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化学笨

7、欲望

　　廉昊东开始喜欢上练功了。

　　原因有很多，可以是因为不用一直看书，可以是因为出一身大汗睡得会更香，可以是因为自己自从练武之后，觉得人都有精神了。还可以是因为可以和彭亦一起洗澡。

　　他那天和彭亦一起洗澡之后，就告诉于文水叫他别浪费银子买澡盆了，直接在大浴盆里洗得了，彭亦是随廉昊东来的，既然廉昊东都这么说了，他也就随着廉昊东，说是可以互相擦背什么的。

　　而廉呈没说话，就当应允了。

　　“手出拳要有力，收拳要快。”廉呈指着前方，用浑厚的嗓门在彭亦耳边说明着。廉昊东站在旁边，他早就学会这套拳路了，动作完美流畅，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彭亦学得很认真，但是还是有些赶不上廉昊东的速度。
　　廉昊东乘彭亦休息的时候给他捏了捏肩膀，灌了几口酸梅汤。彭亦伸手擦掉嘴边的酸梅汁的时候，廉昊东盯着彭亦上翘的嘴唇看了一会才走开。等廉呈把他们两个叫过去，说是绕着后院跑十圈。廉昊东黑着脸跑去了，彭亦则是什么其他表情都没有，跟着跑开了。
　　天气是恼人的热，彭亦故意超过廉昊东，廉昊东不服地反超彭亦。他们现在在后院里的一排排大树后面，从树后面可以看见廉呈正在和杨洁说笑，廉昊东和彭亦在树的遮挡下疯疯打打地，然后一出树林就正经地跑步。第三圈的时候，廉昊东第五次被彭亦超过，廉昊东看见彭亦故意笑得特别嚣张地跑在前面，他乘彭亦不注意，一下子扑了过去，压在彭亦的身上。
　　“嘿嘿，我看你跑。”他们倒在草地上，彭亦吃痛地“嘶嘶”两声，然后一巴掌拍在廉昊东光裸滑腻的背上。廉昊东呲牙咧嘴地，笑得极其畸形。彭亦被廉昊东那怪异的笑逗乐了，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廉昊东笑着挠彭亦的痒痒，两个少年在草丛里玩得不亦乐乎。
　　廉呈在凉亭里看见了两个熊孩子不好好跑步，站起来朝那边吼：“起来！”廉昊东和彭亦愣了一下，偷笑着爬起来，笑得贼兮兮地跑出了小树林。廉呈看着他们浑身的草屑和汗水，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的肌肤，他不禁想起他小时候在武庙里面，那时候的训练和现在他们比起来，那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
　　等他们练习到夕阳西下，廉呈叫他们去洗个澡，然后看看书再来吃饭。
　　廉昊东每天等的都是这个时候，和彭亦共浴的时候。
　　说起来也笑人，廉昊东都已经十五岁了，但是鱼水之欢之类的词语都离他离得远远的，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他曾经问过杨洁，杨洁说他是从树上摘下来的。他就信以为真了。直到有天他听见同学堂的学生拿着一本春宫图在他面前炫耀的时候，他才浅浅的知道一些。但他起码知道，男人和男人是不能在一起的。
　　所以当他对彭亦产生动心的感觉的时候，他有些惊讶之余，还有些恐惧。
　　他有些不知所措，有些迷茫。他不知道该如何为这份感情下一个定义，就好比你一生下来不知道如何表达你的心情时只会哭一样。他就处在那个阶段里。每当他为彭亦的某一个动作而心动的时候，到了夜深人静，他又会辗转反侧地睡不着。他在和他的世俗观念抵抗，他不想屈服。但是每次当他决心要把这段不伦之恋掐死在心里的时候，早上一起来看见彭亦的微笑时，就瞬间败北。他现在认命了，他把自己的心脏的一块锁在盒子里，那一块依然跳动，但是声音却传不到其他人的耳朵里。
