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梦.天》山澈

58、汪天佑

　　忘情湖水一如当年的翠绿，战火绵延万顷，却始终没有波及到这一方净土。
　　汪天佑一头银发飘散在风中，用紫玉冠束起，飘渺而明亮。
　　他站在山峰，默默地俯身看脚下的小山重叠，湖水明灭闪烁，眼中倒映着王晋远离人间烟火的澄澈，静谧的看不出神色。
　　紫玉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天佑”，面前的人没有答话。紫玉走到他的身边，顺着他的视线遥遥望去，“前几年我在外面四处游历，路经过这里。两国边界能有这么一个地方，也许冥冥之中，真的注定要有一段时日的和平吧”
　　汪天佑淡笑，“至少我们有生之年是不可能了。”话中已没了哀伤，淡淡的恍如隔世。“他们应该还好吧。”
　　紫玉知道他说的是谁。即便经年不见，但他一直固执的认定，眼前的汪天佑仍旧是从前的那个人。
　　三年前长安城门下，他留下一片死寂的血泊后，消失不见。从那时此，紫玉便天南地北的开始找他。去过大漠，去过最远的北海，去过寸草不生的荒原，当然，也去过王晋。只是没想到，他会在失言。
　　失言盛大的起火节，高高的城楼上，他穿一身月牙白的便装，极昂贵的绸缎子，腰间别一枚精致的蓝海玉，若是忽视他满头的白发和消瘦无骨的身躯，还有那渺远精致，远离尘世的脸庞，他看上去真的过得很好，富裕安宁，雍容绝世，即便这些锦衣玉食，从不是他所求的。
　　硕大华丽的烟火漫天绽开的时候，他抬眼去看。那一刻，爱和恨都是前尘往事，他仿佛一颗天外来客，刚刚破茧而出，抖落封印千年的冰雪，淡然出世的看着所有的热闹和纷杂。
　　那时，紫玉看的，几乎痴了。说不上是心酸心疼，还是久别重逢的喜悦，亦或是等待了许久后心力交瘁的解脱和安慰。
　　他只是叹了口气，慢慢的笑开来，随即没有片刻犹豫的飞身上了城楼。侍卫的惊慌骚动，还有投射过来的无数惊讶目光，他都全不在乎，只是直直的看向那个人，并且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比之所有的一切，他最不能承受的，就是再让他从生命里消失一次。
　　漫天繁华落尽，唯你永不凋零。
　　失言和空种的战争是先帝在时就已经开始的，到如今早已是水火不容，如今既已来这里，那么空种的一切，年幼时便坚守的信仰，便都不在乎了。真是没有想到，年少最灿烂的青春韶华里，他们拼死守护的那一切，竟也有举刀相向的一天。说起来，真是命运作弄他们的一场玩笑。
　　“他们很好，前年失言出兵空种时，皇上召贾思安回朝，被他称病拒绝了。小环可能是为避免将来事端，跟着白虎军做了几年的军医，反正大家都熟识，对她多加照顾，而且有贾大宝在，她很好。”
　　汪天佑握了握右手，伊人已远去，但余温残存，已经渐忘的往事深处，依旧有一些人愈见模糊的身影，比如心慈温柔的蔓和环，比如色厉内荏的贾大宝，还有至今生死不明的大海哥。
　　他转身下山，淡笑道，“果然人不可貌相啊。”曾经最信赖不过的贾大宝，终究在风雨过后，给了小环一世安稳。如此，甚好。
　　他的白发拂过紫玉的脸颊，身后的人有一瞬间的怔忪，但很快反应过来，紧随着他的脚步，“今日，空种的和书就该来了吧。”
　　紫玉想起前几日得到的消息，垂下眼眸。
　　汪天佑见他不答话，疑惑的转头看他，“怎么了？”
　　紫玉笑着抬起头，“没什么，只是想到云木清，这么多年不见，不知道这次再见会是怎样的情景。”
　　汪天佑的步子微顿，他有些诧异，“这次来的是他？”
　　紫玉点点头，“你一直在忙梅霖的婚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梅霖便是失言国主，春江是边塞小国，为表诚心，送了公主来和亲。
　　起初梅霖收了和盟书，却一直固执的不肯娶那位公主，为了这件事，和朝臣们起了很大的争执。后来汪天佑不知和他说了什么，终于他是答应了。
　　他淡淡的想，自己这几日竟连这个都忽略了，原来来的竟是云木清，不过，来的是谁都不重要，政治协商罢了。
　　紫玉看着前方，“安乐王妃也会来。”
　　汪天佑极自然的开口道，“无妨，以国宾之礼招待他们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