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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所谓相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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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仪少年时曾行走江湖,当时总想着人不轻狂枉少年,也曾与人打赌,一夜间连挑灵鹫山三十六洞,此事轰动武林,天下哗然。皆因三十六洞洞主个个身怀独门绝技,三十六绝技又可化出九九八十一种阵法,变幻莫测,普通高手殒命于此的数不胜数。然而这无名无派的一十六岁的少女仅凭一人一剑竟然一夜之间破此阵法,江湖为之骇然。有消息灵通的已经开始打听这少女下落,准备以重金收买。这少女却似人间蒸发了般,再无迹可寻,见得真人的三十六洞洞主皆是闭口不谈,江湖百晓生只得称呼其为“鬼剑”。
“鬼剑”其名得来甚是可笑,陆子仪初闻之不过一笑耳,然了解她之人却不以为然,实因陆子仪此人看似温文尔雅再和善不过,骨子里却是谁也不放在眼中的高傲与睚眦必报,得罪了她的人往往被她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恨不得下辈子再也不要碰见这小祖宗。
曾经名动天下的“鬼剑”早已被风起云涌瞬息万变的江湖所遗忘,取而代之的是青峰派大弟子,“君子剑”陆子仪。是以,此时突觉脊背生寒的君子剑,微微有些讶然。皱了皱眉头,转头看向身侧早已睡着的顾明月,这么强大的怨念,怎么也不会是小师弟,可是,自己的对头之中,死的死跑的跑,还有谁……百思不得其解。
陆子仪怎么也想不到,对她散发出这强大怨念的,正是现在身不知在何处前途未卜的江程江师弟媳。
却说那日虽被钉在门上的字条吓了一跳,江程终究不以为意,毕竟顾明月已转移到了明王府,况且又有陆子仪明王这样的高手随身保护,终于能安心睡一觉了。谁知半夜被一阵异香熏得悠悠转醒,才发现此处早已不是江府高枕软卧,心中方才明了:原来那字条说的是自己啊。
这一惊之下,再也安卧不得,一咕噜从那又冷又硬的石床上爬起身来,往左右看去。此处看起来像是地下暗道的一部分,左右都通向黑黝黝的洞口,洞口处影影绰绰的似有个人影,再仔细看去,江程心不禁凉了一半,原来那半立于阴影之中的人,正是前日袭击二人的那个黑衣人。
这下心中可是七上八下没底了,日前顾明月险胜黑衣人,曾重创于她,如今竟然这么快伤就好了。如若对方的目标只是顾明月倒还好,现在把自己抓了来,心下微沉,看来这回凶多吉少了。
想起顾明月,心中不由大为失落,自己还未曾把平生相思说与他听,还未曾带他吃遍京城小吃玩遍杂耍,还未曾亲自问他一句:卿心可曾似我心?都说道是不相思,相思令人老,哪知几番几思量,还是相思好?犹记得少年撒娇时的娇憨顽皮,闯祸时的古灵精怪,对敌时的杀气凛然,初醒时的……秀色可餐。
每想起一样,她对陆子仪半是愤恨半是艳羡的情绪便增长一分,那样明媚可爱的少年,她一直想要保留的那份纯真,如若今日她遭受不测,岂不是生生便宜了那个笑面虎!!
江程这样想着,脸上不自觉的流露出不甘愤懑的神色,“呵……何故令江大人愤怒至此?若是银风招待不周,那便是敝庄的罪过了。”江程被这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吓了一跳,看到本来静立在阴影中的黑衣人遥遥向远处施了一礼,那说话的人影依旧隐在黑暗中模糊不清。
下意识地眯了眯眼,“不知阁下深夜请我到此处有何贵干?”手指尖轻轻摩挲了几下,弹指间有什么粉尘不留痕迹的落了下去。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问一下江大人……不知令尊最近身体可好?”
江程眉心狠狠一跳,不着痕迹地转开视线,冷冷道,“父亲大人如何似乎与阁下无关,如果阁下没有要事,我也要回江府了。”说罢转身就走。
那人不紧不慢,慢慢道:“曾经风华绝代名动天下的天下第一子,如今不过是……”
江程猛地回过身,大步走向那人所避身的阴影,直到能看到她脸上覆着的半面白玉面具,直到清晰得看到她无情冷漠的双眸,两人不过相距三尺的距离,死死盯着那人的双眼,江程声音中似是压抑着什么:“不过如何?”
