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笑容》化学笨

1、老板、

　　它跑到一个大排档里，这家大排档是它经常来的地方。它看见那个一直会偷偷给他扔骨头的
　　高大却瘦弱的伙计正在收拾桌子，老板却每次都凶巴巴地用扫把赶自己出门。它四处看了看，不远的地上有几片肉和几个啃剩下的骨头。它小心翼翼地夹着尾巴走近那块牛肉，边吃边瞄着四周看老板来了没有。
　　正擦着桌子的伙计早就看见那只狗来了的，他把头慢慢转过去看着那只狗狼吞虎咽的样子，因为长而油腻的头发挡住了眼睛，只看见他得发际线向上抬了抬，然后又继续转过去当没看见那只狗一样工作着。
　　“小刘，来把这个给１０号桌的客人。”老板站在灶台旁边忙来忙去，满脸的横肉像是要掉下来一样，一脸的油腻发着光。被唤作小刘的人就是那个好心的伙计，他放下抹布跑过去端菜、传菜。
　　让我们把时间倒转一下，回到１９９３年的夏天。
　　１９９３年夏天，刘建华出生了。他刚满月就被丢在警察局门口，那个时候他穿的小衣服里有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斜斜地写道“家庭不好，刘建华，６月２０号出生，请收留。”一看就知道是农村养不起就拿来扔的可怜孩子，连送去孤儿院都不知道的那种。警察局的人就把他送进了孤儿院。那时的夏天，像是想热死所有人一样，就算坐着不动都会浑身大汗。这苦了孤儿院的那些连走路都不会的孩子，天天被热得哭天抢地地，孤儿院的义工忙得不可开交，给这个扇扇子，完了又给那个擦身子怕中暑了。整个孤儿院里没有哭的，只有小建华了。问为什么？只能说这孩子从小就是个会忍耐的主吧。那个灾难性的夏天过去以后，小建华便开始慢慢长大，成熟。
　　２０００年的夏天，他８岁，那个时候他比同龄人高很多，可是再怎么高也只是８岁的儿童，不免会被一些十五六岁的找麻烦。他没有反抗过，就像他来到这个孤儿院的第一个夏天一样，温和得像个海绵，任人摆弄。而那些大孩子看他不反抗也就觉得无趣，就也只是偶尔心血来潮欺负欺负他。
　　２００６年夏天，他长大了，变成了１３岁的少年。整个孤儿院里就他没犯过事，和那些调皮的同龄人简直两个对比，他既不争也不摸。安安静静地抱着从义工那里借来的书看了一遍又一遍。还有，同大的孩子无论吃得再多，也没有他高。这导致孤儿院里的孩子都不怎敢欺负他，看见他都不想理。反正就是个不会反抗的软棉花，玩着没意思。
　　当这个夏天结束，他被收养了。那家人是一家条件不错的人家，家境算是小康的一户，他从孤儿院走的时候对鬓角斑白的院长深深的鞠了一躬，说了一句“谢谢您。”他看见院长眼眶微微湿润，掉漆的牌子和院长的微笑让他闭上眼睛转过身跟着自己新的“父母”走了。
　　当他１６岁的时候，他的父母死于车祸，他眼睁睁看着那个失控的大货车撞向他们。当时他们正看着在窗台的自己微笑。
　　他失去了他的父母，他及不哭也不闹，跪在他父母的遗体前整整一天，他的舅舅又收养了他，那个时候北京正在欢庆北京奥运会开幕，大街小巷都在播放着“北京欢迎你”。他听着喜庆的音乐，收拾好包袱离开了舅舅家。
　　这就是为什么现在刘建华会来这个大排档上班的原因，今年他已经１７岁了，应该是在球场上挥霍汗水挥霍青春的年纪，或者在闷热的午后，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地听着讲台上的老师讲课。而不是在这种地方耗费他的青春。
　　时间扭转回现在，2009年的3月10日22：10分。这个时候正好是不闲不忙的时候，他们的大排档里坐着两桌客人，都是些喝高了的老头子，这个时候刘建华已经没有端着盘子这里走哪里走了，他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等着吩咐。
　　灶台里正在抽烟的老板瞟了一眼乖乖坐着的刘建华，然后直起身子来叼着烟端着两个小菜走到刘建华面前，刘建华透过头发看了一下老板，腼腆地笑笑接下来菜盘子。老板就站在刘建华的旁边看着这个老实巴交的孩子，拿着那个馒头下着小菜大口大口地吃着，全身瘦骨嶙峋，那卷起的有点油污的袖子里露出肤色不均的手臂，黑黑的，细细的。
