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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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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桑德拉夫人的课是沈正直最喜欢的课程之一。这天讲台上的桑德拉夫人依然神彩飞扬,依然热情洋漾,可沈正直叼着笔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脑袋里全是丹尼尔的影子,耳边回响的一直是丹尼尔的那句话,“我们晚上再继续……”一想到早上的场景他就脸红心跳得不能自已。晨练的结果就是让沈正直心猿意马,在课堂上开小差儿。
我们居然做了那种事?!电视上看到的情节居然如此自然地发生在自己身上?!实在太不可思议了……都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最可怕的是,最可怕的是我居然感觉非常好?!嘴唇、皮肤、发丝、每一个毛孔、每一根神经都感觉妙不可言……唇齿间似乎还有那略带烟草香气的……如此甜蜜的亲吻、热情的相拥、极致的心跳……天哪,我一定是病了,要死了……
“克里斯蒂安沈。”
桑德拉夫人愠怒的脸瞬间在眼前放大,沈正直吓了一跳,“噌”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差点儿撞翻桌子。他结结巴巴地回答:“是……是……桑……桑德拉夫人……”同学们全都回头看着他,有人窍窍私语、有人兴灾乐祸,有人报以同情。
“克里斯蒂安,我的课就这么令你兴味索然?”桑德拉夫人推了推鼻子上的黑框眼镜,严厉地问道。
沈正直低着头,用眼角瞥着赵保良,喃喃道:“不,不是的,桑德拉夫人。我……我只是……”
赵保良会意,开口替他解围:“对不起,桑德拉夫人。克里斯今天不太舒服。”
“卡尔,我希望你不是在帮朋友的倒忙。”桑德拉夫人的脸色稍缓,“克里斯,你先坐下吧。如果真的身体不适,最好去保健室看一下。如果再发生这种事,我想我需要和法兰先生谈一下。”说完,她转身走回讲台继续讲课。
“谢谢,桑德拉夫人。”沈正直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坐回椅子。这全都怪你,丹,做那么奇怪的事。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沈正直拉了赵保良逃也似地冲出学校。
回家路上一直沉默不语的沈正直突然冒出一句,“其实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一直在观察沈正直的赵保良刹住车,他知道正直所说的是早上他看到的那个热吻。
“不是我想的那样?你知道我在想什么?”赵保良半眨着眼睛问道。他眼中的黑暗被压制在瞳仁深处,像条隐藏在草丛中的毒蛇,看似平静实则危险至极。你真的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克里斯……我想……听到你的惨叫,那一定非常诱人……
“我……”
“你真的介意我怎么想吗?”
“当然了,你是我朋友。”
朋友?赵保良突然很想笑,这个词听起来是那么引人发笑。 “我什么也没想。就算我想了又怎么样呢?”赵保良觉得他们在就一个既定的事实打哑迷。
“你……会不会讨厌我?”
“为什么?就因为你和法兰先生的亲密关系?天哪,沈正直,你是史前动物吗?”赵保良夸张地翻白眼,他偏着脑袋想了想,“正直,这没什么可感觉羞愧的。感情这种事很难说,只要你觉得开心就好。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嘛,爱情与性别无关。”
与性别……无关……沈正直诧异地抬起头,继而若有所思,“可是……要……怎么去分辨呢?”
赵保良摆出一副恋爱专家的姿态,“很简单,如果她/他不在你身边时,你就感觉像少了O2和H2O一样感觉的时候,那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是恋爱了。上九年级的时候我曾经交往过一个女生。你这什么眼神呀,是因为她搬家了我们才分手的……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心里眼里全都是这个人,感觉自己没有她/他在身边连呼吸都不顺畅了,那一定就是爱上她/他了。”赵保良看了看沈正直,特意在叙述中加上了“他”。
沈正直陷入沉思。像没了氧气和水一样无法生存的感觉吗?他不在我身边我会觉得慌乱,像是少了些什么。但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没有他便无法生存的感觉。他没有注意到,赵保良双目中那仿佛是野狼遇到觊觎已久的猎物般兴奋而冰冷的眼神。
沈正直的沉思并没有继续多久,回到家一看到丹尼尔笑眯眯的脸他就像个张皇失措的孩子般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丹尼尔无暇顾及他的感受,清晨在树林中发现那个可疑人影之后,他便将监控录像中看到的情境以及自己的怀疑告诉了加布里埃尔。很快,德瑞克兄弟双双来到,三个人一头钻进书房。当然加西尔没有忘记在进门之后给正直一个“妈妈”式的热吻。
直到沈正直上楼休息,三个人仍然没有从书房里出来。虽然正直感到很奇怪,但他并没在意,毕竟丹尼尔彻夜工作是常有的事。他只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失望,至少他是这么告诉自己的,我只有一点点的失望而已。因为他思想斗争了好久才说服自己,如果丹尼尔继续早上的事情,他准备顺其自然,可当晚丹尼尔并没有兑现他的“承诺”。
夜已经很深了,四周慢慢陷入沉静,树影婆挲在微凉的夜风中。这份沉静并不属于那隐藏于书房的工作间。
加西尔已经盯着屏幕快有两个多小时了,他不断尝试用各种方法锐化、分离监控录像中的黑衣人。屏幕里的人身着黑色兜帽衫,帽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目。他站在树丛中的暗处朝丹尼尔的房子张望。
“怎么样?”加布里埃尔凑过来,单手撑着桌子伏身问道。
“不理想……”,加西尔用长长的指甲将头发向耳后别了别,翘了兰花指指点着屏幕上的人,“这个人好像知道摄像头的位置,他尽可能巧妙地将自己隐身于摄像头的死角。你看……这里……他一走到这附近就低头,树林里的光线太暗……从身高和体形上判断应该是男性、身高在六英尺左右……” 加西尔捋起垂落在额前的刘海,神情中带着忧郁,深咖啡色的眸子直直地盯著屏幕上的人,“他很小心,现场留下的鞋印不足以提取。我总感觉他很像一个人……”他转向加布里埃尔,两个人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地转头去看坐在后面的丹尼尔。
香烟暗红色的火光在一片烟雾中像怪物的独眼。丹尼尔陷在迷蒙中沉默不语。
的确……很像一个人……思绪随着烟雾向远方飘散。
“是他?”丹尼尔站在镜面玻璃前观察着坐在玻璃另一边的人。那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黄皮肤,黑色短发,五官细致端正,衣着整洁得体。他不像一般罪犯看起来那么焦燥不安,表现得很平静,两手交握放在桌上,目光平视着手前几厘米的位置。他看起来若有所思,又似乎什么也没有想,就那么看着某个点,静静地等待着。
“对。”克里杰弗逊递过来一个文件夹。
丹尼尔接过文件夹,随手翻开:“日本人?”