　　相比之下，廉呈所承受的压力就更加的大。
　　事情发生在正午，尖锐的蝉鸣一次次地鼓动着人的神经，彭亦和廉昊东正坐在凉亭休息，廉呈在账房和于文水商量一些事情。一位不速之客在这个烦闷的天气里来拜访廉家了。他就是林晋鹏。
　　林晋鹏是以刚刚入住廉家隔壁为由来看望看望邻里，增进邻里之间的感情的。彭亦还蛮高兴的，因为他正愁怎么跟廉呈说要去看望自己新交的友人。现在正和他的意，友人的到来让彭亦显得有些激动，这让廉昊东很不爽，他本来在这个闷热粘腻的午后唯一的乐趣就是逗彭亦开心，现在却有人要分享他的笑容。他想起来就觉得莫名地气不打一处来。所以他就黑着一张脸对着这个彬彬有礼的公子哥。
　　林晋鹏带着一些瓜果来，廉呈浑厚的笑声穿透了整个大堂，他邀请他上座，下人正在泡茶，彭亦和廉昊东就坐在林晋鹏的对面。廉呈笑呵呵地和林晋鹏聊着天，林晋鹏的模样不卑不亢，回答的时候不会显得过快让人反应不过来，也不会显得过慢让人以为他没专心听。总而言之，他的表现让彭亦羡慕，他就是想要变成像林晋鹏那样的人，能够独当一面，像一个成大事的人。廉昊东则是有些嫉妒，他知道自己的不成熟会让人很困扰，他知道自己的缺点，但是他最大的缺点就是缺点永远不会很快的就改正。总是要过好几年才会消化一个缺点。
　　“林弟在咱们江南做的什么生意啊？”林晋鹏的微笑无懈可击：“小弟只是求个生路，听说这里的茶业不错，就来贵地想要把握商机。”廉呈从林晋鹏和他开始聊天时就双眼发亮，精神看起来好咯一点的感觉。廉昊东知道一定是被林晋鹏的为人处世给讨得了欢心（不得不说，廉呈的演戏功底不比林晋鹏差。）当廉昊东想要不屑地转头想取得彭亦的共鸣的时候，却看见的是彭亦一脸认真地听着林景鹏字正腔圆地说着他的事情。廉昊东没有说话。他转过头，低下头看着自己因为练武而弄得满手都是的伤口，那一瞬间，廉昊东第一次觉得彭亦不需要自己了。
　　他有些恼怒，他不知道，他所在的立场其实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恼怒的。他不是彭亦的情人，这么强烈的嫉妒心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廉昊东坐在一边面无表情地在心里惊涛骇浪，他快要爆炸，他想要站起来一拍桌子然后甩头走人。但是父亲那浑厚的笑声和彭亦发亮的眼睛却像个烙铁，摆在他的面前。他只要一拍下去就会把自己烫伤。
　　而当他在内心翻滚的时候，廉呈那完美的演技下，却是冰冷的生铁。
　　廉呈知道，林晋鹏来的目的非常地简单，无非就是想看好彭亦，不让天之骄子受到伤寒么？他的那颗红彤彤的爱国之心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一样。圣上依然因为那件事情而耿耿于怀，他他这个爱国臣子抱有一定的怀疑。他派林晋鹏来真是一箭双雕，一步棋，砸碎了两颗怀抱着不同情感的心。
　　待林晋鹏告辞之后，廉呈笑呵呵地说今天可以早点休息，便唱着小曲回了卧房。留下笑容满面的彭亦和沉默的廉昊东，他们照例去大澡盆洗澡，照例一起睡觉。可是这次，廉昊东的心里没有了纯粹的快乐。他今天的心情让他觉得就算彭亦脱光了站在他面前对他搔首弄姿他也可以冷静地为他把衣服穿好。他一直沉默着，他的心里的角落有了一丝丝地破裂，在裂痕里可以看见，那个跃跃欲试的绿色汁液叫做欲望，那个欲望具体一些，叫做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