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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说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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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儿眼神微微一闪,道:“你不用转移话题。你天生体弱,这些年来用药调理,习武强身,好不容易才堪堪养个凑合。边关苦寒,先不说两军对阵刀剑无眼了。阿恒说过,只是行军赶路时,一连数日不下马是常有的事,喝的产冷水,吃的是硬饼,其中辛苦不足十之一二,你的身体哪经得起这个折腾?”
宇文琦一挑眉,道:“这个我早就知道了。”
“你……”宝儿气极,忍不住伸手直戳他的额头,道:“你就不能为阿娘想想?她最疼你了,你这一去,餐风宿露,她该有多担心?”
宇文琦道:“难道阿姐你就想看着我在京城里混死混喝,庸庸碌碌地过一辈子吗?”
就算放弃了那个位置,但这不代表他要画地为牢将自已困在这个小小的京城。天下之大,可为之事从来不少,不夺权势,至少,他还能去沙场建功立业。不然在京城里整日里为着那微末的利益斤斤计较、暗中勾营,如此作法,与深宫妇人何异?
“我……”宝儿被说得哑口无言,她身为女子,尚且不愿无碌渡日,再无能的皇子都会有着做皇帝的野心,而且宇文琦他还不无能。
她还是不赞同:“你还小啊!这次的战线拉得这么长,并不是以往的小打小闹,国家又不是没有良将精兵,哪用得着你一个皇子去前线卖命?”
宇文琦直言道:“年纪小?昔日太宗皇帝随高皇帝南征北讨,建下无数战功,其年也不过十二,何人敢小瞧?再者,就是因为这次战役不同以往,可能会有破国危机,所以父皇才会同意我的请求。我不主动请缨,估计父皇也会下旨让六哥或七哥去。”
宝儿一怔,随即就是一惊。
他冷静地说:“战场对阵,士气很重要。西凉月支野心勃勃,策谋此事恐已有一段时间,他们心气高涨,正是急剧进攻之时。此消彼涨,我方却是一个月内失三个关口,士气大跌,要想鼓舞前方士兵,还有什么是派皇子去前线与士兵们同甘共苦更快更有效呢?”
这就是帝王的思考方式,胜利与大局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那些的旁枝末节,很多时候都是可以忽略不计。与其宇文熙下旨让别的兄弟过去,为将来多添一笔不安稳的因素,还不如他主动请缨去武陵关,一来是增加宇文瑞的筹码,二来是能让他一偿所愿,岂不是一举两得?
“可是……”宝儿心烦意乱地坐下,道:“不管是武陵关还是北庭,离京城至少有千里之遥,万一你在路上出了意外……”他们在京城就是鞭长莫及了,什么都做不了。
宇文琦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薄薄的唇一挑:“阿姐,你是不是隐瞒了一些事情?”
“没有。”宝儿想都不想地答道。
不想她答得太快太肯定,反而是露了陷。
宇文琦见状,心下了然,也不指望她能说出来,便自顾自地推断道:“所谓无利不起早,我是皇子,还是亲王,一般人家没这个胆子敢对我动手。而且我还未及冠,只不过在这几天被父皇叫去了两仪殿,未掌权未获高位,不可能拦到其他势力的路,所以世家勋贵不会有这个想法。那么就只有……”
“咱们家里的人?”
他眼神一扫,看到宝儿脸上一闪而逝的诧异,便明白了,估计还是太子之位惹出来的麻烦。他思索了一下,忽然忆起昨日的一件事,眉头一皱:“想对我动手的人,不会是……鄂国公府吧?”
宝儿心中大惊,面上却不动声色:“为何你会有此想法?”
