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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番外:曹虎 ...

  •   1、
      “虎哥,老李昨儿又来找我了,话里话外还是那个意思,你看,这事咋办啊?”
      喝口酒,立刚四下瞅了瞅,凑过来,神秘兮兮的趴在我耳朵边嘀咕:“凭老李在三爷身边的地位,我估么着,这话指定是三爷让他说的,虎哥你可得瞧准了,有三爷罩着,还犹豫啥呀,好兄弟讲义气,哥哥替我进拘留所那份情弟儿永远都记着,弟儿不是吃独食的人,这个好机会,咱俩一起干,抓住了弄它一把,下半辈子就不用忙了。”
      停下,他等我的回答,眼里有贪婪二字在灯光下闪着混浊微光,象泥地里的玻璃,再怎么亮,也不干净。
      挪开身,斜斜瞥他,真是懒得跟这种人说话,没长脑子的家伙,人家一勾就上道,也不想想,毒品那东西,暴利是暴利,可有命挣,你也得有命花。
      喝口酒,慢悠悠回话:“立刚,你儿子快满月了吧?”
      “啊?”没想到我会突然那么问,他愣住,呆头呆脑的看着我,好半天才咧嘴,呵呵傻笑:“快了快了,还差七天......哎,虎哥你问这干啥?”
      点点头,不理他的疑问,放下酒杯朝外走,边走边吩咐:“我出去一趟,你看店。”
      言尽于些,剩下的我得叫立刚自己寻思,如果他愿意让儿子有个被枪毙的毒贩爹,那他就干!

      站在夜总会大门口抽烟,冷硬北风打于脸上,有种痛快的清冽。身侧时时有人经过,虎哥、虎哥的恭敬奉迎声不绝于耳,远处大班美丽姐正忙着安排坐台次序,哑嗓子粗拉拉的喊着:“那个花花和兰兰,你俩去荷香厅,哎呀小云你咋还在这儿呢,人家李老板都等半天了,快点快点。”近处,喝得脸红脖子粗的男人趴在路边,抱着行道树哇哇哇的吐......
      突然就很烦躁,觉得一切没劲透顶,当初自己怎么会觉得这里是扬名立万的好地儿?销金窑,勾魂场,其实灯红酒绿的所在,除了乌烟瘴气,还是乌烟瘴气。
      电话在口袋里振动,掏出一瞧,是丽丽,不是说和大嫂逛街去了吗?难道是想让我帮着提东西,当苦力?
      最可怕的苦力,但是男人,就不得不干。
      无奈摇头,终是接起,如果说我也有死穴,那我想这个死穴的名字,叫丽丽。
      为什么会这样?
      大男人不想那些酸叽叽的事,我只要知道她是我的女人就足够,照顾她,天经地义。
      “虎哥,快来啦,我和嫂子在大哥店里呢,大哥说今儿晚上有球赛,让你也过来看,来嘛来嘛,虎哥,快点过来嘛。”
      “......”
      “虎哥?”
      “哥说的?”
      “对啊,不单大哥,大嫂也说了。”
      “虎哥!”
      “......”
      “虎哥虎哥虎哥!”
      “好。”
      当然好,丽丽捎来的话正是我现在需要,可又不能那么快就答应,故意拖了几秒钟,我得绷着,绷给自己看,绷给哥看。
      就算极想去,也得高傲的、有尊严的去。
      可笑吧,威风凛凛的东城虎哥,此时,就只剩这点面子。

