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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第八五章 雷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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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涵闻言,安心地合上眼,像是睡着了。鱼儿看她呼吸匀称,便放下幔帐宣了太医进来。
几位太医依次诊脉完毕,鱼儿随他们至外殿说话。
“昭媛娘娘现在景况怎样?”鱼儿一出来就直截了当地问道。
“娘娘这是……”几位太医互相看了看,推出一位年纪最长品级最高的回道,“依臣等之见,娘娘恐是回光返照。”
鱼儿并没有像太医们预料的那样斥责否认,只是沉思片刻,又问道,“还能拖多久?”
“帝姬饶命,俪芷帝姬饶命啊……”那太医根本就没听清鱼儿在说什么,还只道是要问罪于他,吓得腿一软就跪下了,死命的磕头求饶。
鱼儿无语,也不再理会那耳聋目花的老太医,直接看向站在最后面看起来年纪最轻的太医,“涵昭媛还能不能等到陛下过来?”
说来太医们最怕的就是碰上这样的事,某个贵主子大家都知道不好了,可是又不确定到底是哪一天,于是正好撞上哪天轮值的太医就要倒霉。这会儿被鱼儿问到的太医就是这样,此人年纪刚刚二十出头,名叫顾策,进太医院也没多久,谁知就碰到了涵昭媛病危。
这顾太医来的路上就道是这次完了,今天能保住小命回家啃老玉米就不错了,谁知又冷不丁的被鱼儿指名问到,愣了一下,反倒是镇定下来。毕竟是新人,想的少,说话顾及也少,便照实说道:“少则一个时辰,多……恐怕也过不了今晚。”
“你叫什么?”
“学生顾策。”
鱼儿点点头,道:“知道了,你们继续在这儿守着,涵昭媛有什么情况随时会叫你们。还有”,鱼儿说着又看向崇贤殿伺候的宫人,“你们再派两个人去请陛下过来,务必等祭祀完毕就把涵昭媛的事禀告陛下和皇后娘娘。”
宫人应声而去,鱼儿吩咐完了又回到内殿。
里间萍儿带着沈涵身边几个用惯了的大宫女伺候着。见鱼儿来了,萍儿便凑上来轻声问:“太医那边怎么说?”
鱼儿摇摇头,萍儿便会意地不再问下去了。
“刚才娘娘问,陛下还要多久才能来?”
“我又让人过去请了,怕等那边完事儿过来还需一个多时辰。”
萍儿闻言皱了皱眉头,却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引了鱼儿至沈涵床前。
沈涵本就没有睡着,听到鱼儿进来的响动便睁开眼,张了张嘴想让鱼儿别忙了坐下歇会儿,却是发不出声来。
“涵姐姐,我已经派人去请陛下过来,不过还要等一会儿,要不要把小皇子先抱来?”鱼儿俯下身,在沈涵耳边道。
沈涵眼神动了动,似是渴望又似犹豫,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鱼儿明白沈涵的心思,她心里虽爱极了那个孩子,可是却不敢过于亲近,此时甚至是连抱来看一眼都不肯,大约是怕看了更加舍不得,倒不如就狠狠心不看了。
合眼躺了一会儿,沈涵睡得并不安稳,便又睁开眼来,朝香炉的方向看去。萍儿会意,取了沈涵惯常喜欢的熏香来点上。
玫瑰的甜香渐渐弥散开来,沈涵喜欢玫瑰的香气,这个鱼儿在启国时就知道了。还记得在启宫时,沈涵请众人喝玫瑰露,之后发现有人跟踪她和沈菊桦,那人身上便有一股子玫瑰露的味道。大约就是那个时候,鱼儿便开始觉得,沈涵也许不是表面上看着的那么大大咧咧。那日应该是沈涵不放心沈菊桦和鱼儿独处去那等偏僻之处,所以才让萍儿跟了去。
萍儿?刚才是萍儿点的熏香,可是这味道似乎有些异样。因这屋里这些日子满是药味,那熏香又是萍儿亲自点的,鱼儿也未加在意,过了好一会儿才觉出不对来。
此时鱼儿欲要开口喊人,却是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来,手上也没力气去取怀里的解毒丸来吃。眼皮重重地往下压,鱼儿唯有紧紧拉着沈涵的手,勉力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沈涵脸上似有一丝安然的微笑……随即便眼前一黑,彻底陷入沉沉黑暗中。
鱼儿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偏殿的软榻上,已近黄昏时分,屋内掌了灯,旁边守着的却是采之。
“帝姬醒了?”采之看鱼儿睁眼,忙倒了杯温水过来给她润润,接着又请太医过来给鱼儿诊脉,却是一个字都不提究竟发生了什么。
