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也要过日子》猫十七

23、秦墨

　　果如展望所言，那边已经有两个人冲着他们过来了。
　　白悠然等人纷纷下了马背，就连纪筱棠都被白悠然扶着下马站到了地上。后面立刻有伶俐的小厮们过来将马牵住。
　　四人自然不会拿乔地站在原地等人过来。他们也上前迎了几步，双方一抱拳，对方先开了口，对象是白悠然，“白少主！一别经年，也不知道如今还记不记得在下了。在下漕帮乔鲲，与身旁这位洛阳帮的二当家吴昊吴大侠此番前来长安，都是为了与一狂妄之徒了结一点子私怨。本还想着待私怨一了，正可上落梅山庄拜见白老爷子、白庄主和少庄主，未料倒是在这里遇到了。只可惜此时不凑巧，倒要怠慢白少主和几位少侠了，还望几位见谅。”

　　纪筱棠此刻已经下了地，没了随时被掀下马背的风险，也就又有了继续看热闹的兴致。
　　虽然早就知道了自己穿来的这个世界是个大侠满天飞的，可她真正亲身感受到的却与一般的古代社会没有什么太大不同。此刻终于见着了一个更有江湖味的江湖人，她的兴致立刻就被调动了起来。
　　乔鲲此人，看起来已有四十多了，一双眼睛精光外放，虽然姿态摆得很低，可那样子一看就是个喜欢命令人的，不像是在外混的，身上倒很有一点官样气质。这要是放到现代，纪筱棠极可能会猜测这人是混法院、检察院一类地方的。可他说起话来，却又意外的文邹邹，带着点文人气，只是里面的干脆利落大概却也是真正的文人极少会有的。
　　而他旁边的吴昊就是个老头了。跟自己见过的两个江湖老头——纪老爷子和白老爷子比了比，吴昊微微驼着背，笑得一脸客气，倒也像个混江湖的，可此江湖非彼江湖，他像是个走江湖卖艺的，却不像是个会抬起手就跟人拼生死的。

　　就在纪筱棠这边暗暗打量两个人的同时，白悠然已经开了口：“乔帮主客气了。白某等人也不过是碰巧路过此地。”又将纪筱棠等人的身份向乔鲲和吴昊介绍了，最后道：“即是乔帮主和吴大侠还有私怨要处理，在下等人便先行告辞，以待日后相见了。”

　　“好，请！”乔鲲在白悠然介绍白圭等三人时，虽神态上仍是很客气，却也没有多加注意，只是多看了纪筱棠两眼，嘴角上带了些似笑非笑的意味。待到白悠然表示出不会介入他们的私人恩怨时，乔鲲才同吴昊一同露出一个放心了的笑容。两人抱了抱拳，转身重投战圈。

　　却是展望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有些不忿，“我们真就不管这件事了？”他一向大大咧咧的，做什么说什么都任凭真心，从不管别人怎么看，也不太在乎会有什么后果，一切不过求一问心无愧。
　　而行走江湖的，虽然大家都喜欢把一个正再加一个义字挂在嘴边，可实际上，又哪来那么多的正义让人挂靠。展望大爷并不是喜欢往别人的私怨里插的人，秦墨也不是什么江湖上有名的好人需要他仗义帮助，只不过这种以多欺少的事情不论是发生在哪里都是让他看不过眼的，更何况现下就是在眼前。
　　不过，白悠然是少有的可让他信服的人。虽然自己都不明白混在一起这么多年怎么就是他跟着白悠然，而不是反过来。但白悠然既已表明了立场，那他是不会让他为难的。
　　只是理智上是这样想，可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快的。这不快经由说话带出来，让他的声音都高了一个调子。

　　白悠然又怎么会不知道这老朋友在想些什么。
　　他淡淡地一笑，“这件事情不用我们去管。有人会管呢。”
　　“嗯？”展望不解，“什么意思？”
　　白圭却已经动了动耳朵，然后拉了下展望的衣袖道：“展大哥你听，有人过来了。”
　　展望顺着白圭所指的方向侧耳倾听，“真的……”可马上他又一脸疑惑地转向白悠然，“这是哪拨人哪？”
　　白悠然摇了摇头，没说话。
　　纪筱棠也想学着他们的样子听一听，可除了呼呼的风声外，她就再没听出一点别的什么。没听出来什么也就算了，这种时候，她还得装出一副又淡定又闺秀的样子来，连抻脖子往前看都不行，真是着实恼人。