      2、

      缘分是种很奇怪的东西,在我一拳挥向陈勇的时候,我完全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心甘情愿的叫他声哥。
      当时情况很糟糕,这个新进家伙不服管,买来的矿泉水竟然不晓得要先孝敬号子里的老大——我曹虎一瓶两瓶,那不是好现象,挑战权威挑战的过于明显,如果压不住,接下来的10天叫我在拘留所里怎么混?
      所以就打了,拳头砸过去,满意的听到骨骼撞上骨骼的声音,我看着他嘴角挂上的血丝微笑。
      怎么样,怕了吧,枪杆子里头出政权,这话谁说的来着,真是精妙!
      不开口,眯眼勾下巴,立刚说过,打人之后我摆这个造形最有威慑力,基本不用三秒,想要啥都能得到。
      可是......
      “哥们儿,你缺水喝?”
      他居然也在笑,揉揉腮帮,擦掉血迹,客客气气说话,若无其事的样子,似乎刚刚挨打的不是他。
      “你他妈真傻还是假傻,这是规矩!”恶狠狠上前,我想,我做足了凶神恶煞四个字。
      “哦,规矩。”
      点点头,他拿起瓶水,却不冲着我,而是扭身,朝旁边那个破衣烂裳的老头儿递过去:“生水容易拉肚,接着。”
      一瞬间我愣住了,我料不到,这个看上去老老实实的男人竟会有如此大的胆子!
      真是找揍啊。
      揪住他的脖领,硬把他拽起来,可还没等我的拳头落下,他的动作已比我快一步抵达。
      “哥们儿,你那规矩改改吧。”
      还是不温不火的话,伴随而来的却是绝不留情的重拳。
      丫的这小子还敢反抗,打呀!
      于是乎,拘留所地位保卫战,正式开战。
      起初时真是被气红了眼,但打没多久,想法开始变调:几年没遇过这样的身手了?快速利落,沉稳精准,要不是知道他进来前是饭店老板,我简直要以为,面前的人毕业于哪所武校。
      必须承认,陈勇,是个很棒的对手。

      最后到底没分出输赢,打累了的我们瘫在铺上狗一样喘气,还是不服的,但真是连抬根手指也费力,只得狠狠放话:“明天接着来!”
      结果这又把他逗笑,艰难万分的站起,带着满脸青紫血肿的陈勇低头看我,慢慢说话:“你当这是华山论剑呢,兄弟,干啥都得象样儿,以后回家多练练,省得给流氓丢人。”
      转身,他回自己铺上去了。
      我愣在那儿,伸着舌头瞪着眼睛,象颗呆瓜。
      知道那话是出自一部电视剧。
      知道哪怕动不了,骂两声反驳也好。
      可我什么都没做。
      打晕头了吗?我不清楚。我只是觉得,此时此刻,上面的话从那个叫陈勇的男人嘴里说出来,真是酷。

      3、

      现在回头想,我和哥应该是属于那种不打不相识的人吧:越是不服,越是要打,结果却从打来打去的激烈对抗中渐渐尝出惺惺相惜的味道,浑身伤的同时感情慢慢好起来。
      鲁智深和林冲?张飞和马超?
      呵呵,想想都觉得江湖。
      小时候爹妈感情不好,也不知是为了事业还是为了回避对方,他们在家的时间很少。因为怕我出危险,每次出门他们都是把我反锁在屋子里。长日寂寞,孤单的我就捧着台老式收音机,一遍遍听评书:水浒、三国,七侠五义,那时常常幻想自己是关云长,上头有哥,下头有弟,整间房子因为我们三个而永远人声鼎沸,我自已夹在中间幸福无比。
      可现实呢?睁开眼,家中空荡冷清,晃动的钟摆象在嘲笑我的妄想般发出单调嘀答,没有兄,没有弟,我,是被锁在家里出不了门的,独生子。
      有关人声鼎沸的梦,也只能是个梦。
      后来爹妈离婚,我被送到外婆家,没了束缚的孩子终于解禁,开始满世界疯玩,朋友交了不少,甚至还煞有介事的组织过个叫兄弟帮的小帮派,但心里那种渴望却再填不上,或者说,也不想填了:这年头,夫妻都能反目,子女都能抛弃。宋江不就亲手把他的一帮兄弟给送上黄泉路了吗,关云长死的时候,刘备在哪里,兄弟?说说而已的场面话,管个屁用!
      带着这个有点愤世嫉俗的想法很多年,昔日渴望亲情少年郎终于变成冷硬寡言男子汉,他不再相信情义,不再相信兄弟,只是一个劲冲着前程奔奔奔,直到,碰上陈勇。

