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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诺南】当时年少白衣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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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各自的人生
【诺南】当时年少白衣飘
徐南从西藏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拿走,只拿走了一大箱子的白衬衫。
其实他一直都不想承认,他是个白衬衫控,虽然自己从来都不穿白衬衫,但却收集了很多很多,挂在房间的衣柜里,没事的时候就站在衣柜前看一看。
只觉得看着满眼的纯白,心态也会变得年轻一点。
其实徐南并不老,他嘴上也从来不承认自己老,但是心里却一直都在回忆青春年少时候的场景,所以他想,还是不再年轻了。
很快就要三十岁了,三十而立。
徐南一直都是孤身一个人,不受牵绊,没有多少朋友,十八岁之前一直在上海过着一边上学一边打架的日子。直到高中毕业之后,不想去上大学,也不想去上班,遇到了几个神神秘秘的人,从那时起,他开始跟着他们去越南倒斗。
他有着一股不怕死的劲,所以他一直都没死掉,他在倒斗界的名声也不小,鲜有让他佩服的人。后来他认识了一个名号为“黑瞎子”的男人,和他成为兄弟,那是他第二次佩服一个人,他拿黑瞎子当大哥。
通过黑瞎子,他又认识了第三个让他佩服的人,那个人在道上的名号叫“哑巴张”,是唯一救过他命的人,所以也是第一个让他又崇拜又恨的人。
他不愿意欠人情,所以被救了之后,他就开始想要还给哑巴张人情,只可惜哑巴张太厉害太强大,很多年他都没有机会把欠他的还给他。
而第一个让他佩服的人,是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男人。
他和那个男人在十六岁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时候他们还是男孩,那个年纪的男孩喜欢让自己的身边围绕着一大群狐朋狗友,喜欢当老大,喜欢成为一群人的核心,徐南亦是如此。他在上海那所高中里拥有相当大的知名度,男生佩服他的打架不要命,女生喜欢他的古惑仔气质,男生女生都喜欢他那双鹰一样的眼睛。
他还记得,十六岁时的自己就开始喜欢牛仔服,每天都穿着一身藏蓝色的牛仔服,显得身材尤其性感。他爱骑着单车从女孩子眼前呼啸而过,响亮的口哨声迷死了一群漂亮花朵。
可惜他没有女朋友,因为好像并没有遇到喜欢的人。
徐南对感情从来都不儿戏,他曾经甚至觉得自己除了这一点外一无是处。
他想,他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在这个年纪就遇到自己一辈子的爱情?
高一下学期的某一天,他们班上转来一个男生,从东北过来的,个子极高,背着一个大大的背包,跟着班主任一起进来。而只在一眼之间,那个男孩就征服了班里所有的女生。
真漂亮,漂亮死了,真要人老命了。
他叫阿诺,长了张比女人还要漂亮的脸,这是徐南对阿诺的第一印象。
“娘娘腔?”他在心里想,“长这么漂亮,说不定是个变态。”
但很快,快到在第二节体育课十分钟的时候,他就改变了这个想法,因为阿诺在篮球比赛刚开始的五分钟之内就拿到了27分。到第三节课上课的时候,阿诺把因为没有吃早饭而低血压晕倒的徐南像背一包花生一样背到了医务室之后,他这辈子都没再觉得长得漂亮的阿诺是个娘娘腔。
他以为他们会顺其自然的成为好兄弟,因为他是全班男生的核心,阿诺既然是外来生,自然应该要对他上心一点,因为自己似乎可以罩着他。
只是好像并不是这样的,阿诺并没有离他近哪怕一点点,或者说,他对谁都是那样,冷冰冰的,疏离得要命。
徐南有点急,他发现,自己对于和阿诺成为好朋友有着相当大的执念,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他的关系好起来。直到那一天,还是体育课,因为前一天下过雨,场地很湿,没法打篮球,大家就自由活动,他看到阿诺一个人站在操场边,正望着地上的什么东西。
他走过去,问他:“你在看什么?地上有钱么?”