宇文琦索性全讲了出来:“父皇一向最疼我,朝中也有一些流言说父皇想立我为太子。要说我一个未领大权未立战功的皇子还能有什么是值得别人愿意拖上一家子来陪葬也要解决的,也就只有这点子事情了。七哥没势力,九弟还小,哥哥不会害我,除此之外,就只有四哥和六哥。四哥是长子,无嫡立长,所以六哥此刻的注意力差不多都会放在四哥身上,再加上边关告急,阮家没太多的精神盯着我。我想来想去,就只有四哥了。至于江昭容……”
他不屑地一撇嘴,“自作聪明,自以为是。有她在,四哥只会越来越糊涂。”
宝儿已经调速好心态,问:“这与鄂国公府有何关系?”
宇文琦站得有点累了,便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道:“昨天出宫碰巧遇上了鄂世子,阿霙就问了他一句什么时候会见到新嫂子,鄂世子说二伯做主,已经是订下了江家的一位姑娘。所以我想着,鄂国公府是不是搭上了四哥的那条船。”耸耸肩,“本来只是试探一下阿姐的,不过看你的反应,我猜得没错吧。”
宝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道:“是。除了鄂国公府,还有宣和长公主,都站在了延王那一边。但是他们私下里的往来很稳秘,大部分人都还不知道,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我也不会知道。”
“大部分人不知道,也就是说还有一小部分人知道了。”宇文琦微微皱眉,却是另提起了鄂王府的家务事,“我记得鄂国公府除了世子外,还有一个庶子叫宇文玑,听说他很受二伯的喜爱,我曾见过他几次,为人谈吐颇有见地,博闻识强,太傅还称赞过他几次,相较之下,世子倒显得平庸无奇了。要不是碍着刘家和礼法,世子这个位置只怕早就换人做了。”
“不对啊,”忽然,宝儿想起她听到的那些消息,思绪从弟弟的话语上转开,很是疑惑,“不是说二伯母是看中了阮家的姑娘吗?怎么变成江家的了?”
宇文琦不甚在意地说:“可能是障眼法吧,要不就是二伯与二伯母闹矛盾了。”
他想了想,中肯地说:“不过要是一开始鄂国公府就站在四哥那一边,那么继续支持四哥倒是比中途反水投靠六哥来得强一些。”
宝儿不由得拍了拍他的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鄂国公府和宣和长公主在盯着你,就不要……”
宇文琦嘴角微勾,笑容清柔,还有几分稚嫩的眉眼却是透着一丝森冷,“鄂国公府不足为惧,让他们忙得没时间注意到我不行了?至于宣和长公主……”仔细斟酌了一下,“算了,还是交给哥哥来解决吧,这样应该就不会有什么意外了。”
宝儿听到前面的话时还有些发怔,但听到后面一句就忍不住怒了,揪住他的耳朵咬牙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会拖后腿了?啊?”
“哎哎,阿姐,疼啊!”宇文琦好不容易挣开宝儿的手,揉着耳朵道,“我这不是怕你心里不好受吗?”
宣和长公主的弱点人尽皆知,想要对付她,就要从她的儿子陈文俊上面下手。对付一个残虐无度又偏好风月美人的色胚子,用什么方法最有效,这根本是不言而喻的。宝儿的性格比起一般女子是来得果决冷静,很多方法她能想倒,但并不代表她能做得出来。
其实让宇文琦心里说,阿姐还是快快乐乐地在公主府上过日子,闲来无时地去踏青郊游,或者找宁阳郡主谈法道玄,与驸马优哉地过好自已的生活。这些朝政大事有他和宇文瑞在,哪用得着她一个公主来操心。
宝儿瞪了他一眼,道:“鄂国公府那边,你打算怎么解决?”大有不说清楚我就跟你没完的样子。
宇文琦却是摇了摇头,道:“不急。待各路的领兵将领名单出来了,才能进行下一步铺排。不过可以确定,鄂世子不会被送往武陵关,十之八九会去庭州。”
宝儿略一思忖,就明白了,“也罢,那就再等上数日吧。”然后神情一变,眉眼染上了忧虑,“你真决定要去?”