克里杰弗逊努努嘴,绿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不屑,“中国人。”
“这些都是他做的?”丹尼尔无法相信,眼前这个看起来完全无害的,可以说是非常漂亮的青年居然是手上众多案件的始作俑者。
“人不可貌相,根据他的交代我们找到了其中一部分,大部分没有结果。”
“你确定他肯合作?”
“如果他肯合作,就免于起诉,我们也不会再追究其他物品去向。他可以在德国居留,从事我们给他安排的工作,但他必须终身在内务部的监管之下。” 克里杰弗逊撑着玻璃,“他应该对你有用,归你了。”
丹尼尔推门走进房间,青年抬起头来。虽然他当时受制于人,但仍以一种优美的令人咋舌的神情偏着头看着自己,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透出的是不屑与冷漠。
“我是丹尼尔法兰,我们来谈谈‘交易’。”青年看着他,微微扬起唇角,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交易”敲定后他们成为“伙伴”。过了很久之后,那双眼睛里的冰冷才稍有缓和,但那丝丝离离的疏离却始终掺杂其中。
还记得自己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他的回答就是,“我有一个珍宝,在我的国家,我想要小心地呵护着它。”
珍宝……丹尼尔宛如冬季湖面的眸子,浮现淡淡哀伤的光影,指尖的香烟燃到了尽头,烧灼的刺痛将他拉回现实。丹尼尔甩甩手,深深呼出口气。
“只是相像而已,丹。”加布里埃尔拉了椅子坐到丹尼尔对面,“并没有确凿证据证实是他。”
“我们并没有找到尸体。”加西尔看加布里埃尔瞪他,反问道,“难道不是吗?恐怕想要知道真相的不止是我们。”
十指习惯性的交握在一起,上下握了握,丹尼尔的眼睛恢复了那种透明、湛蓝如冬季湖面的颜色。他语气平静地说:“我只想找到真相,也做好了接受真相的准备。但这真相……”他刻意停留了一下,目光在德瑞克兄弟身上游移,“这真相只能限于我们之间。”
三个人互相对视,以目光达成共识。
第二天清晨,丹尼尔路过正直的房间发现他正在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你在找什么?”
“我的一个本子不见了。”正直一边从书包里往外倒东西一边说。
“再买一个就好,别找了。”
“那怎么可以,是我的日记。”
“噢?原来你还写日记,上面写了什么秘密?”丹尼尔突然靠得很近。他蓝色的瞳孔近在咫尺,金黄色的睫毛轻动。他看着正直,目光中有些奇怪的东西。
气息慢慢稠重,正直吞咽了一下,下意识地向后躲, “没……没写什么……”
“噢?”丹尼尔越靠越近,“我可不想让你再说我失信,现在时间应该还早。”他偏着头审视正直,目光中有些狡黠、有点儿邪恶。
正直从他的目光中读出了某些潜台词,头摇得像波浪鼓似的,“不不不不不,今天不行,我要迟到了。”说着便跳起来冲出门去,速度快得像阵风。丹尼尔看着正直的背影笑,笑得很邪恶,但那笑容很快消失在眼底。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加西尔布里埃尔的电话。
“是我,帮我查一个人,卡尔赵,中文名字叫赵保良,台湾移民,尽快回复我。”
电话那头多一句话都没有问,只有简单的一句,“好的。”
丹尼尔挂上电话,习惯性的点燃支烟。日记不见了,没有闯入的迹象,那就是身边的人做的。赵保良,为什么会对正直感兴趣?
这天晚上,就在距离伊德斯坦因不远的森林里深处燃起一勾营火。帐篷在月光下晕着轻纱般的朦胧。身着黑色兜帽衫的男子漫步湖边,在月光下投下长长的暗影,黑色的影子鬼魅般跟在他身前身后。
男子随意在湖边找了块石头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笔记本打开,手指轻扣薄脆的纸页,一丝嘲弄的笑意缓缓爬上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