阿诺并没有转头看着他,只是淡淡地道:“你看,这里面有朵云。”
他凑过去一看,果然,地上的那滩积水里面,映出了天上的一朵流云。
那天的阿诺穿着一件白衬衫,他觉得那个样子的阿诺就像个诗人。
他也终于得偿所愿,因为他愿意陪着阿诺看地上的流云,所以他成为了阿诺唯一的朋友。
后来他才发现,阿诺好像时时刻刻都穿着白衬衫,夏天的时候是短袖的白衬衫,冬天的时候是羽绒服里面套着长袖的白衬衫,男孩子挺拔的身材配着漂亮到不像话的脸,几乎就是徐南整个高中的记忆。
以至于直到徐南快要三十岁的时候,想起高中来,他只会说两个字。
就是那个人的名字。
你就是我的整个青春。
十八岁的时候徐南放弃了高考,跟着那些人去了越南,开始成为一名半路出家的土夫子,而阿诺考上了杭州的一所大学,成为了一个正正经经的大学生。
他还记得他们分别的样子。
那是在阿诺家里,徐南背着背包去跟他告别,那个夏天特别闷热,阿诺光着膀子在家里看书,徐南进去的时候,男孩子超乎想象的好身材上全都是颗颗汗珠,有一滴从鼻尖一直流淌,流过尖尖的下巴,流过有着健壮腹肌的小腹,最后沉入未知里不见。
徐南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看着阿诺的眼睛。
“我走了。”
他站在他坐着的床前,尽量让自己的音调保持平静,好像这样就不会看出他的不舍一样。
其实他要去哪里,为什么要走,这些原因阿诺早就知道了,这一次,他不必多说,只需告别,而阿诺也不必多言,只需挥手,或者说几句祝福的话。
可是他看到漂亮的男孩子那双桃花眼一直狠狠地盯着他,“四年之后你要是死不了,我就和你当同行。”
他愣了,呆呆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到阿诺眼中的某些情绪,他看不透,猜不着,却一直不安心。
他们这样凝望,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他疯狂地想朝阿诺的嘴上吻过去,而对方亦然。
也许因为太过冲动,两个人靠近的时候,他的下巴狠狠地撞到了他的脸,于是他们都嚎叫一声,一个退后了一步,一个直接躺在了床上。
他捂着下巴,他盖着脸,恶狠狠地瞪着彼此,却再也没有勇气继续下去。
半个吻。
随即他转身,留给阿诺一个背影。
………………
二十一岁的时候,他差一点死在斗里,幸好被哑巴张救了,他在醒来之后还半死不活地躺在医院时,第一时间只记得给阿诺打电话,他说兄弟我差一点就死了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我他妈的就想问问你要是没有我陪你看地上的云彩你会不会想我?
打完这个电话的第三天,阿诺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在他惊呆了的眼神里,阿诺笑着对他说:“对不起,本来应该昨天就到,可惜昨天一整天我都在办休学手续。”
从那时起,直到徐南二十九岁的时候,他们都没再分开。
他们一直都是同学、朋友、兄弟、战友、搭档,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其实还可以有别的关系,他们单纯得像张白纸一样,一如阿诺从十六岁一直穿到现在的白衬衫。
即便他们之间曾经有过半个吻。
后来他们去了西藏,再后来徐南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可以还人情给哑巴张,阿诺自然陪着他一起还人情,也就是那次,发生了两件对徐南来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事情。
第一件事是阿诺的脸受伤了,那么漂亮的脸,却留下了消不去的疤痕。徐南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他看着毫不在乎的阿诺,只觉得,为什么偏偏不是自己毁了容。
第二件事就是,徐南终于知道了,原来两个男人也可以有另一种关系,这种关系叫作恋人。
因为他一辈子都忘不了,永远都仿佛和这个世界隔绝的斗神哑巴张,竟然会坦然地在所有人面前说:“他是我的吴邪。”
那一瞬间,徐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他透过这句话,仿佛看到了自己灵魂深处的某些情感,那些思慕,那些依恋,那些他不敢深究的东西,统统都在哑巴张的这一句话里暴露了。
那一天,徐南害怕得一晚上都没有睡着,他觉得自己心里的感情终于曝尸荒野了。
后来他非要拉着阿诺去做疤痕修补之类的手术,却被阿诺拦住了,他说:“我又不是女人。”
徐南却拼命拽着他去,他说:“可是你比任何女人都漂亮。”
最后的结果是,阿诺把他揍趴下,又重新把他拉起来,抵着他的额头告诉他:“你要实在看着碍眼,那在我的伤疤上弄个刺青吧。”
从此之后,阿诺的脸上有了一只漂亮的蝴蝶,那是徐南选的图案,他说阿诺你像蝴蝶,我像雄鹰,以后我们死了,会变成蝴蝶和雄鹰,我会背着你,在藏北的草原上一直飞一直飞。
那天晚上徐南望着阿诺的脸,他觉得,好像一不小心,阿诺就会像他脸上的这只蝴蝶一样飞走了。
他莫名地想起了十八岁那年的半个吻。
如果那时继续下去,会是什么滋味?他的人生是不是就会有很大的不同?
