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無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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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多住几天？”
“嗯，队长已经催了三次了，我再不回去，他下次真的会把我丢去金字塔里给法老当小老婆。”
“那样我倒也安心了，怎么说你也是嫁出去了。”
“喂喂，哥哥……”
我有些恼怒的停下收拾行李的动作，抬手拂开站在身边的兄长抚摸我头发的手，没头没脑的话竟脱口而出：“我啊，这次回来本来就准备把自己给嫁出去——”
我抬手摀住了自己的嘴巴。
“然后呢？”
我听到哥哥并不带太多波澜的声音，他单手端着咖啡杯，眼神温润看着我，“然后呢？”
“他已经结婚了。”和死神。
“和妻子非常般配，幸福的让我嫉妒，无从下手。”本应是这样。
“不然我非得逼着他娶我不可！”十年前，就约定好了。
虽然是单方面的约定。
虽然他根本不知情，就那样虔诚的帮我许了那个会坑了他的愿望。
结果最后，我们的愿望竟然都没有能够实现。
“所以说，我果然就应该和最初选择的工作结婚的。”我抢过哥哥的杯子抱在手心，白色圣诞虽然美，但果然还是——“好冷。”
“我暖气可是开到了最大，麻耶。”哥哥不置可否，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向卧室的方向，中途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顿住脚步转过头来：
“对了，有人找你——我让他在门外等了——半个小时前。”
……那不是该早走了吗？！
我看着哥哥的背影说不出话来。他绝对是故意的，不过，这么冷的天气，谁也不会在外面傻等半个小时——而我在这个出生的城镇，也并不认识会这样等我的人。
如果是十年前的话，大概我还能有点自信，比如说有个傻子可能就会这么等着。
但现在——
那场战争最后还是赢了。在我醒来的那一刻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我的床头放着一封红玫瑰封蜡的信，里面的内容只有一句话：
我们回去了，麻耶小姐，一直以来非常感谢。——泽田纲吉。
字迹稚嫩，完全无法和那个夜晚一击打在我后脑的少年联系起来。
竟然说不过就动用武力。
可真是不得了的成长。
——我打开了玄关的闷。
冷风迎面而来，带着平安夜的问候。门口的圣诞树下，有一只倒霉鬼。
“那个……平安夜快乐！”
我随手扯下圣诞树内侧被我心血来潮挂上的苹果向那个天然雪人递过去——他的脑袋上积满了白色的雪，如果他不是穿了一件黑色的长风衣而是红色，我真得相信一次圣诞老人不可，“您可真是敬业……不过，我好像记得我出国前该缴的费都已经缴齐了……”
面前的人身子抖了抖，害我也跟着抖了一下。他抬起头来，脑袋上的雪落了一半，我看到他的下颚因为抬头的关系而从毛茸茸的围巾里露出来，他的唇角挂着微微的笑意。
我手里的苹果遵循着牛顿先生的定律开始自由落体……它落到了那个人的手里。
“……今天是圣诞节，鬼魂出来乱跑可是非常危险的，你知道吗，现在是西方的节日，东方的灵体碰到西方的神会造成神界管辖纠纷的，泽田君。”
我又看见幽灵了。我发誓，如果这一切都是因为灵力使然，我得考虑一下转行了。
做巫女……难道是我的宿命？
我慌忙摇了摇头，试探的伸出手去拂开他头顶的雪，指尖触到冰凉的发丝，竟出乎意料的柔软，我瞬间缩回手，却在中途被一只温暖的手握住。
然后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温柔的沉稳的，轻重恰到好处，带着些笑意：
“有羽山这样厉害的巫女在，我一点也不担心。”
“……这不是担不担心的问题，等一下——你不会真的把那两个月的事情从头看到尾也听到我的心声所以现在真的要来跟上我当背后灵吧？！”
“你要反悔？”
“……”
十年究竟改变了多少东西呢？……我羽山麻耶竟然输给了一只鬼魂。
我听到他的轻笑。
“我是来遵守我们的约定的。因为羽山提前了两个月，所以现在正好期满。”他说，“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谢谢你为我祈祷。”
我怔住，却看不出他有玩笑的意思，“可是你还没跟京子结婚就——”
“我的愿望并不是那个哦。”
以明月为誓。
愿泽田君的愿望能够实现。
……愿我的愿望能够实现。
——很狡猾吧。
对着阴晴不定的月亮许愿，愿望要怎么实现？只能说，可能。
而我想要的，也不过就是这个可能。
可狡猾的竟然不只我一个。
“这十年，大家一直在一起，就算经过这场灾难也没有分开。我的这个愿望已经实现了。”我面前的鬼魂面带微笑说得无比自豪欣慰，然后他问，“那么羽山呢，你的愿望实现了吗？”
我的愿望实现了吗？
“如你所见，我可没有成为一名巫女哦……虽然招来了你这个背后灵。”我摊摊手。
“我也从来没认为羽山会成为巫女呢……巫女可不会欺负人。”他说的理所当然，“羽山真正的愿望，实现了吗？”
我眼前的人，哦不，是幽灵。他棕色的头发在圣诞气氛渲染的街道上随风轻轻的飘动，琥珀色的眼神温润含笑，原来他躺着，现在他站在我面前。
这之后，我是他的巫女，他是我的背后灵。
和最初的那个愿望……总觉得有着微妙的不同。
“算是……实现了吧。”——想要欺负身边那个少年一辈子的愿望。那大概是少年时的我最嚣张也是最坦白的愿望。如今跨越了十年的空窗，竟然让我抓住了那个阴晴圆缺里的缺口，有了实现的可能。
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你可做好觉悟？
我依旧什么都不会问，就像我也许终其一生都难以去领会你那个世界的生存逻辑——像是你又这样站在我面前这种事，像是某一天你也许又会离我远去那种事……你已经踏入黑暗，在我那两个月形成的认知里，你的生存环境也许和幽灵并无两样，而不同在于，你是一个会对身边所有人温柔微笑的幽灵。然后重点就在这里——
“我会好好看着你，直到你圆满成佛。”
为了你一直都能够这样微笑，你的巫女会一直尽职尽责的偶尔坑你一把拖你一下。你总不会一条道走到黑。我会努力使坏的，请一定要放心。
我看到我面前的人淡淡的微笑，然后他伸出手来，我们击掌。经过这些事，关于守护的界限，他已经不再犹豫，而我，既然生命轨迹在这里转弯，便也没有强行扭回去的需要——这一点，我在那个决战前夜的森林里拒绝被哥哥带回的那一秒就已经彻底明了。
我走了十年，依旧决定回来遵循一个约定——从那时候开始，我就该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雪夜无月。
“我们，约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無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