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柢岸蜃楼》奈明

6、第 6 章罪天使

　　无法抵达对方心里的爱，就像悬崖上伸出的吊桥却永远没有柢岸可以到达，注定悲剧。
　　他的爱早已不在，可她的极端情念不知不觉已经烙印在身，她的脸如鬼魅般时常出现在他的梦境深处。
　　清晨被一场噩梦惊醒，来到公司时安明仍一脸惊魂未定的神情。同事们见了，真觉得活见了吸血鬼。谁叫一个堂堂男人，竟面如白玉。
　　“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各个项目主笔负责跟进。”
　　从会议室出来，安明到走廊接电话。
　　透过斜窗的几缕阳光刚好落在他脸上，他转过身，整个人陷在阴影里。“以后，永远别再找我了。”淡淡的语气却冷的仿佛一瞬间周围的空气都跟着冻结起来。安明挂了电话。
　　“我说不用核对，直接交上去就可以了，哪那么多废话！”办公区里韦童趾高气昂的对于萧昂说.
　　“可还是再看一下比较好，我刚才大概看了好像有个细节......”“别说了，真啰嗦。才来几天，就在这装认真!”
　　“我不是······”
　　“是啊，于萧昂别多事了。”其他同事也跟着劝。于萧昂沉默不语，眼睛看着地面，忍耐着，他知道上次被总监骂其实不是因为自己的错，从那以后他凡事更加谨慎小心，再三确认。可没想到，却步步受阻。
　　'瞧他那样，这么不会做人。'有人窃窃私语。
　　“于萧昂别和他废话。”这时正好经过的安明走过来，“把你整理的文件有问题的地方标注好以邮件形式发过去，如果后续流程有问题，邮件直接可以作为留存证据。”众人听了忙散回各自的工位，留下韦童一人愠怒的站在原地。
　　居安明面无表情到各个助理桌前，交代任务，言辞谨慎不容反驳。唯独放过了于萧昂，安明离开之后，大家纷纷松了一口气，“幸好这么阴险的人不是首席设计师，否则咱们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就是，谁要是他的助理实惨。”于萧昂没有说话，心想简直胡扯。
　　下班的时候，安明收拾好电脑刚要起身，看到于萧昂还在电脑前全神贯注的工作。
　　“还不走吗？”
　　“哦！我等会走。本来回去也没事，还不如多做点。”语气吞吞吐吐。
　　“你的午餐怎么还没吃？”安明看到他桌上还放着中午的工作餐，禁不住问。
　　“我，我晚上吃。”说话间难言的窘迫神色，这一切安明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
　　“那，我先走了。”
　　“辛苦了，安哥，拜拜。”
　　于萧昂的侧脸映着电脑蓝色的荧光，继续认真工作。
　　出了电梯的安明不耐烦的接起电话，“喂——”
　　“出来喝酒啊，下班了吧。”
　　“嗯。”今天早上自从被一个电话搅得心情糟糕之后，就再也没有恢复过。
　　“在哪？”
　　“公司门口。”
　　“那我过去吧。”
　　“嗯。”惜字如金。
　　优雅的灯光，慵懒的爵士乐在整个餐厅流淌，适合闲情雅致的享受夜晚的宁静时光，画面一转，坐在咖啡厅的两个男人面面相觑，安明黑脸的表情，抱着手臂交叉在胸前，冷眼瞥着吴晓天，“你选的这是什么地方？”
　　“我觉得这家的环境很好啊，吃点什么？”吴晓天递过菜单。
　　“你知道我不吃甜食，睡眠不好咖啡也戒了。我要走了。”
　　“别，给他来杯美式。”他一直记得安明的喜好，对着服务员说。
　　安明提了口气，“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唉，你别急。”话痨吴晓天挠挠头，神经质的笑着。“看，我最近看上的，这妞怎么样？”他掏出手机给安明看。
　　安明头靠在沙发上叹了口气，趁着吴晓天沉醉的空挡，望着窗外，突然看见一个熟识的身影拖着行李箱慢吞吞的走过，‘于萧昂？’安明定睛一看。
　　“哎？安明你干嘛去？”
　　几分钟后
　　吴晓天木然的一张脸对着此时和居安明坐成一排的于萧昂，瞠目结舌，看向安明，“他谁啊？”
　　“于萧昂，你那个行李箱不会是白天就带公司来了吧？”
　　“是 ，是啊，真不好意思。”于萧昂尴尬的挠挠头。