“当然,君子一言九鼎,我虽不是君子,但也绝非朝令夕改之人。”宇文琦毫不犹豫地说。
宝儿问:“瑞儿也同意你去?”
宇文琦“恩”了一声,颔首道:“他并无异议。”
宝儿张张嘴想说什么,但随后就打住了,道:“既然你打定主意如此,那就随你吧。我待会就去洛王府,与瑞儿商议一下如何尽快解决鄂国公府,这样我也好放心些。”
宇文琦此时却是有些歉疚,道:“阿姐,我……”
宝儿摆手止住了他的话,道:“男儿当世,若无本事还自罢了,若习得一身本领,难说青史留名,但也得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成就,方不枉一生。有时候,我也恨自已为何不是……”后面的话,却是不好说出口了。
她寥寥寂落地叹了一口气,起身道:“我先去阿娘那儿回个话,你可要与我一起?”
宇文琦摇头道:“不了。今日父皇额外给我布置了几道题目,要我写成折子明天交给他,实在是没时间去阿娘那儿。”
“行,那你忙吧,我先走了。”言罢,她就干净俐落地转身离去,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宇文琦仍是坐在位置上,精致如玉雕的五官在半昏半暗的屋里若隐若现,过了好一会儿,一阵脚步声响起,来人说道:“我说赵王殿下,你一个人坐在那里动也不动的,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宇文琦没有转过头,冷声道:“不经通传,随意擅闯,信不信我治你一个不敬之罪。”
来人笑道:“哎,你这儿我都来过不下数百遍了,现在才来治我不敬,是不是晚了点?”走过去随意挑了张椅子坐下,“刚看到河洛公主走出去,你们两姐弟吵架了?”
宇文琦终于抬头朝那人看去,当即就皱眉了:“卫凌,你又和别人打架了?”
来人约摸十五岁上下,五官英挺俊朗,气质高贵,只是身上的衣服有几处都破损了,还蹭着不少灰尘,看上去颇为狼狈。他一笑,道:“看出来了?”
宇文琦没好气地说:“就你这模样,谁看不出来?”
不过这么一闹,他的心情倒是好了些。卫凌是他的伴读,自幼一起长大,读书习武都在一块,当然,惹祸也在一块,所以两人感情极好。他打量了一下对方,道:“是哪一家的?”
卫凌抓起一块糕点啃着,嚼了几下好不容易咽下去,才道:“是韩王家的那小子。不就是答错了一句话吗?放学后,那小子截住我冷嘲热讽的,我一时气不过,就跟他动起手来了。小爷一对三,还打得他们满地求饶,哈,看他明天还有什么脸站在我面前。”
“明天他往太傅那儿一告状,你肯定又要被太傅罚抄书。”宇文琦实话实说,这两人是天生的死对头,打架吵嘴已经不是第一回了,他也曾帮忙出过几个主意去捉弄对方,所以同样被那位堂兄视为“敌人”。
“管他的,那也是明天的事,至少小爷爽过了。”卫凌满不在乎地说。
宇文琦嘴角一抽:“你说话给我注意点。”
卫凌一翻白眼:“这里又没姑娘家,有啥好注意的。放心,等你娶回了赵王妃,我一定注意。”
他道:“早着呢。”
卫凌见他不想说这话,便转开话题:“你真准备去武陵关?那里寒风烈日的,环境艰苦,你在宫里一直都是娇生惯养着,真不再考虑考虑?”
“你说谁娇生惯养?”宇文琦想也不想就朝卫凌踹过去,“皮痒你就直说,我不介意给你松动松动。”
卫凌见他真动气,忙低头求饶,好话说尽,安抚了好一阵,他才神情一正,道:“你什么时候出发?”
宇文琦估算了一下时间,道:“最晚半个月后也要动身了。”一顿,玩笑似地说,“怎么?舍不得我,要一起跟我去武陵?”
卫凌听罢,却是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道:“我确实是想去武陵。今日来找你,正是为了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