恩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丹尼尔笑着冲侍者招了下手示意再来一杯苏打水。肖恩感激地道谢，眼睛看着烟雾的去向，低声开始诉说。

　　“……我从戒毒中心出来就去找她……房东说她死了……我……我……”肖恩狠狠地抽了口烟，“我又到她工作的医院去问。他们说……说她什么监守自盗……畏罪自杀……”

　　“为什么？”

　　“据说是丢了瓶氢化钾……正好乔是那天当班，正要对她展开调查，乔就……所以他们认为……乔是不会偷东西的，请相信我，法兰先生……”

　　“还有什么？”

　　“我听乔的同事说她交了个新男友，但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是法兰克福大学的学生……我也去打听过，没什么结果……”

　　“这么说，您手里并没有什么有力证据。”丹尼尔慢慢把烟在烟灰缸里摁灭，“我只是名律师，不是私家侦探，不能只凭您的推测而进行调查。”

　　肖恩直视着丹尼尔的眼睛，那是想看穿话语背后有何含意的眼神。丹尼尔迎着那目光，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很快，肖恩的脸整个都扭曲了，接着变得像面具般僵硬，眼里没有任何光彩。好像丹尼尔的话把他最后仅存的一点点希望全部抹杀得干干净净。

　　“……法……法兰先生……”肖恩挣扎着进行最后的努力。

　　“我很抱歉。如果您现在需要一份工作……”丹尼尔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在其中一页写了几个字，撕下来递给肖恩，“您可以去‘黑玫瑰’酒吧，找里奇贝里奥，他会帮您。这是地址和电话。”

　　肖恩木讷地伸手接过纸条，他盯着丹尼尔的脸看了一会儿，慢慢站起身，怏怏向门口走。丹尼尔盯着他的背影，突然说了句：“我不会对您做出任何形式的承诺……”

　　肖恩猛地回转身，惊喜不已地盯着丹尼尔。丹尼尔脸上的表情依然平静，他并没有回应肖恩的惊喜，只是语气平淡地说：“路上小心……”肖恩张了张嘴，无声地吐出个词“谢谢”，然后转身离开。

　　丹尼尔一直看着他，直到肖恩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才掏出手机，他拨通了加布里埃尔的电话：“让加西尔查一下乔西库克自杀事件的有关报道……所有的，没错……我一会儿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