　　好在，没有多大一会儿，纵然她还没听出什么，却已经能远远地看到马蹄掀起的尘埃了。
　　展望吹了声口哨，倒不惊讶，不过是随意地感叹，“哟，人倒不少。”
　　白圭道：“是长安官府的人。”
　　这样说话间，一队人马越行越近，并且根本就是直接冲着乔鲲他们那边的战圈去的了。马上的官兵分了两队，从两头包抄，不用片刻，就已经将战圈团团围住。
　　被包围在里面的人自然停下手来，同官兵中领头的人交涉了起来。
　　展望这下却是更加疑惑，“怎么回事？官府什么时候也管起这些江湖私怨来了？”
　　这问题却是轻易没人能够答他。

　　白悠然拉起纪筱棠往马匹的方向走过去，“我们也过去看看。”
　　几个人重新上了马，往热闹处行去。可纪筱棠骑着马也跑不快，几个人还是得迁就着她，等到他们过去的时候，乔鲲他们已经与官府一方谈完了，正撤呢。白悠然等人又下了马，站到一边静待乔鲲等人撤走。
　　乔鲲一方显然是跟官府谈得不太投契，每个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地带着阴狠和不忿，可强龙毕竟不压地头蛇，从前官府是摆明了车马不管这种事，大家各行各路，也算是相安无事。就算现在官府是摆明了要坏规矩，管这些个闲事了，出头的也不能是长江帮、洛阳帮、漕帮这几只二流帮派。明着带头跟官府对着干，还不是他们这些地方帮派能承受得起的，更何况他们的势力也都不在长安这地界。

　　这几个帮派的人一撤，倒是方便了纪筱棠去看这传说中的秦墨。
　　他就立在人群的最中心，手上持着一把足有四五尺的长刀，戒备地橫在脸前。这使得纪筱棠一时都没能看清他的整张脸，只能看到他一双黑如点墨却闪着血样光芒的眸子。被那双眼睛扫过的一瞬间，纪筱棠冷不丁打了个寒战，退后一步。
　　好在，白悠然一把揽住了她，让她镇定了下来。然而，就在白悠然抬手的瞬间，秦墨的目光便已经定定地锁在了白悠然身上，他身上所发出的仿佛带着寒气的威压刹那膨胀，竟逼得连不在他视线焦点的白圭和展望都双双亮出了武器。
　　而其他人，就更加不济，马匹开始躁动不安，本来安于马背上的官兵们也都乱了起来。
　　纪筱棠脑子里闪过乔鲲等人撤退时，或扶或背或抬走的一群人，个个身上鲜血淋漓。
　　甚至，刚刚因为一时的兴奋还没有注意到的，这块地方，无处不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

　　纪筱棠突然感到一阵反胃。她捂住唇，使劲压下正欲翻腾的胃。
　　白悠然赶紧一手抚上她的背，轻轻给她顺着，又转脸看向了秦墨，很有些无奈地道：“秦兄……”

　　“锃”地一声，秦墨长刀入鞘，站直了。
　　纪筱棠顺着声音再看过去，却觉得刚刚从他眼中看到的血色好像都是幻觉一般。
　　秦墨穿着一身黑，连刀鞘都是黑的，看着却不再逼人了，甚至大概是由于那张脸色此刻有些苍白的缘故，非但不让人觉得危险，倒有些担心他随时都会倒下去。刚刚那个只要被他的眼角扫过就会心生胆寒的人好像一瞬间就不存在了，眼前的这个人，很英俊，却太冷漠，面无表情得让人觉着那张脸倒是赏心悦目，可看过了也不会深留在心底。
　　纪筱棠觉着，自己转过身，可能永远都不会忘记秦墨刚刚的眼神。可这张足够英俊的脸，却是很难再回忆起的。真是奇怪的人，她这样想。

　　秦墨也不理其他人，只径自走到白悠然身前，“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比上一场。”
　　白悠然把秦墨上下扫了一遍，语气更加无奈，“秦兄还是先把这一身伤处理了吧。”
　　秦墨也跟着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没说话，转身走了。

　　好半晌之后，才听展望呼出一口气，“祖宗的，这秦墨怎么是这么个怪人？”
　　纪筱棠不好明着点头，但内心对此深表赞同。她本以为，这么一个传说中让江湖第一美人芳心明许的侠士，应该更……怎么说？更……风流倜傥一点的……

　　这时候，带队领军前来的人才迎过来。一个四十多岁，一望便是外软内硬的男人一抹头上的汗，下马过来“少庄主，好久不见啦！”
　　白悠然拱手见礼，“赵知府。”

　　啥米？知府？
　　纪筱棠惊讶地看过去。
　　赵知府那边已经叹了一口气，露出一抹苦笑来，“时下真是……少庄主看这是要进城吧？正好，本也就想请你过府叙叙呢。相请不如偶遇，诸位不如到敝宅坐坐如何？”
　　纪筱棠暗自叹了口气，深感此行还真是一波三折啊……
　　不过是出个游而已，咋就这么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