      “虎子,过来吃饭。”
      温和声音打断胡思乱想,是哥在叫我,摇摇头,甩去不快回忆,起身走到饭桌前坐定,拿起筷子就要开动......
      “等会儿!”
      还有什么事?不解的望着哥,他却不多说,只是一味吩咐:“丽丽,你和虎子串个座。”
      莫名奇妙换好位置,哥这才满意,坐下来笑眯眯的宣布:“来来来,开饭!”
      有时哥的许多做法在我看来都很奇怪,问他也不说,只得强行接受,反正心里明白:他不会害我。
      低头夹菜,却在看到菜色的同时,微微一愣。
      我明白哥是什么意思了。
      只见但凡轻易能探到的地方,全是我爱吃的东西!
      这,就是我心甘情愿叫陈勇哥的原因!
      “嫂子你看大哥偏心,安排虎哥都不安排我。”
      旁边丽丽在半嗔半怒的抱怨,瞪她一眼,我开始大口大口的吃菜。
      哥这儿什么都好吃,真的,特好吃!

      吃完饭,洗完碗,丽丽和嫂子回里屋聊天,我则和哥坐在沙发上,懒洋洋窝着电视,一碟花生米,二盘熏翅尖,三瓶冰啤酒,间或聊几句,日子真是惬意。
      “哥,过完年,我想不干了。”
      这是个秘密,甚至连丽丽也不知道,但光怪陆离的糜烂生活快要使我发疯,也许从前尚能将就,但自打接触了哥,接触了普通老百姓正常生活,我就再做不下去。
      “成,混□□总归不是个事,下一步你怎么打算。”
      “还没想好,走到哪儿是哪儿。”
      不混□□,我能干什么呢?书没好好读,学没好好上,除了打架啥都不会的我能干什么呢?很苦恼,同时也很不知所措。
      “和我一起开饭店吧。”
      建议非常诱人,但我不能答应,没我哥也干的挺好,加我一份,只是分利润罢了。
      “你那儿不缺人。”想了又想,这个拒绝用掉我能想到最委婉的字眼,可谁知道,还是惹恼了他。
      直起脊背,陈勇扭头望着我,眼里是灼灼怒火:“曹虎你当不当我是你哥。”
      “......”这还用问吗,只是,我说不出口。
      “行,闷葫芦不吱声我就算你认了,那我问你,你过来帮帮我行不行?不缺人不缺人,这店永远不缺人啊,它就不会扩大不会更上一层楼啊?”
      是啊,我咋没想到这点呢,先别论扩不扩大,如果我过来帮忙,起码哥就不用交警队饭店两头跑了,专心处理他那官司去就好。
      “哥,我......”
      “我什么我,前两天让你报名的电大报没报?没有是吧,一想你小子就不能去,这么着,明天等我电话,我和你一起去。还有,过了年就赶快上我这来,一堆事儿等着你呢,可别当开饭店容易。”
      停半晌,重新靠回坐位的陈勇慢慢说话:“还记得第一次上我店里来的情形吗,那时你替我出头,当着一屋流氓的面喊‘这店是我哥开的,动他,就等于动我’可虎子啊,你知道哥这个字儿是什么意思?这个字儿,前面加名是敬称,后面加叠是女人玩的撒娇游戏,只有这一个字儿不能乱叫,因为叫出来,就是一辈子的兄弟!一辈子的!”
      哥的话象小鼓,直直敲进我的心窝里,好多语言在肚中翻腾,偏又表达不出,最后只有拿起酒杯,狠狠灌下一大口,再深深呼吸,用全部力气,从憋到疼的胸腔发出最响亮声音:“哥,我懂!”

