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弟子江湖老》喵肥家润

2、十五月圆华灯照

　　无忧和莫愁到达第一个小镇时夕阳已尽，明月高挂天际，清冷的光被花灯阻隔在外，莫愁躲在无忧身后看着满街熙攘的人有些紧张，这是她第一次见除了师父师母和无忧以外的人，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多的人。
　　“好多人啊！”莫愁看着来来往往，形色各异的人，不禁发出惊叹，话刚说完，旁边便传来一阵笑声，循着笑声，莫愁和无忧看到了路旁茶座间的一个华服公子，那公子一袭淡金色锦衣，头发被玉冠整齐的束起却独独在鬓角留了几缕青丝，他左手执杯，右手把玩着一把镶着红宝石的短刃，神态悠然地看着莫愁和无忧，丝毫不觉自己已有些失礼，泰然地反让无忧和莫愁觉得错的是他们，想到此，莫愁壮起胆子走到他面前，狠狠瞪着他，“你笑什么？”
　　那锦衣公子不答反问，“二位是初来乍到吧？”
　　莫愁回头看无忧一眼，茫然点头。那锦衣公子道：“这就是了，今日十五花灯会，街上若无人，那才奇怪！可姑娘刚刚惊叹人多，这岂非可笑？”
　　“花灯会是什么？”外面的一切都是新的，甚至连家家小孩都知道的事情对于莫愁和无忧都是陌生的。
　　那锦衣公子缓缓放下茶杯，细细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他们的眼睛干净不沾俗世的尘埃，透明的像是初生的婴孩。那锦衣公子低头浅笑，莫愁看着他，脸慢慢凑近，声音恍若呢喃，“你笑起来真好看。”
　　那锦衣公子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指着旁边的空位道：“二位请坐，容我慢慢讲给你们。”
　　莫愁和无忧在一旁坐下，静静听这锦衣公子讲着有关这里的一切，可他们所想的却截然不同。
　　莫愁静静听着，不由想起了师父常挂在嘴边的江湖险恶，江湖真的险恶吗？可为什么总觉得大家都是好人？那无忧呢？他又在想什么？莫愁侧脸看着无忧，他的眸子里满是向往，甚至还包含了一些叫做野心的东西。
　　无忧也是静静听着，此时他发现这里的繁华是山上远不能比的，他甚至想不通为什么师父和师母在享受过这样的生活后还会选择退隐山林，他现在满身热血，憧憬的不止是独步武林，他恨不能独霸天下！然而，初入江湖的他把这些情绪毫无保留地暴露了出来，连莫愁都看得明白。
　　那锦衣公子浅酌一口凉透的茶，看着街上逐渐散去的人群，笑道：“二位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吧？不如暂在寒舍住下吧。”
　　莫愁和无忧相视一眼，显然对这样的邀约很是欣喜，他们起身抱拳，齐声道：“莫愁（无忧），谢过公子了。”
　　那锦衣公子笑着摆摆手，“在下染月，二位请吧。”
　　一路行去，人群渐稀，多家店面都已打烊，一派寂静，更显街灯明亮华丽，突然一阵熙攘声传来，顺着声音，莫愁和无忧看到了浅巷中一家店面仍开着门，那店面门口的姑娘穿得甚是单薄，似乎感受不到初春的浅寒，见有客人前来，她们娇笑着倒进客人怀里，然后偎着客人进了店里。
　　“那里是什么地方？这么晚了居然还这么热闹！”无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山上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那里永远是一派死寂。
　　“那里？”染月微眯起眼睛，“那里是个专门让男人享受的地方，是男人的天堂，却又是个地狱，有的人会陷在里面纸醉金迷，而有的人却拿捏得很好。”
　　“那是什么地方？”无忧迷惘地看着染月。
　　染月笑笑，“你会知道的，不过不是现在。”
　　随着染月走过几条街，一座和它主人一样奢华贵气的庄园出现在莫愁和无忧眼前，庄园大门敞开，待染月一行三人进去后才缓缓关闭，莫愁吃惊地看着这浩大的庄园，眼中满是惊喜，这里的人都把这个叫做寒舍吗？
　　“到了。”染月停在房前，“你们先在这里住下吧，有什么需要就和家丁丫鬟说，我就在前面的院子里，若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来找我。”染月说罢，便向前院走去，莫愁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一个地方，微微触动，像是一粒石子，无心落入水中，轻而易举地扰乱一池春水。
　　夜里躺在陌生的床上，嗅着不属于自己的味道，想着才初初遇见的那个人，莫愁辗转难眠，无忧亦是如此。突然，空气敏感地发出一声细微的呼啸，莫愁立即从床上翻越而起出了房门，屋外除了月色铺地，树叶轻荡，没有丝毫异常，是因为才到陌生的地方，太紧张才会有幻觉吗？可是从小在后山养成的警觉，怎么会错？就在莫愁思虑间，一枚细小的银针在月色下发出一缕寒光，莫愁足尖点地，翻身跃上屋檐，银针钉入树干之中，院外墙头人影一闪便没入黑暗，莫愁顿足，险些从屋顶掉落，她稳住身形，从屋顶缓缓落下，不禁疑惑，平日比自己灵敏数倍的无忧，为何没有出来？
