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阕 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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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比起远隔千里的臣子是否清廉，在我看来还是近在眼前的和司空家的合作比较重要。毕竟只要不是谋反，那拖一天处理跟拖一年处理之间其实没啥差别。
而这位煜桑，在切实见到面之前，我曾就他的样子做了各种想象，毕竟耄耋之年却掌握着一个庞大家族的老人，听起来就很有传奇性不是么？
有着这样先入为主观念的我，在见到当事人的时候自然地掉了下巴。鹤发童颜不敢说，但光看那张脸，绝对比他的实际年龄年轻了二十岁不止。老人很瘦，露在袍袖外面的手骨节嶙峋，但整个人却不会让人觉得孱弱，反到因为那挺直的脊背而显得高洁孤傲。虽然脸上已经布满岁月的痕迹，但从五官的轮廓上，也依然可以判断出他当年应是怎样一个出类拔萃的俊逸男子。
遣下所有无关人等，老人笑着开口：“我叫秦煜。”声音没有一般老年人的浑浊，只是有些沉、有些哑，却依然掩盖不了他语气中的轻快。
如果不是司空焰事先告诉我他确实已经在这个世界活了几十年，我甚至会怀疑在这副年老的身体里，住的其实是一个年龄和我相差无几的灵魂。
“戚劭商。”最初的招呼由戚劭商来打。因为我并没有决定好是否要把自己的真实身份透露出来。
“戚劭商……那个二十九岁就英年早逝的戚氏总裁？”话是问句，但看秦煜的眼神，却已经是了然于胸了。
“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戚劭商谦和地笑笑，跟着转头瞧我。那神情很明显：看见没，我名号够响亮吧？
我扬扬眉，不屑。是很响亮啊～二十九岁英年早逝。
“那我家小四还真是捡到个大钱包。”秦煜无声地笑了起来。
“秦先生的记忆力到也令人赞叹。”戚劭商波澜不惊地称赞回去。
我勾勾唇角。这小子也注意到了啊？穿过来几十年的人居然还能记得从前？反过来说，认识戚劭商的人居然比我们早过来几十年？不过想想我虽然是比戚劭商晚死，却比他早来了三年。也许本身这个时空和和地球上就是错乱着的？但无论如何，秦煜和我们之间的这数十年间隔确实是存在的。
“哪里，只是人老了，便自然喜欢回忆从前了。”秦煜云淡风清地笑笑，“况且，戚先生的名字实在好记。——以前，我是武侠迷的。金古柳温，我一本不差地看过呢。不过，饶是如此，昨天小四跟我说了戚先生的事以后，我也想了将近一夜，才勉强确定。”
“不知道秦先生……”戚劭商出声。
按住戚劭商的手，我阻止了他后面的话。有些事情，知道就可以了，没必要弄得太清楚。反正我们只是来做生意，又不是查户口。
秦煜看着我们，露出了似乎是很了然的笑：“穆小姐？”
“秦先生。”我笑，对他的称呼不置可否。
“不知您是戚先生的合伙人，还是……第三方？”秦煜到是开门见山。
我扬扬眉，果然姜是老的辣。“看情况。如果能拿到我满意的好处，我就是这次合作的第三方。在您的财和劭商的力之外，我想，总还有一些东西是多多益善的罢？”
秦煜看着我，片刻之后，摸了摸下巴，苦笑：“……小四看人的本事，还有待磨练啊。那，您二位谁是掌握优先权那位？”
“当然是他。”指了指戚劭商，我笑，“今天是来谈昨天和四少爷约定的合作事宜的。至于我个人的事情，那是另算的。”
“你们肯跟小四合作，帮他跟他大哥争？”秦煜还是那副古井不波的样子。
好累……怎么做商人的都这么麻烦么？试探试探再试探……厌倦地闭上眼，我整个人摊进椅子里。
“秦先生，虚头就别玩了。我虽然没什么，但这位的耐性已经快到头了。”戚劭商含笑的声音响起来，“司空兄希望在您之后执掌这个家的权柄，而我则希望能有一个金钱方面的长期合作伙伴，互惠互利，自然一拍即合。……”
“所以您现在唯一要担心的就是您家那位四少爷是不是引狼入室。”打断戚劭商的话，我凉凉地插进一句。说来说去，你秦煜担心的不就是这个？
被我一语戳破的秦煜脸上自然有些尴尬。
我则冷然地盯着人。如果不是戚劭商坚持用民间的手段，那我就开了国库帮他，又有谁能说个不字？还用的着在这里看你患得患失？
“……君若，别这样。碰上个像我这样突然冒出来的馅饼，人家怀疑也是应该的。”戚劭商握握我的手，轻声安抚。
回头瞪他一眼，我冷哼一声。个心地善良的猪。“疑心一起，什么好话也成了别有用心。你现在说这个人家也不会领你的情。”
“换成你不也这样？别跟这儿只许你自己放火不让别人点灯了，啊？”不能不说，戚劭商的涵养比我好太多了。
确实，换成我，对着天上突然掉下来的馅饼也会疑心。只是，我更会明摆地把我的怀疑亮出来，至少，做个下马威的效果。掖着藏着地去试探对手，不是我的风格。因为那样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夺走主动权。而受制于人，是我很讨厌的。
深吸一口气，我正视着秦煜，然后低头：“对不起。我不应该放任自己的情绪。不过这次合作，不论是我还是劭商，都是抱着完全的诚意来的。虽然这个说法听起来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明人不说暗话。穆小姐还是亮底牌吧。”在被我说了那种话之后还能笑得这么真诚，这个秦煜如果不是涵养太好，那就真的是老成精了。