      4、

      立刚还是走了,在一个寒冷冬日,于妻儿注视下,踏上了南去的列车。
      走之前,他辞掉了三爷手下的工作,边高高兴兴和弟兄们告别,边满世界宣传自己将至南方帮助亲戚管理工厂,此去前途不可限量,有朝一日定会衣锦还乡。
      可我明白这小子在撒谎,相处四年,我怎么就没听他讲过有什么南方亲戚?
      我想,他终究没能抵住诱惑。
      不是不惋惜,必竟搭挡一场,没友情还有交情,但人各有志无法强求,不听劝,那我只能祝他多多珍重,好运成双。
      一段时间后,有消息传来:他发财了,混混立刚变成老板立刚,替人看场子的小角色翻身做富商,留连夜店,出手大方。
      可是好景不长,很快的,我们又得到了他失踪的消息,立刚突然消失在空气里,那些富贵,那些阔绰似乎只是一场梦,梦醒了,混混立刚,还是混混立刚。
      再然后,警察来店里调查,他们说立刚组织几个体内□□的人往X省运,在火车上被发现,结果跳车逃跑的时候没跳好,车轮碾过,他立时毙命。
      调查自然没有结果,立刚已经辞职,他的一切,与我们无关。
      就这样,立刚死了,背着毒贩的罪名,死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已近午夜,沉睡的夜总会苏醒于浓浓暗色,在喧嚣的水泥丛林里用斑斓外表包裹冰冷内壳,夜幕下似张嘴饕餮,吞金吞银,吞噬着人们的无尽欲望。
      刚解决完两伙混混于店内的角斗,懒懒坐在吧台前喝酒,我听手下兄弟嘀嘀咕咕,不想动。
      “他妈的居然敢上虎哥看的场子打架,也不打听打听,东城虎哥的地盘是那么好闯的?要打上外面打呗,结果挨顿胖揍,你说这帮人多不值当,活该!”喝口酒,石头明显的面露得意之色。
      “呜呜呜,我门牙都掉俩了他们才赔三千,虎哥,咱要少了呀。”捂着嗤嗤露风的嘴,二毛在旁边哼哼。
      “喂,那是你自己磕地上磕的好不好,没打着人自己先挂花,办事办成这样虎哥没说你不错了,还吱什么声。”
      石头教训的对,二毛这个愣头青,成天除了赌就是喝,屁事儿干不了光会瞎乍乎,咋不考虑考虑,开店做生意,总得留退路,凡事做绝了下次人家还咋来?
      冲石头颔首,冷冰冰斜二毛一眼:“少提没用的,你那牙一千足够了,没事回家多练练,省得给......”
      话到这儿截住,哥说过的流氓二字在嘴里转了好大一圈才咽回去,清清嗓子,重新开口:“省得给我丢人。”
      真是悲哀:流氓是我,我是流氓!
      快了,快摆脱这个身份了,不久以后,我就可堂堂正的说声,老百姓是我,我是老百姓。

      三爷大概就是在我思考老百姓与流氓的转换关系时出现,他来谈生意,旁边还有一张熟脸——冯建军。
      打招呼时我很不以为然,虽说我认识人家,人家不认识我,但对着冯建军,实在摆不出什么好脸色,这个哥车祸官司中的关键人物太坏,听听他做的那些事,真比我这流氓还要流氓。可老板的客人不能怠慢,建筑商与开发商一衣带水的关系我总还明白,所以,再不乐意,我也得带着手下恭敬奉迎,咬着后槽牙说声:“冯董你好。”
      真假呀,东城虎哥经不起细看,在他强大外表下,只是一条披了人造虎皮的,肉虫!
      “呵呵呵,虎子是我们这儿的保安主管,干得相当不错。”拍着我的肩膀,三爷笑的人畜无害。
      “后生可畏,小伙子好好干,三爷亏待不了你。”握着我的手,冯建军笑的人畜无害。
      他们都是些好人,是优秀的商贾,遵纪守法,热心助人。
      烦透了,我要去洗手,用多多的杀菌香皂!

      洗手间里空无一人,坐在马桶上吞云吐雾,我享受难得的片刻清静。
      忽然。
      “操,坏了我大事还给安家费,十万?大老李你他妈傻X啊,付立刚值这个价?”
      三爷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这才是本来的他:粗野,凶狠,满嘴脏话。
      可立刚的后事不该早就安排妥当吗,听他话里意思,怎么会悬而未决到现在?把住发麻的脚,我听着三爷那让人心寒的言论,不敢动。
      “行了行了,明天你以个人名义给他家送两万去。”
      “有啥好商量的,他妈一个窝囊废,也就是我,你换个人看看,几百万生意全砸他手里,还给钱,吃屎去吧!”
      “就这么定了,再说连两万也没有。”
      恨恨挂断电话,三爷边洗手边还在骂:“呸,废物,废物!”终于,摔摔嗒嗒出去了。
      听卫生间木门发出的嘎吱声响,我没动,坐在原处抽烟,闭着眼,狠狠咳呛。
      软包中华变了味,竟是,又苦又涩。