　　“你，别紧张，我又不是中使。”
　　“安明，我千里迢迢来就是想告诉你下我的成果，你好歹替我高兴一下。”极其不满的吴晓天，再次插言道。
　　“你这是要搬家吗？”安明故意无视吴晓天这个话唠精，假装对这个于萧昂关心起来。
　　“是，不是。”于萧昂一张脸此时又惊讶又尴尬，他实在不好意思让别人知道他此时的窘况。因为迟交房租，在不被告知的情况下被房东赶了出来。
　　敏锐的安明想到下班时于萧昂连中餐都没吃，直截了当的问。“你不会是没地方住，下班拉着手提箱去找房？”
　　“这位小兄弟，不介意的话今天可以住安明家，不用谢！”吴晓天拦过安明的话，非常恶意的笑着。他知道安明的怪癖，故意整他。
　　安明脸部明显沉了一下，盯着吴晓天。“你闭嘴！”
　　“安哥，不用不用，我去找找总能租到房子的。”这个傻子，把吴晓天的玩笑话当真了······
　　安明的表情像吞了个苍蝇，但看着于萧昂一脸窘迫可怜的模样顿了下说：“你，今天就住我家。”
　　“不是吧，安明······”这个回答太出乎吴晓天的意料，之前他去找安明基本从不让他过夜，吴晓天此时气爆了，盯着眼前的两人。
　　“不不，真的不用。太麻烦你了。”于萧昂震惊的看着居安明。
　　“在北京租房子怎么可能一天就找到，除非你想被黑。”这也许是同情，语气虽然冷冷的。
　　“你已经很照顾我了，我真的不好意思再给你添麻烦。”
　　“你也别会意错了，我不想我的小组成员，因为生活问题影响了工作，现在是关键时期。废话别说了，拿着你的手提箱和我走吧。”
　　“谢谢，谢谢安哥。”于萧昂又感激又不好意思，语无伦次。
　　吴晓天气愤站了起来，他终于忍无可忍，“你们两个，什么玩意眉来眼去这么久，谈恋爱呢？竟然无视我？”他语气婉转的吼道，惊得四围的顾客频频回头看他们。
　　于萧昂一下窘红了脸。
　　“吴晓天，你不知道情况就别在那乱叫！”
　　“你牛逼！安明！”吴晓天气呼呼的对着安明背影比了个手势，拿着背包迅速闪出了咖啡店。
　　夜风中安明打了个冷战，侧眼看到于萧昂神情有些低落，不动声色的一把拉过他的箱子，生硬的走在前面。
　　他不用想也猜的到这于萧昂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自己曾经也是这么熬过来的，从最底层的实习生开始，一直努力到今天的地步，时光斗转星移，看着这个新人，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曾经，那些曾经他自己都没来得及去悲伤的回忆。就那么被草草的搁置在记忆的洪荒里，装成一个不会痛的铁人。多少年来，从不回头，也从不让自己去体味那是什么滋味。
　　其实安明超多怪癖，不能与他人触碰，有时苛刻到神经质的地步。所以，多年来他一直都是独居。
　　来到安明公寓的于萧昂一进门就被一墙面的手绘稿惊呆了，如此震撼的草稿，就算潦草但画面冲击力、透过纸面表达的情绪已经跃然纸上。惊呆了，不愧是组长。平日里几乎没什么机会能看到他的作品。意识到安明眼神盯着他，被震惊到的于萧昂勉强回神，忙去收拾行李。
　　到了睡觉时间，安明不习惯两个人睡，即便是双人床，安明仍执意要睡地上，于萧昂受宠若惊的强烈要求自己可以睡地上。安明却以‘不能欺负年轻人’为理由严词拒绝了。
　　月中，于萧昂转正正式加入安明的工作组，别人不知道他不仅是安明的助理，他更住在安明家里。
　　气氛不怎么融洽的会议，安明和写实部主笔韦童坐在前排，其他同事全员到齐，中使拿出上星期出的样稿，“这次万通国际提的条件比较模棱两可，对方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公司让两种画风有所差别的画师来做，比较之下，更能出效果。”
　　作为备选人安明从不惧怕竞争，画风虽不是主流派，因为他的创意，从不输人。现在开会内部投票选择。结果除了于萧昂所有人都投了韦童。
　　“那，这次的项目交给韦童，似乎大家的审美很一致，大众的写实国风对这次项目内容确实更加契合。”中使肯定的说，同事们纷纷点头。
　　安明听着一语不发，因为似乎没什么可说的，他也不屑一辩。
　　韦童笑的意味不明，看了一眼居安明，拍了下他的肩膀。