他想知道,很想。
和那年一样,阿诺坐在床边,看着徐南一步一步地走近他,还没等他走过来,阿诺已经站了起来,一把拉过徐南,吻上了他的嘴唇。
那一年的半个吻,兜兜转转,跌跌撞撞,终于凑成了一整个。
那天晚上他们像两只野兽一样打架,为了谁上谁下争个不停,最终徐南还是输了,他认命地像个“大”字一样躺在了床上,自暴自弃地对阿诺说:“你来吧,谁让你为了我把脸伤了。”
他以为阿诺听了这句话会和他客气客气,只可惜那个人根本没想过这一点,下一秒他就直接压在了徐南的身上,深深地望着徐南,对他说:“就这么喜欢我的脸?”
“没错!”徐南一挺脖子,带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大喊道。
“其实我知道,从高中的时候起,你就常常会看我看到入迷。”
(删了一点)
他笑了,像炫耀一样,在电话里大声说道:“你给我听着,老子也跟男人好上了!我爱他我爱他我爱他!”
哑巴张只是轻轻地笑了笑,没说什么,他却听到后面的人温柔地对他说:“我知道。”
………………
他们好了好几年,直到二十九岁的时候,阿诺带着徐南回了东北老家,向家里出柜摊牌。然后就是他爸妈伤心地进了医院,再然后他妈妈拄着拐杖费力地要给徐南跪下。
他的父母自始至终都没有骂过徐南一句难听的话,只是他妈妈哭着对徐南说:“他为了你大学没毕业,我不怪你们;他为了你去干那见不得人的挖人祖坟的勾当,我也不怪你们;但是我求求你,别再让他跟着你断子绝孙,我求求你……”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一个母亲哭成那个样子,他甚至觉得,如果他再不答应这个可怜女人的恳求,她可能会化成一滩水消失于这个世界。
那天晚上他对阿诺说:“我好像没那么爱你,因为我发现,比起和你在一起,我更希望我不用一辈子背负着良心上的债。”
后来徐南就离开了西藏,他再也不倒斗了,倒是开始写字了,一边旅行,一边写写游记和散文,发在网上和杂志上,换点稿费。
其实他以前上学的时候唯一喜欢的就是语文,喜欢写小说。
几年以后,在徐南走遍了大半个中国后,他终于回到了上海,开始写一本盗墓题材的小说,把自己以前倒过的斗写成故事,没想到大受欢迎。
再后来,在一次签售会上,当他签完名递给那个读者的时候,他忽然看到面前的那个男人正在对他温柔地笑着,那个人穿着白衬衫,脸上有一只漂亮的蝴蝶。
他觉得自己快要哭了,他听到那个人对自己说:“你终于舍得停下来了么,雄鹰一样的男人?我找你可比做通我妈的思想工作难得多。现在她老人家都同意了,你呢,嫁不嫁给我?”
徐南真的哭了,但又马上笑了,他“啪”地一下子把签字笔给甩了出去,恶狠狠地对男人吼道:“嫁就嫁,谁怕谁是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