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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八回 阎来无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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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帝沮丧地坐在岸上,手指头在嘴巴里舔了舔,低头翻着一本像是账簿的东西。
“红茸娘子?这个是不是你?”阎帝把账本摊到红茸面前,指了指一个名字。
红茸趴在那本大账本上,看着自己的名字与一些生猝记录,点了点头。
身后众人的眼睛也往账本上扫着,裴紫七眨了眨眼睛,上前抓着账本道:“哪里有红茸的名字?我怎么未有见着?”
胡洛也风度翩翩地走过来,睁着眼睛定定然道:“确然没有红茸的名字,本仙何时会看错?”
凤王忽然背过身去看着忘川道:“忘川风景如画碧波滔滔,美哉,妙哉。”
四个龙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开始互相寒暄起来,全然表示出我们什么都不晓得,也不想晓得的模样。
神眠摸着鼻子笑了笑,优雅地与凤王并肩站在了一起,对那恶鬼嶙峋的忘川风貌歌颂起来。
秦可倾邪气地一笑,推开裴紫七道:“紫玄君与狐狸仙恐怕视力不佳,阎帝怎可能抓错人呢?”说着便在红茸身旁蹲了下来,手按在红茸的名字上。
阎帝终于寻到了个明理的,积极点头道:“可不是,老子的生死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又不是凡间的那些破纸皮子东西,哪个会弄错的?黑麒麟确然是个懂道理的,老子欢喜!”
秦可倾却是无辜地抬起头来,为难道:“阎帝你瞧,这并不是红茸的名字啊。”
阎帝心里一紧,低下头来细细一看,只见原先写着“红茸”二字处,竟是成了“红耳”!
“这!这这这!”
“这什么这?”裴紫七做出一副理解的样子,大力拍了拍阎帝的巨腿,“阎帝年纪大了,偶尔也是有眼花的时候,是也不是?”
“哎,紫玄君太过直白了,阎帝可是会伤心的!”胡洛推了裴紫七一下,眨了眨狐狸眼睛道:“阎帝放心,此时我们都不会传扬出去的,放心放心。”
“我...”
“你们胡说什么,阎帝才不会为了掩饰自己的错误而硬要抓红茸去地府的,阎帝一向公正严明,在秦某心中最是地位高卓,又怎么会做那强抢的卑鄙之事!”秦可倾站起身来大义凌然道。
“咳咳,”一直未有表态之人终于清咳了一声,那万年不变的笑意漾在脸上,却是叫现场所有人皆是一静,“玉沙看来,小红断不是阎帝所记载之人。”
“可是,洛阳人,红茸娘子,生猝时间等等,皆是没错的。”阎帝弱弱地辩驳着,面前这些大神小神实在是太过可恶,他们组队来他地界上抢人,还言之凿凿说是他自己写错,莫不是还想要他道歉不成?
“小红拜于玉沙门下,自然是澜沧玉沙洞府小红是也,何来洛阳红茸之说呢?”玉沙君笑嘻嘻地看着阎帝,走到生死簿之上,凭空里起了狂风,簿页猎猎作响,大有阎帝再有异议便要他好看的意味,偏偏那笑容实在灿烂无辜,引得阎帝心中大为郁结。
“那...玉沙君看来,此事当是如何?”心知红茸后台强大,竟是连天帝的胞弟玉沙君都请动了,如今自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好,阎帝小心翼翼想要取回自己的生死簿,却发现竟是怎么也拿不起来。
眼看玉沙君一脚踩在生死簿上,阎帝急得满头是汗,这东西若是损毁,自己定然是死到临头了。
“老子不抓她便是了,生死簿上确然没有她的名字,确然没有!”阎帝撅着厚嘴唇,无奈地说道。
“师父!”红茸转头看向玉沙,眼眶里热乎乎的,那么多年不见了,想不到第一次见面便是在地府。
玉沙君心疼得紧,摸了摸红茸的脑袋,“小红,当年送你去凡间渡劫,叫你吃了许多苦头,你心里头莫要记恨为师。”
“师父!”红茸一股脑扑进玉沙君的怀里,仿佛回到了从前,自己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娃娃,成天闯祸惹事,回到家里总有师父替她挡着撑着,一点烦恼也无。
忘川的上空忽然被扯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外界的光明毫无预兆地窜射进来,众人不由闭了闭眼,忘川之中冤魂哀嚎,就连阎帝也捂住眼睛跪在地上哭嚎:“天帝饶命!”