　　安明站起身淡淡的说“传统的内容就得用传统的画风。”径自开了门，把一脸惊诧的韦童关在了门后，不过谁都听得出，安明是在讽刺他的画风陈旧。
　　在全组同事共同努力下，一天的工作终于完成。
　　随着最后一声的辛苦了传到于萧昂耳边，抬头看到安明正朝自己走来，“于萧昂，一起下班走吧。”神情明显和面对其他同事不一样的温度。
　　“好，马上就来。”筋疲力尽的眉眼顿时重生了光辉，于萧昂迅速追上安明的脚步，跟在后面。得到安明第一次回家邀请，虽然很累，但心里很高兴。
　　在地铁站等车的时候，安明脸色越发的青白，看到安明神情异样于萧昂敏感的问，“安哥，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我，就是饿了没及时吃饭，胃有些不舒服。”安明回过头有些意外的神色。
　　“我们出站去买点吃的吧。”
　　“不用，一会就到家了。”他伸手想要拦他。
　　“·····好吧。”于萧昂看到安明这么坚持，只好听他的。
　　坐上地铁时已经夕阳西下，车厢内阳光晃动，晃的人睁不开眼。
　　不经意的瞥见安明的侧脸，橘色光晕扫在脸上像是微笑，顺着他的视线方向望过去，地铁正经行过一片草地，背后映着橘红的夕阳，情景美得像一幅画。失神的瞬间，没听到到站信息，车子猛然停住，于萧昂身子失控的向前倒去，一头撞到安明身上。距离太近以至于都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一股清新的洗衣液合着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像青草。安明不自觉的向后靠了靠，于萧昂惊慌不以，忙站直身体抓好吊环。“不好意思——”
　　他没说话。
　　他静静的站在他身边。第一次感觉到在北京工作的日子没有那么难过。
　　回到公寓，于萧昂开始了每天的手绘练习，虽然想法很多，但最后落于纸上却变了样，技法欠缺，元素不好把握。
　　正聚精会神的画着，突然感到一阵细微的气息自颈后传来，一转头，居安明正半弯着身子，看向自己的草稿，刚洗过的头发濡湿着贴在额前脖颈，清俊的侧脸，这距离似乎有些太近了，于萧昂被吓了一跳，只见安明直起身，“你继续画，把你要表达的都画出来，先不要有任何修饰和过多的考虑，放开自己去画。”
　　“嗯，只是有时候，放不开。”得到了前辈指点，于萧昂心里暗自欣喜。
　　“如果画手绘的话，我那有画架。”安明轻轻抬手指着立在窗边的画架，“可以到那去画。”于萧昂对安明意外的亲切感到有点受宠若惊，“谢谢，安哥。”
　　昏黄的台灯映着在沙发上看书的人，地上拖出一道狭长的身影，于萧昂望着和在公司判若两人的安明感到心里阵阵暖流。
　　其实于萧昂这么久以来是安明见过最认真努力的新人，所以忍不住对他多说了两句。
　　两人的相处意外的很和谐。虽然于萧昂万般窘迫，又不好推辞，最后两人协定，轮着睡床，前三天都还好，到了第四天意想不到的事还是发生了。
　　清晨还沉浸在梦中的安明，正被一场美梦引得无法自拔，突然被从天而降的东西砸中，一阵微暖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惊醒，只见于萧昂整个人扑在自己身上，两只鼻孔正对着自己的脸，居安明惊醒的张开眼睛，渐渐恢复焦距的眼神霎时慌乱不已，猛的把于萧昂踹了下去。
　　事后在公司里，于萧昂都不怎么敢正眼看安明，但安明倒是神色如常。
　　下班时，安明正和另一个主笔力生谈着工作，于萧昂来到安明的工位前默默的把一袋牛奶放在他桌上，“安哥我先走了，不按时吃饭，胃又该难受了。”关切的神情。
　　安明抬头一看是于萧昂，“哦，谢谢。”
　　“别客气，安哥，晚上七点万通国际林总约你吃饭，别忘了时间，我先走了。”于萧昂一向谦和心细的说。
　　“好，路上小心。”安明重新看回电脑。
　　看着于萧昂干劲十足的出了公司。安明望着他的背影居然楞了几秒。
　　他不是取悦他，他知道。
　　他只是真诚善良，像云朵一样温和。
　　有的人初见几次，就一见如故，有的人，你与他说再多也无法传达到对方的心，而有的人，他的存在就能惊醒你所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