“如果我能作为第三方介入，那我就能保证你司空家在凤离的商家里拥有至高的荣誉。只要你们自己不行差踏错，就没有人能动得了你们。”我交迭起双腿，靠进椅子里，“您也知道，树大招风。像您家这么大一块肥肉……应该总有人觊觎吧？就算民间没有人能有这么大的胃，那上面的总有吧？”一家钱庄连着自家商铺发展到这么大却无风无浪？我不信。
秦煜沉吟片刻：“……您凭什么能跟我作出这种约定？”
我抖抖衣袖，轻笑：“凭我的名字。您没听见戚劭商刚才叫我什么么？”
秦煜脸色一僵。
“‘顾君若’这三个字，够不够？”我笑的轻松写意。如果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老人也就罢了，可跟个和我一样是半路出家过来的，我还真懒得去尊老敬贤。就算明知道他和我们之间有着几十年的落差，但一想到他从前其实是和自己同时代的人，就自然地忽略了中间间隔的那段岁月。
“顾公子么……”秦煜看着我，表情有点复杂。
“嗯……我不介意您现在还叫我‘穆小姐’。”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黑色衫裙，我耸肩，“毕竟我现在这个模样跟‘公子’这称呼实在有落差。”
“……如果要作为第三方介入，顾公子想从我们这里拿到的好处是什么？”捋了捋胡子，秦煜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一样看向我。
“您决定全盘接受戚劭商和四少爷的合约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教出来的，不会是个笨蛋的。”秦煜的神情又回到了甫一见面时的那种从容不迫。或者说，他中途那点小慌乱其实也是演技？……老姜！
算了，管他究竟是老姜还是嫩姜装老呢，只要合约成立，戚劭商没教人占了便宜去，别的也就无所谓了。
我笑一笑，说：“我要的……是你家遍布各国的情报网。连我在月城大街上跟人发生争执这种事都能准确掌握，我有理由相信它的严密。”
“就这个？”秦煜的表情有点意外。
“我只要对自己有用的东西。”十指交迭搭在腿上，我点头，“而且我说的这个‘要’是指要让它完全归我掌控。”
“可以。反正这个东西我最初也只是建来玩的。便是送给顾公子也无妨。”
秦煜大方的态度我到是很欣赏。
“不过我的回报可能要等一阵子。因为封赐，总要有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才站得住脚。”我摸摸下巴，“至于这个契机，就要看老天给不给面子了。如果今年江南能有大的水患的话……”
“君若，你在想什么！”戚劭商身子一震，几乎打翻茶杯。
“反正天灾无法反抗，那不如顺便利用～”我波澜不惊地看回去，“虽然无利可图，但趁机赚个好名声却很重要。可惜这一拨儿，你赶不上了。”
“……你说这话当真的？”戚劭商似乎很不谅解似的瞪着我。
这人，还真是好心肠……“我也想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啊……可那是我想想就成的吗？我不通水利呐。”我苦笑，“就算前世我有瞬间记忆，那也得我看过水利相关的著述才可以啊。”
戚劭商看看我，轻叹一声，默然。
“……看来我家小四对顾公子的看法到很接近事实。”秦煜突然冒出来一句。
……这家人判断事情的方法跟正常人不是一国的。不过他不说我到忘了。“对了，秦先生，关于‘穆若柳’和‘顾君若’的关系，我不想让更多人知道。”
“为了顾全凤离王的面子？”秦煜笑。
我点头。虽然凤翼看上去并不在意，不过因为我的存在已经给他添了够多麻烦了，还是能少一样是一样罢。
“……恕我冒昧，顾公子的前世是……？”秦煜端起茶杯，看似随意地问道。
“女人。”我直言不讳。
秦煜反到一口茶喷出来：“咳，我是想问您的职业……”
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我失笑：“刺客。”
秦煜看着我，表情里明显带着意外。
我耸肩：“您要是有兴趣，回头我讲给您听听也可以。就怕您觉得不够娱乐。”
秦煜笑得爽朗：“顾公子肯分享，秦某求之不得。”
“……你啊……”戚劭商在旁边一声长叹。
我笑。这种事情，无所谓的不是么？前尘往世，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拿到现在来说，那就是场娱乐。
“说起来，我一直很好奇，你现在到底是把自己当男人还是当女人？”戚劭商摸摸下巴。他这个人，有时候还真是像脑筋接错线一样思维跳跃得可以。
“重点不是我把自己当什么，而是在别人眼里我是什么吧？”我看看他，“至于我个人，我不否认穿张男人的皮会更方便。
“但我不会因为这个就否定我曾经是女人的事实。因为我的人格、见识、能力，全部都是在我作为女人的时候形成的。否定了我曾经是女人这个事实，就等于是否定了我自己的存在。”
“所以，您还是当自己是女人？”秦煜饶有兴味地看着我。
我还当自己是女人？仔细想想，过去三年里，我对自己并没有明确的性别意识。他们叫我“顾公子”，那我就是顾公子，没什么心理上的抵触。到是最近穿了女装被人叫“穆姑娘”的时候会觉得好笑。还真是一笔烂帐。
“……也许，就像我的侍卫说的那样，我跟他的差别，其实就是我没喝那一口忘川水罢。”笑着耸肩，既然想不通，那就不要去想好了。反正，顾君若怎么也还是顾君若。
第四阕·完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第四阕 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