“不过是黄土一抹。”那人手中微微用力,白玉戒指顷刻化为齑粉,自指缝中纷扬而出。
“你知道……你都知道是不是?”江程双拳紧握,猛地又向前跨了一大步,几乎和那女人贴身而立。
那人不动不避,依旧是那种平板无波的语调,“他生前中了幽国宫廷秘制毒药碧血,中此毒者看似与平常无异,然全身血液会在一年内以及其缓慢的速度变成碧绿,等到血液全绿之时,便是死期。”
江程闻言生生打了个寒战,天下怎么会有如此歹毒之药,中毒之人死去的时候是全身碧绿,这是何等的可怖可怕!
“萧落英……倒是幸运,江瑜竟然寻来了千年雪参为他压制毒性,不过碧血不愧是天下三大奇毒之首,千年雪参终究没有压制住碧血的毒性,只是延长了短短五年的寿命而已。而你,”冰冷无情的眸子状似怜悯的扫过江程,“从爹胎里带出了三分毒性,虽然萧落英穷尽有生之年为你找来了延迟碧血发作的法子,不过现在看来已经失效了,碧血之毒……已深入你的骨髓。”
此话一出,不亚于晴天霹雳,江程脸色煞白噔噔倒退了两步,她不相信,不相信这是真的。唰的一声抽出随身藏在靴子里的匕首,一把划破手掌,鲜红的血液争先恐后的奔涌而出,江程却仿佛失了魂似地腿一软,一屁股跌到了地上,原来在昏暗的灯火下,那鲜红的血液中,分明闪耀着荧荧绿光!
“不过江大人不用担心,敝庄近来偶然得了一批碧血的解药,”江程猛地抬头,下意识的眯了眯眼,那人似乎很是满意江程的反应,这才说出最终的目的:“然,这解药并不是全无代价的,敝庄有件事情烦劳江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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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正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顾明月难得拉了平阳郡卿一起做男工,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似乎不怎么会做这些大家闺秀的活儿,此时绣针一上手,连男工极好的平阳郡卿都不得不赞叹,顾明月的绣技真真是一等一的高。平阳郡卿不知道的是,当初顾明远苦于弟弟怎么也不愿意学男工,只好联合了他师尊引诱他学习暗器针法,还故意哄骗他说只有练好了刺绣才能更进一步的学习暗器针法。如今暗器练习得平平常常,刺绣却是技艺登峰造极,出类拔萃了。
两人埋头不言不语地绣了会,平阳郡卿瞄到顾明月绣的竟然是折枝百花的图案,不由调笑道:“看来哥哥是思嫁了啊!”原来这折枝百花的图案是青国人成亲时才会用到的,顾明月心不在焉地竟然绣了这种图案。
他这才如梦方醒,竟然难得的红了脸,急忙拿了剪刀去拆绣好的部分,司徒蔚然却是拦住了他,笑眯眯道:“绣了这大半了,剪了多可惜,不如哥哥把它继续绣好,等到有朝一日成亲时再用也不迟啊。”
“其实我一直想问哥哥,对于江程江大人……你是怎么看的?”八卦的小郡卿说到感兴趣的话题,干脆收了针线,双手托着脑袋支在石桌上,眼睛闪闪发亮的看着顾明月。
“啊……”顾明月咋闻之下,没有反应过来,惊叫了一声,随即哼哼唧唧道:“江程……不就是个色狼吗,见到美男就走不动路……脾气又坏……又不懂得男儿心思……”
“哦~~”小郡卿狡黠一笑,露出了两颗小虎牙,“我怎么觉得江大人既温柔又体贴,美色当前也能冷静自持,遇事淡定有担当,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君子呢!”
“哪有……”顾明月始终不肯拉下面子,仍是死鸭子嘴硬,“那是你情人眼里出西施,看她哪都是好的。”
小郡卿闻言扑哧一笑,感情这顾大公子在这儿吃干醋呢,怪不得对江大人有诸多不满,“哥哥这话可就不对了,不只是我,连筱岚都这么看江大人哦。而且我们也不是情人啊,哥哥什么时候看到江大人像对待心上人一样对待我?”
顾明月仔细一想,貌似确实是这样的,江程对待平阳郡卿还不如对待自己好,却还是嘴上逞强道:“人家都说……说明王相中了江程,要向皇上请旨给你们赐婚。”
小郡卿刚想辩驳些什么,却被匆匆赶来的陆子仪打断了,她面色不太好,只对顾明月道:“江程……失踪了。”
小郡卿一惊,下意识地转头去看顾明月,却发现他只呆呆地坐着,连指尖被针刺破了都丝毫不知,豆大的血珠一颗一颗,缓缓的划过凝脂般的手掌摔落于地,像至惨至烈的血莲般盛开了残破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