      5、

      “虎哥,恩生嫂子让人给捅了。”女孩把着我的胸,抬头看我,可怜兮兮。
      “你说什么?”手撑在床头,我瞪着丽丽的脸,不敢相信她的话。
      恩生嫂子?总是安安静静不笑不说话的恩生嫂子,出事了?
      怎么会,怎么会!
      哪路混蛋敢动我曹虎大嫂!
      谁这么不识数!
      “就昨天晚上的事,邻居发现给送二院去了。虎哥你是没看见,那老长一个大口子,乎乎往外冒血,衣服全是红的,要不是......哎,哎,虎哥你上哪去啊?”
      “上医院。”抓起衣服往外走,想想不对,回头教训丽丽:“你该早点告诉我。”
      哥在医院着急上火,我却在家睡大觉,兄弟不是这样的当法。
      “你半夜才下火车,就算跑到医院也是裹乱。所以我就......”
      还顶嘴!
      “那,那......”
      挺生气,一肚子道理却表达不出,烦躁的扒扒头发,狠狠瞪她一眼,恶声恶气来句:“那也要说!”重重开门,三步并两步,往楼下急跑。
      嫂子出事等于哥出事,我得过去帮忙,越快越好。
      至于能帮什么忙......到了再说。
      去医院的路上我做了一件事:打电话给石头,重述一遍嫂子遭抢经过,让他通知手下弟兄,见着可疑的人,不用寻思,尽管往死里打。
      我必须这么做,血债血偿,天经地义,难不成还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虽然哥总是叫我当守法好公民,但一码是一码,大不了我答应他,打完再扭送派出所。
      惹着我曹虎,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真的很惨。
      我到的时候,嫂子在睡,本就白的脸庞如今半点血色也无,长长细筒连着针头扎在细瘦手背,透明药水流下,一滴滴,象极人的泪。
      谁的泪?
      抬头望,哥的脸上没表情,只有拿了棉签的手在不停润湿嫂子的唇,一遍一遍,坚定、虔诚。
      “哥,人抓到了吗?”
      这话让他顿住,瞧过来的眼神游移,眸色深得探不到底,半晌,只发出一字单音:“......没。”
      头一次,我痛恨自己言语上的笨拙,为什么不会劝人呢,面对苦到极点的陈勇,如果能安慰两句,该多好!
      可牛牵到北京还是牛,惯于沉闷的我无法期待速成,嚅嗫半天,也只是嚅嗫出了一句:“我,我叫手下弟兄查。”
      真是,笨死算了!
      嫂子整整昏了三天才醒过来,我得信儿赶过去的时候,正巧碰上站在医院门口和人聊天的哥,见是我,他一愣,转而以眼神示意让我先进去,一边回头,跟那人握手告辞:“行,明天咱们把东西带齐签合同,十万就当是定金,等全办完你再把剩下的给我。”
      这人是谁?啥定金不定金?
      回病房的道上我问哥。哥没吱声,再开口时,悠悠语调里,有难掩心伤:“虎子,恐怕哥不能让你过店里帮忙了。”
      脚步一下僵住,哥还在朝前走,而我,半天没跟上。
      刚才情形是怎么回事,我想,我明白了。
      十分钟后。
      好不容易挪到病房,嫂子正在打电话,中气尚且不足的对着手机笑:“没,当然没得病,就是加班几天觉睡得少了点,妈你别生气,真是单位有事,不然春节不回家你让我们上哪儿啊,人家陈勇可想你们了,本来还跟我说过节要好好陪爸喝两盅,好好给妈做几顿饭呢,结果就是因为我啦,哎呀你看我那破工作,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啷当!
      发出声响的是哥,他没能听完嫂子编的谎话,象在躲什么似的,急速冲了出去。

