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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年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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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仲文靠在车后厢盖上,点了一支烟,夹在指间。
来来往往那么多车,并没有谁停下来多看他一眼。
他的车熄火了。
早听说高原地方车子毛病多,莫名其妙地熄火,又莫名其妙地好起来,就像人一样的高原反应,有的突然而至,有的绝处逢生。这种众口相传传到神乎所以的事情,没曾想竟到被自己撞上了。
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可想,托了个骑着蹩脚摩托的藏民到县城给他叫人来。看着康巴汉子那冒着黑烟的座驾突突突地在他眼前远去,他有点懊恼,就点了一支烟。
他的车里总是放着盒上好的烟,心情烦闷的时候,就拿一支出来点着,却不抽,只是夹在指间,闻到丝丝缕缕麻痹的味道在空气中慢慢浮上来,触到冰凉的鼻尖,一寸一寸地燃尽。
什么时候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他自己都忘了。
康巴汉子仿佛是乘着黄鹤离去了。他的心情却慢慢平静下来,不过如此,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就是有点冷。
昨天夜里下了薄薄的细雪,清晨起来还能看见地上仿佛飞落了一夜的柳絮。
谁说的金秋九月好风光呢?海拔4000米的秋天和400米,毕竟不在同一个刻度上。
每隔一会儿,他若是想起了,就伸手向路中间,平平地举着,停留几秒,又放下。
或许是这样拦车的办法实在不够凸现诚意,所以并没有谁为他停下。
终于有辆白色凯悦在他前面靠边停下。他侧过身子凝眸望去,下来四个人,却不是为了他。
他们站在山边看着浅浅山涧对面的繁绿,说着自己的话。
原来只不过是行车劳累后,出来透透气。
其中一个女子清瘦的背影,和身边人比起来,格外的单薄。临上车时,似乎觉察到有人在看她,略一回头,晴空下一双波光清冽的眼睛,突然就闯进了他的视线。
那人莞尔一笑,脸上神情礼貌而大方,什么也没有说,随即进车里去了。
康巴汉子的摩托车突突突地又了开回来,后座上带着个人,仿佛他只是离开了片刻就回。
修车的师傅坐到车里只调试了一下,就打着了火。
方仲文一只手还搭在车顶,低头看见修车师傅坐在驾驶座上,正疑惑地抬起头来看他。
这就叫面面相觑。
方仲文突然找不到言语,随手一人给了一百辛苦费算是回答。
重新坐到驾驶座上,他还有些恍惚,仿佛刚刚过去的那些时间一会儿很长、一会儿很短,就连这车熄火的故事,也仿佛只是他脑海中的臆想,在现实中留不下一点儿痕迹。只有那人晴空净水一样的眼睛,就那样刻在了记忆里,越来越深,越来越清晰。
他知道一生能遇上的人很多,他不知道自己能否记住他们中的每一个,也不奢望他们中的每一个都能记得他。
只是他想,如果连他自己都不记得,又有谁还会记得他。
年华似水,不过是说,那水能抚平所有崎岖的河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