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龙门》蒙莎

40、【叁玖】

　　卜仓舟说破了嘴皮，唐豪也不肯放人，说是督主出来了不好交代。说了半天，忽然又觉察到那边屋顶上有动静——原来是西厂的番子们把跟着雨化田的那三个档头抬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抬着他们往巨坑上走。卜仓舟更是忧虑。这三个档头是雨化田武功最高的手下，他们变成了这样，雨化田岂不是也有危险？

　　“不行，我要去！我要去看看！”

　　顾少棠反对：“得了把，你打算送上门去让那老妖婆吸你的血吗？”

　　卜仓舟沉默一阵，反问：“你知不知道老妖婆用的是什么武功？”

　　“听赵怀安说是宋朝的时候一个什么逍遥派……”

　　卜仓舟难得地一本正经地说：“不是逍遥派，是逍遥派的分支。曾经有个逍遥派的弟子做了西夏国的驸马，我猜这就是为什么此处的皇宫里会有逍遥派的武功秘籍的原因。那老妖婆会返老还童，是因为学了‘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会吸人内功，是因为学了‘吸星大法’。这两功夫，都算不得逍遥派的正统。”

　　顾少棠和常小文听呆了，唐豪居然也听得出神。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不是靠买卖消息过日子的么？刚才我说的这些你们要每个人给我十两！”

　　众人：“……”

　　卜仓舟：“所以……”

　　顾少棠：“所以怎样？”

　　卜仓舟嘻嘻一笑，“唐千户，你要么给我十两银子，要么放我下去。”

　　唐豪：“……等等。”

　　说罢在衣袖里掏了又掏，掏出来几粒碎银：“这里是三两，剩下的七两我回到驿站再给。”

　　众人：“……”

　　番子们很快走到了坑上。一个小头目指挥着众人把西厂三个档头抬到马上，卜仓舟使出吃奶的力气探头去看，“喂！大哥，他们怎么了？”

　　没人睬他。那小头目把三个档头放稳了，又过来向唐豪道：“千户，素姑娘说怕风暴来早了，命上头的人先护送三位档头去客栈的地道避风。还有这几个人也要一起带走。千户，请上马吧，素姑娘说不准任何人留下。”

　　唐豪松了口气，抱起凌雁秋上马去。顾少棠和常小文异口同声问：“为什么不放了我们？我们又没犯事！”小头目哪里理会她们，一声令下：“解开绳索，两人看一个，不能让他们跑了！”

　　“喂我的金子——”哈刚童嘎大叫。

　　西厂的番子们训练有素，当即就有几个人把刀稳稳地架在了卜仓舟他们四人的脖子上，那小头目这才一刀砍断了绳索。那边已经有番子把马牵过来押他们上去，左手牵着缰绳右手举着刀，他们是动也不敢动一下。跑了一阵，卜仓舟一咬牙，大叫：“少棠！我要回去看我弟弟！你保重！”

　　说着故技重施，按动机括放出戒指内的针在马背上狠狠一刺。那马儿吃痛高高扬起前蹄，把卜仓舟和看着他的那番子一起摔在沙地上。顾少棠他们几个同时回头，却只见嘶鸣着打转的马和跌在地上的番子，卜仓舟已经没影子了。

　　“他什么时候跑得这么快——”

　　马蹄扬起的沙尘很快便将巨坑内的皇宫淹没。

　　番子们垂下的绳索还在。卜仓舟一溜烟跑到屋檐下，看看左右无人，足尖在石壁上轻点，攀着绳索轻轻巧巧地就爬上去了。从大片黄澄澄的琉璃瓦上走过去的时候，总觉得脚下有什么东西在□□。

　　西厂的番子和守兵们都惧怕风暴，一听到撤退的命令便跑了个干净。卜仓舟站在那屋顶上，眺望脚下大片的宫室和远处无边无际的沙漠，顿时觉得有些害怕。他知道素慧容为什么会叫番子们先撤——

　　因为对手太强大，番子们的弓箭根本无济于事。

　　总算是走到了木架插进屋顶的地方。探头下去看，果然看到刚才还人满为患的大厅内已经空无一人，地上的珠宝已经所剩无几，只余下一些大件搬不动的黄金器物和被踩得七零八落的尸骨。卜仓舟这时还是有些怕高，更怕那些骨头，索性半闭着眼，一鼓作气冲了下去。

　　好在地上的脚印依然清晰。

　　除了两大一小的脚印特别深之外，其余人的脚印都比较浅。杂乱的脚印中间，插着四枚断剑。卜仓舟认出那是雨化田的三子剑上的子剑。他想了想，拿出一方手帕把四枚断剑都包了起来。捡起的时候，发现地上还落着一些细细的发丝。

　　卜仓舟终于明白为什么雨化田会落下风。因为对方拿着削铁如泥的利器。

　　他把落发也一起包起，随手从地上捡了把不知是谁落下的剑，循着雨化田的脚印找过去。雨化田是往地下湖的方向去了。卜仓舟一面担心雨化田会被康明春赵怀安他们弄伤，一面又担心风暴马上会来，心砰砰地跳得厉害，脚下也踉踉跄跄，越走越快。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听到了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拐个弯过去，眼前现出一片炫目的剑影。正想出去，一把飞刀冷不丁飞了过来，擦着他的鼻尖飞过去插在石壁上。他立刻又缩回了头。

　　但只是一眼，也看清了雨化田一身白衣，头发披散，正以一敌二正大战康明春和赵怀安，那把飞刀却是站在康、赵二人身后的邱莫言射出的。雨化田的三子剑只剩下一把母剑，威力大减，还要提防着他们三人的明枪暗箭，听他的呼吸声知道他是越打越吃力了。卜仓舟心中暗暗叫苦，想丢几把暗器过去帮忙，又怕伤了雨化田。正踌躇，突然听到一个如出谷黄莺的声音惊叫：“大侠——”

　　卜仓舟精神一振——是素慧容！

　　果然赵怀安有些吃惊地问：“你们不是出去了么？”

　　素慧容声泪俱下：“呜呜呜大侠救命……我出到外面，就看到凌姑娘和那个千户打在一起，凌姑娘说要回来救你，千户不让，结果千户一不小心失手把她打伤了……呜呜呜我看凌姑娘性命堪忧，就回来……”

　　“凌姑娘……金镶玉？”是邱莫言的声音。

　　“是。”赵怀安似乎心有愧疚。

　　“你这几年——”邱莫言没有说下去，但当场诸人都能想得到她想问什么。赵怀安自然明白，答道：“莫言，你想多了。”

　　“雨化田，纳命来！”邱莫言在片刻的沉默之后一声大吼。卜仓舟听到一阵密集风声，吓得几乎喊出声来。只听得雨化田一声闷哼，也不知是不是受伤了，再也无暇顾忌，拎着剑大步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