　　老板叼着烟转头，边碘着肚子边用浑厚的嗓子漫不经心地说：“小刘，我家那个小祖宗有些衣服穿起来太大了，你要的话就那半个月工资顶上吧。”正在吃饭的刘建华头也没抬，含糊不清地说：“穿不了就明年穿呗，我还有衣服”老板听见，扭过头看着刘建华。他知道每次都不会成功，自从自己把新买的衣服给他放在家里以后，这个孩子就再也不对着自己喊苦喊累了。并且把衣服还了回来。
　　老板叹了口气，想着这衣服什么时候才能给刘建华。这孩子自尊心，太强了。
　　埋头吃饭的刘建华心里很感谢这个老板，虽然嘴巴不饶人，心肠却很软的一个汉子，他对自己的好，他绝对不会忘记。老板让他的心里很暖和，想家人一样的老板，让他觉得老天在给了自己这么多灾难后终于向他招了招手。
　　剩下来的两桌，有一桌吃了很久的东西，还点了很多东西在吃，老板看看那剩下的两桌，接着抽烟。
　　“结账！”一个有点含糊不明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刘建华马上抹抹嘴巴拿着单子跑了过去。“一共253.谢谢”这句话他说了无数次，每次都会有相应的钞票来回应。可是这次，回应他的却是——“喂，不会吧，就几个小菜几瓶啤酒就这么贵啊？!你们这是抢劫？？！”刘建华一下就愣神了，他从没碰见过这种人，至少这一年来没有。老板在灶台边听见了动静就赶紧踩灭烟头，小跑着过来挡在刘建华身体前面，对着这桌的几个青年陪着笑，扯着刘建华的衣服叫刘建华去另外一桌结账。
　　“各位爷，别介啊，消消气消消气，这孩子反应慢，给您添了麻烦。大人不记小人过啊，今天您就付一半的价吧？您看成不？”隔壁桌已经收拾走人了，刘建华站在那里，手里捏着抹布不敢说话，他看着老板赔笑的脸，心里无奈又愤怒。
　　显然，那群人对于老板的提议不满，有个青年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老板，老板知道，这些人是来吃霸王餐的。这酒醉和霸王餐是两回事，毕竟一个付钱，另外一个什么都不给。
　　“兄弟，你这是？”老板刚才还一脸和善的表情马上转了360度，他抱着手，小小的三角眼看着比他高一头的青年，气势就像拿破仑看着自己的下属一样。青年做了个掳袖子的动作，抬着下巴用眼角看着老板。“不干吗，就是说这桌钱，老子不付了。"
　　一旁的刘建华马上就心慌了，这里只有他和老板了，其他的人先走，而且附近的巡警这个时候都管的都是酒吧，这种小排档管得最松，这势头看起来不对劲啊。刘建华的眼睛看着那五个青年，一个个高高壮壮的，老板虽然壮，但那毕竟不是充满气力的肌肉而是囤积了十几年的肥肉。刘建华的鞋子往前蹭了一步，以便及时冲过去帮老板。
　　老板这边，他既不荒也不怕，油腻发光的额头在节能灯下熠熠生辉，他一脸清闲地看着那个男的，“要嘛付钱走人，要嘛我亲自‘处理’。”这话一出，刘建华觉得今天不会安稳收摊了，就见那几个人都“腾”一下全站起来，气势汹汹像头牛一样怒视着老板，“你以为就凭你？？？”刘建华赶紧冲过去拉着老板，老板笑了，法令纹深深的很和蔼，现在看起来却很讽刺。那几个人被彻底惹毛了，有个人把刘建华扯甩到一旁，揪起老板的领子准备给老板一拳的时候，老板比他手快，捏住了他伸出来的拳头。还没等那个人反应过来他就借力一扭那手腕，刚才还雄纠纠气昂昂的汉子马上蔫巴巴地被扭得跪了下来。
　　刘建华傻了眼了，他坐在地上就这么盯着老板飞快的手法，一会的功夫那几个人就被弄趴下了。说真的，这个时候你就算告诉刘建华其实他老板是少林寺的高僧他也会傻愣愣地信了。
　　最后那几个男人落荒而逃，嘴里还喊着“你等着你！”老板无所谓地把从他们身上拿来的钱揣进荷包里。
　　刘建华被老板拉起来站好，他看老板的眼神都变了，从一开始的崇敬变成爱戴。他跟在老板背后走，老板又拿出烟来开始叼着。刘建华像是幺蛾子看见了油灯一样看着老板。那小眼神分明就是在说“老板你教我吧教我吧”
　　老板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刘建华，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厚实的手掌啪啪啪地拍在刘建华单薄的后背。
　　“你还有比这个更有价值的东西去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