　　“无忧？无忧？”莫愁轻叩两下房门，只听屋内的人翻了个身，梦呓几句，又沉沉睡去，莫愁垂下头，甚至怀疑那枚银针也是自己的臆想。
　　无忧睡得的确很沉，那是因为有人在他的屋内放了迷香，而此时无忧却闻见一阵淡淡清香，比自己睡前闻到的香气淡了很多，可味道却比之前的好闻数倍，无忧张开眼，一个黑影映入眼帘，他立刻要起身出手，却发现浑身无力，听着隔壁莫愁的关门声，他刚要喊，那黑影却先开了口。
　　“你不必惊慌，我是染月。”
　　“染月？”无忧疑惑，“这么晚，你有事吗？”
　　“有事。”
　　“那为什么不等白天说？”
　　染月轻笑道：“有些事，不适合白天说。”
　　“那是什么事？”
　　“大事，图天下的大事。”
　　“图天下的大事，为什么找我？”无忧心里一惊，手心冒出了细密的汗，莫非自己所想，已被看穿？
　　“因为我看得出你是个人才，而我身边，恰恰就少了你这样的人才。”染月唇角依旧挂着笑，无忧的想法他自是早已看穿，但有些事，不太适合说穿，说穿了便难以成事。
　　“那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现在还不用，但过不了多久就需要了，你先歇息吧。”染月起身，身影轻晃便不见了踪影，无忧无力地抬起手抹了把额头的汗，再无睡意，他虚无地看着空中，染月是怎样的一个人？他为什么要图天下大事？为什么要找自己？想着想着，倦意突袭，眼皮无力地垂了下来。
　　空气中那种细微的呼啸再次一闪而过，莫愁‘呼’地张大眼睛，却没有出去，她知道，即便出去也是枉然，那个人本不是冲自己而来，自己又怎么找得到？可是这么细微地差距，不是找自己，那是找谁？想到此，莫愁蓦地起身来到无忧房门口。
　　“无忧，无忧，你开门，开门！”莫愁重重拍打着门，声音在空旷的夜里显得尤其地大，不出片刻，在后院的家丁丫鬟便被吵醒，匆匆穿衣赶来，可无忧的房门却未被打开。
　　“出什么事了吗姑娘？”一个家丁走近问道。
　　“我刚刚听到这里有声音，可是无忧却没有反应，我......我担心他出事。”莫愁不安地看着紧闭的门，为什么发出了这么大的响声无忧却没有丝毫反应？
　　“出什么事了？”染月从前院走来，只是穿了件单薄的里衬，看起来出来的匆忙，那家丁见自己主子出来，忙把所知向染月禀明，染月听后斥道：“既然如此，为何还不把门撞开？这不是让莫愁姑娘担心吗？”
　　家丁听到吩咐后，忙应声去做，进入屋内，莫愁立刻闻到了淡淡地迷迭香的香气，她看向床上，无忧似乎睡得很熟，被子大半都在地上，莫愁眉头蹙起，迷迭香有提神醒脑之用，无忧闻着这样地味道怎么还能睡得如此熟？
　　“怎么了吗？”染月走近，看着莫愁眉头蹙起，不禁疑惑，莫非留下什么痕迹了吗？
　　“你没有闻到什么特殊的味道吗？”
　　染月摇头，他的确没有闻到任何味道，从小养尊处优的他，不论嗅觉还是听觉，远远不如莫愁，而在莫愁心里，总觉得别人和她是一样的，所以当听到染月说没有闻到任何气味后，她把一切都归到了不适应这里，产生了幻觉。
　　夜更深了几分，出了无忧的房门，莫愁没再回屋，她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抬头望着皎皎明月，思绪又飘回了翠安山，这里的月亮似乎比翠安山的小了一些，暗了一些，总之一切都变了一些。
　　“在想什么？更深露浓，你这样会着凉的。”肩上一沉，一件狐裘暖暖罩下，莫愁抬头看着月华光晕下模糊却依旧高贵的身影，脸颊微微泛起了红晕，她慌忙站起，紧张地绞着衣角，心突突跳着，连呼吸也变得凌乱，半晌才痴痴回道：“谢谢。”
　　染月轻笑，手指细微地抚过莫愁的发梢，感受到莫愁逐渐僵硬的身体，他缓缓收回了手，这个女子，似乎已对自己动了心。
　　莫愁睡下已近初晓，染月回房时已有人在房内等了很久，染月见到那人，立即抱拳躬身，甚是尊敬，那人一袭黑色劲装，花白胡须已至胸前，他面容严肃，眼中透着精明，可神色却很疲惫，他摆摆手，声音有些苍老，可语速却很快，他不时看着天色，似乎很是焦急，“好了，我就长话短说了，你听好了，昨夜虽只是试探了一人，不过他们同出一门，武功路数相当，且功力都不弱，最重要的是，那姑娘用的轻功是蝶翅轻荡，你应该明白我说什么了吧？”
　　染月点头，“学生明白，可是既如此，他们还可信吗？”
　　“这点可以放心，他们应该长居世外，并不知还有同门，况他二人涉世未深，不足以为惧，若利用得当，倒真可做左右臂膀之用。”那人捻着胡须，看着天色渐亮，起身准备离去。
　　“学生恭送老师。”染月再次恭敬地躬身，可话未说完，那人又停了下来，他回头看着染月，轻轻叹了口气，“边关战争越演越烈，殿下还是早些回宫吧！”
　　“老师让我上战场？”染月直起身子，眼中除了不信，还带了些许愤怒，自小母后便对自己颇多袒护，险境丝毫不让自己踏入，可他竟然让自己上战场！
　　“罢了罢了。”那人摇摇头，“殿下出来的太久了，该早些回去，娘娘对殿下甚是惦念。”
　　“我明日便动身回京，老师保重。”染月压制着怒气，胸口狂躁地起伏，待那人离开后，他恨恨掀翻圆桌，紧攥的拳头细微地颤抖，这颤抖并非紧张，亦非害怕，这一切，全因愤怒，他缓缓松开手，看着窗外，嘴角带着一丝冷笑，周武，你个老匹夫，等到我被立为储那日，就是你命丧黄泉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