      结果我是在消防通道里找着的哥,当时他背对着我,正一下一下用自己的拳头击打冰冷墙壁,待得拉开,他的手已发红发烫,不过更红的是他的眼睛,那里面蕴满血丝,以及......眼泪?
      是的,是眼泪,这个于拘留所那种恶劣环境下尚可吐掉血沫朗声大笑的男人在掉泪,我心目中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此时此刻,正在无声哭泣。
      “虎子,我该死,该死啊!”
      “有家归不得,跟着我吃苦受罪,受伤了,还得骗自己亲妈不让她知道,这样的女人,我,我......”
      握紧拳,破皮的地方慢慢渗出血迹,哥盯着那些血珠子瞧,伸手拦着,不让我碰。
      “我的血多,随便怎么淌都没事,虎子你说,老天爷为什么不让我流血呢?偏偏挑上她,她是那么瘦,那么瘦......”
      不行了,我的鼻子也在跟着发酸,难道今天将流出我最少二十年没流过的男儿泪?奶奶的,哥有的理由我没有,就算难过到要死,我也得挺住。
      忍了又忍,深呼吸控制自己的情绪,转身跟哥学,一拳擂向白墙,尽可能把怒气转嫁:
      狗日的抢匪,你最好不要让我碰到!

      6、

      “勇哥,我的事,你别让虎子知道。”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从他一开始问我,我就没说。”
      “是啊是啊,就虎子那性格,要知道是三爷派人伤的我,还指不定做出啥事。”
      “可不,必竟在人家手底下打工,咱不能因为自己影响了虎子生活。”
      “所以......”
      啪!
      热粥掉到地上,险险烫着脚,我没动,就象让谁猛扇了一巴掌,先是失聪,而后眼前金星乱冒。
      多亏我自告奋勇去买饭,这饭买得好,买得好!
      原来,哥早就知道了是谁对嫂子下的毒手,原来,蒙在鼓里的,只有我曹虎一个!
      闭上眼睛,前因后果很快在我脑中连串,事实真相变得很容易猜测,还不就是冯建军找上三爷,结果三爷帮忙,卖给唇齿相依的开发商一个面子。
      血淋淋的面子!
      不知怎么进的病房,更不知自己是何时离开,似乎因我不经意间的发现引来哥的一番长谈规劝,但说句实话:虽然表面答应,其实半点没听进去。
      浸在仇恨的氛围里,我不拨出身:
      立刚说:虎哥,我去外面闯,等回来,就能拿很多很多的钱,供我儿子,上名校。
      嫂子说:虎子,千万别去找老周家的麻烦,他们也很难,哎你别不信,我真想啊,只要周家不是逼得那么紧,我就和你哥一起轮班当看护,给老周端屎端尿。
      三爷说:窝囊废,死的他妈活该,活该!
      冯建军说:小伙子有发展,跟着三爷好好干。
      ......
      够了够了,脑中那走马灯般的景象让人想吐,站在道边,曲起身子,茫然盯着穿流的车,匆匆的人,我只觉彷徨,眼前似乎有楼宇坍塌,那落下的灰石瓦砾重重压住我的肩膀,太沉了,沉到我,扛不动。
      很痛苦,很压抑,但我清楚解救自己的方法:我得报仇,替立刚报,替嫂子报,只有这么做,我才能爬出厚厚灰土,重新活出人样。
      可怎么报!我怎样,才能想到个一举中的的法子?三爷那些秘密勾当里,有哪个,能有致命的功效?
      抓着脑袋想啊想,然后,我想起来了:贩毒!
      真是笨,现在才想起来。
      挑唇,我终于露出笑,转身往夜总会的方向走,得快点回去,然后好好上班,间或打几个“很重要的”电话。
      没当过线人卧底,总还看过“无间道“。缉毒大队怎么走来着?嗯嗯,等下问问小剑,记得上次喝酒他还说自己有个换贴的发小儿,就在缉毒大队工作。
      先参与进去,再收集证据,会成功的!
      我说过:狗日的抢匪,你最好不要让我碰到。
      三爷,你碰到我了。

      ===========================================================================
      乌啦啦,写完了,曹虎的番外在经历冷泉生病,病好,再病,再好之后,终于写完了!
      努力想写一个外冷内热的人物,也不知自己有没有做到,至于曹虎报没报仇,怎么样报的仇,他跟丽丽会不会一直相守,他的经历中会有哪些曲折,他还活着吗......冷泉想,那又是一个故事了,端看朋友们想不想看,想,总有一天冷泉会写出来,不想,嗯,那就当我没说好了.
      星期天发下卷,创业故事,何外柴米不炊烟的终结卷:奋斗.

      看这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番外:曹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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