天帝此次未有带领诸神将降临,只是孤身一人,站在云端看着众人。
“阎帝渎职,自己去炼狱领罚,且先退下去吧。”天帝叹一口气,挥了挥袖子。
阎帝赶忙抱起自己的生死簿屁颠屁颠溜得飞快,奔入忘川之中很快便无影无踪。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那天帝此番又要如何,不由微微向红茸身边站了一站,怕是为红茸大闹地府一事,天帝很难轻饶了众人。
秦可倾把红茸护在身后,生怕天帝又做要对红茸出手。
红茸悄悄掐他一下,轻声道:“你可是傻了?若是他不要我活,便是十个百个的你,又如何挡得?”
天帝把目光移到红茸身上,轻蔑道:“轮回一世倒是长了些脑子。寡人此番是来寻贤弟叙旧的,贤弟毁了誓言私自从澜沧出来,可是料定寡人良厚不舍得向自己的亲弟弟动手?”
玉沙君竟是天帝的胞弟!所有人皆是把目光转向了玉沙君,他却犹不自知,笑容维持不变,眼神却意义不明起来。
“师父!”红茸拉住玉沙君的袖子,心中不由担忧得很。
玉沙君拍了拍她的手背,又抓着她的手交到秦可倾手里道:“为师去去就来,小红不必担心。”
说完,他便慢悠悠踱了几步,甚是轻松地说道:“天帝可是要在此处把话说开?”
天帝横了他一眼,“跟寡人来。”说着便背过身匆匆驾云而去,玉沙君也招了云,跟着天帝离开了地府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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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半空之上,身周只有漫漫云海漂泊。天帝停住身形背对玉沙道:“你倒是,好大的胆子!”
玉沙君笑而不答,手里抛出一块玉佩。
天帝反手一接,展开掌心看那玉佩一眼顿时浑身一震。
“此物是螭吻君交给点苍太子的,说是三百年前浔郁仙子行刑之前交到他手里的。点苍太子也认得这玉佩,据说是浔郁仙子亲娘遗物,想来天帝必然熟悉得很。”玉沙君看着天帝肩膀一振,面上笑意更深了。
“碧连苍穹潋郁荣,荷漾点滴浔蜜意...”天帝摩挲着玉佩,读出那两行印刻在玉佩之上的句子,“碧荷啊碧荷,寡人的一片心,你终究怎么也入不得眼。”
“天帝应该知道,这块玉佩是玉沙当年赠给洱海鲤女的定情信物。这位失了踪的鲤女之名,恰巧正是碧荷。”玉沙君垂下了眼皮,嘴角不由微微一抽,碧荷,被告知你死于澜沧之后我便发誓永驻澜沧做那闲散神仙,想不到曾以为的陪伴原来已是另一番永别。
“是寡人夺了你的妻,那又如何?若不是你弱小只知善柔,又怎会错失了她,叫寡人得了逞?”天帝把玉佩往地上一摔,“啪”地一声,玉佩碎了一地,一地的辛酸相思意如此扎眼,即使被囚在别荷苑千年都忘不了的情意,如此锋利地扎在心里,痛也摸不得,苦也惜不得。
“天帝唤自己寡人,果然是世间最为孤寡之人。你心里满满的恨意妒意,真是叫我怎么也气恼不起来,偏偏同情你得很。若是你以为我为碧荷之情复仇于你便是料错了。”玉沙说得极慢,面上的笑意在想到曾经温柔一片的女子之时真心地洋溢在脸上,“你永远得不到的情意会比任何刀剑都凶猛地刺穿你,不需要我动一根手指。终有一日你便要孤独地死,带着满满的不甘和愤恨,如此结局你可还欢喜?”
天帝猛然回头推出一掌,“那寡人也要你先死!要叫爱你之人痛苦,惜你之人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