趁着采之去请太医的间隙,鱼儿伸手往怀里一摸,龙头戒不见了!果然,他们真的是冲着影卫来的。只是,究竟是谁算准了要在沈涵弥留之际把迷药下在她喜欢的玫瑰熏香里?莫非是穆国人……正想着,采之已经引着太医进来了,来的正是那个顾策。鱼儿忙收起思绪,装出一副刚睡醒十分迷茫的模样。
“涵昭媛怎么样了?”待那太医下去,鱼儿才出声问道。
“涵昭媛娘娘她已经……”采之话还未说完,鱼儿就一个挺身坐起来自己穿了鞋子就要出去,却因迷药过后的头痛眩晕弄得一个踉跄。
采之忙得扶住鱼儿,“帝姬,使不得。太医说你迷药的劲头还没过去,现在还不能下地走动。”
鱼儿那里肯听,只是不说话,踉踉跄跄的坚持着往外走。沈涵没了,刚刚回到鱼儿手里的龙头戒也莫名其妙丢了,现在芳菲萍儿她们还在外面不知道景况如何,她怎么能安心在偏殿躺着。采之无法,只得在边上扶着鱼儿,生怕她摔着了。
走到崇贤殿主殿门口,隔着厚厚的门帘,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里头却静静的没有一点声响。鱼儿脚下步子丝毫未加犹豫,门口守着的宫人还没来得及阻拦,鱼儿已经自己掀了帘子进去了。
和帝和沈菊桦都在,铁青着脸坐在上头。下面芳菲等人,连同崇贤殿当值的不当值的宫人跪了一地,另一边跪着的是先前在外面守着的几位太医。
殿内西侧柱子和地上都有血迹,却惟独不见萍儿。
鱼儿心内有种不好的预感,瞥了有血迹的地方一眼,然后便上前跪下给帝后行礼问安。
沈菊桦见鱼儿来了,不由责怪地瞪了采之一眼,采之也不好这会儿解释,只得行了礼退到沈菊桦身边站着去了。
和帝看见鱼儿,只是目光冷淡地朝她看了一眼,既不叫起,也没有问她事情的具体经过。想来当时屋里那么些伺候的人,外头又有太医候着,之后鱼儿又被迷晕过去,和帝想知道的事情,大概早在鱼儿来之前就已经问清楚了。
和刚才鱼儿进来之前一样,屋子里出奇的静默,没人出声,也没有人敢动一下。
又过了快有一刻钟,和帝扫了一眼下头跪着的宫人们,沉声问道:“你们都是伺候的涵昭媛的人,那个萍儿已经殉主以示清白,你们……可还有人愿意跟着一起去伺候的?”
那些跪着的宫人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都低下头去,没有人出声。
“既如此,就都带下去,交慎刑司,听候发落。”和帝挥一挥手,早有慎刑司的人在外等候,便呼啦啦的进来拿人。
进到慎刑司,就算不死也会脱掉一层皮,更何况这些宫人们是因为这等事被送去的,涉及宫廷秘辛,就算不被定罪也十有八九要被殉葬。当即有人吓得瘫软在地上,被人拖出去。另有一个跟着沈涵从莫王府陪嫁过来的宫人,挣脱来押她的灰衣嬷嬷,喊了一句“涵主子,奴婢来伺候您了!”便也在还留着血迹的地方触柱而亡。
鱼儿听见后面“砰”的一声响,却是强忍着没回头看。殿内响起一阵极轻的惊呼,接着又恢复了安静。
慎刑司的管事太监,犹豫再三,上前凑到和帝跟前问道:“陛下,这俪芷帝姬主仆,该……”刚才和帝是对着下头跪着的人说的,可是俪芷帝姬可不比那些崇贤殿的宫人,他不敢擅自决断。
“当时在场的人,自然都逃不了干系。”和帝眼皮也没抬地说道。
“陛下,鱼儿还小呢,她能知道些什么?何况刚才她还中了……这身子还没恢复呢,如何受得了牢里的寒气。”沈菊桦自从鱼儿进来就几次欲言又止,这会儿却是不能再等了,忙得站起来阻止,“就算她当时也在场,臣妾把她带回去再好好问问就是了。”
和帝不理会沈菊桦,直接瞪了那慎刑司的管事太监一眼,令他拿人。那太监看帝后起了争执,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和帝的命令自然是要遵从,可是得罪了皇后和俪芷帝姬,只怕到时候她们秋后算账,自己也落不了好。正左右为难间,却见一位太医突然直起身子道了句“启禀陛下”,鱼儿一看,说话的是刚才给她诊过脉的顾太医。
“说!”和帝看了顾策一眼,丢下一个字。
“微臣方才未俪芷帝姬诊脉,从帝姬的脉象上看,恐有头痛目眩干渴之症状,宜静养。”顾策既没有说病因,也没有吊书袋子,只是简单的说了症状。
“呵,刚才也是你说的涵昭媛是因产后失血之症而薨?”和帝饶有兴致地再次看向顾策。
“是。”顾策这人到底年轻,脾气上来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道,“臣身为医者,说的只是病理症状,绝无半点虚言。”
和帝闻言,点点头,又呵了一声,不再搭理顾太医,而是又转向那慎刑司的管事太监,“朕说的话,难道你们都没听见吗?”
慎刑司的人无法,只得上来将沈鱼主仆拿下。“陛下……”沈菊桦急的快要跪下了,却听鱼儿突然大声喊道:“等一下,我要再看一眼涵昭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