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诀别》李千千

1、最后的诀别（全）

　　配角的命运，一种是死亡，一种是被遗忘。

　　神乐收起扇子，觉得又累又热，她看看仍在紧张拍摄的杀生丸，他们的对手戏原本已很少，每场戏也只有简单的几句台词而已，更多的时候，她只能像现在这样远远地，默默地看着他。
　　卸完妆换好衣服，她独自走出了摄录大厅，今天已经没有她的戏了，戏一演完她就立刻变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神乐——”钢牙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要我顺路带你一程吗？”
　　她笑笑，丢给他一支烟，自己也顺手点燃一支，烟雾瞬时迷朦了她的眼睛。
　　“谢啦，我准备再去游荡一会。”
　　这座城市的夜晚用寂寞和虚空燃烧起来的欲望之火吸引着无数红男绿女飞蛾般奋不顾身地扑入其中，她亦是其中一个。
　　她在出口处与桔梗擦肩，桔梗冷漠地，一言不发地从神乐身边走过，神乐知道她现在正要去杀生丸的身边，而自己正背离这个男人渐行渐远。她有时会忍不住好奇这两个人在这样的夜里会做些怎样的事，是否和戏中人一样不会欢笑不会流泪，对尘世的浮华视而不见。

　　神乐步入她常去的那家酒吧，独自坐在吧台边一杯接一杯地啜饮着腥红的k·vino，沉醉在它辛辣寂寞的滋味里，这是个经常有艺人出没的酒吧，放眼望去，几乎全是一张张耳熟能详的脸。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
　　神乐侧目，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脸上流露着一种危险自负的笑意，端着一杯这里最烈最昂贵的酒站在她身旁。
　　“是你啊，奈落，今晚没有牌局吗？”
　　奈落冷笑，就势变出一张扑克，那是一张黑桃皇后，他把黑桃皇后放在神乐的酒杯里。
　　“没有对手的游戏是无趣的，他们从来没有赢过我一局，害我已经对纸牌游戏失去兴趣了。”奈落招手示意调酒师给她一杯和自己相同的酒，“如果你发现有谁够资格做我的对手，让他来找我，当然，这个对手也包括你。”
　　神乐笑了，她感到自己正被一种无法言尽的失落感包围，酒已温暖不了她的心，只能让她的灵魂继续坠落和沉沦，她看着扑克牌上黑桃皇后冷峻的表情，黑桃皇后的脸逐渐变成了桔梗，双眼满含一种无尽的幽怨在黑暗中绽放着艳丽绝伦的凄凉。
　　为什么杀生丸会和那样的女人在一起？他们之间真的有爱情吗？还是因为彼此相似而相互慰藉？
　　奈落把已经浸湿的纸片放在指缝间，轻轻一挥，纸牌瞬时消失无踪。
　　“神乐，你今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一点也不像你。”
　　是吗？我也觉得这样的我不像是自己，我应该是像风那样自由而洒脱的，我不羁绊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羁绊。
　　可是这样的我，却爱上了一个我爱不起也不该爱的人……

　　今天的戏是她在这出连续剧中的最后一幕，她出演的角色以死亡谢幕，死在杀生丸冷漠淡然的目光下。
　　对于一份不可能实现的爱情，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杀生丸在她临死前特意来见她最后一面，神乐的心中涌起一种疼痛的幸福。

　　“我真不懂你，”奈落带着一脸神秘莫测的微笑看着手中的牌，“既然这么烦恼为什么不直截了当让他知道。”
　　神乐醉意盎然地笑了，神情妩媚得好似怒放的玫瑰，她的身体火烧般狂热，血液因酒精的燃烧而沸腾，只有心因孤寂而冰冷，她放下纸牌，放下她背负的宿命，走到有着大大落地玻璃门的天台上，眺望着满城繁华，夜空已经因为都市的绚烂而黯淡，风放肆地惑乱她的心扉。
　　她突然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自由过，她的心是不自由的。
　　奈落，我演的那个角色今天死了。
　　如果死的人是桔梗，他那对深邃幽冷的眸中会否流露出悲伤？会否流露出疼痛？
　　奈落冷笑，他的笑容好似在嘲讽世间的一切，带着一种伪善的冷傲，一种逼人的不可一视。
　　神乐看着他的脸，觉得自己问了多余而又愚蠢的问题，有种男人是没有多余情感的，即使有也不会让别人知道，因为要做这个世界的强者，必须与眼泪绝缘，必须把柔情斩断，你永远不会看见他们的软弱和彷徨，他们用沉默和执著堆砌出一颗冷酷的灵魂。

　　她第一次没有在奈落的公寓过夜，她像个游魂一样在黑暗中游荡，风带着初夏的气息在她身边轻轻游走，然后了无痕迹地离开。

　　我是为了你而来的。
　　她在心底默念着这句幻想中的台词，一边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嘲笑，接着她抬起头，发现自己驻足在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
　　那是……杀生丸居住的地方。
　　这是一栋非常华丽的小别墅，整栋建筑带着一种冰冷而又锐利的美感，它孤傲地沉睡在寂静的夜色里，神圣得令人不敢靠近。
　　神乐知道杀生丸并不在屋子里，他是个居无定所的人，唯一不变的是身边总是跟着一个叫做桔梗的女人。
　　桔梗……每次念到这个名字她的心脏都会不自觉地抽搐。
　　她到底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和杀生丸在一起？他们现在是不是在一起？在哪儿？在做什么？
　　神乐猛然转身，自己在想什么啊！去想这些有什么用！
　　我应该是个像风那样无拘无束无牵无挂的女人！
　　可是……
　　我竟然如此嫉妒那个女人，我竟然那么那么地想变成她……
　　风轻轻地从她的灵魂深处穿过，她用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揉走心底的悲伤，她睁开眼睛，一道苍白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面前的男人正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孤傲，神情漠然地站在她面前。
　　这是她朝思暮想的眼神，这是她无法忘却的忧愁。
　　我是为了你而来的……
　　她强压下心头的狂潮，神色平静地面对着他，没有让他了解的必要，因为没有开始就不会有结束。
　　“呦，怎么一个人走回来？桔梗呢？”
　　杀生丸一言不发地从她身边走过，神乐的心不断下沉，这样的事已经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了，他总是这样，总是用那种令人难以释怀的眼神与她的目光匆匆交错，然后沉默地与她擦肩远去，为什么杀生丸？难道仅仅因为我只是个小小的配角你就对我如此不屑一顾吗？如果有一天我成了主角，你会不会收起你的冷漠正眼看我？
　　那个男人从来不会为任何人而停留，她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她的视线，消失在她无力触及的世界。

　　神乐微笑着黯然离去，风掠过黑夜的声音是她心底不为人知的叹息。
　　你和那个男人不会有结果的，那个男人身边已经有了其他女人了。
　　奈落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自己身边，他拥抱着她，拥住她灵魂深处的痛楚，但是，她推开了他。
　　她已完完全全把心交给另外一个男人了，她再不能接受任何麻痹灵魂的拥抱和亲吻，她才发现利用情欲去遗忘一个人是多么地愚蠢。
　　奈落平静地看着她，你要走了吗？当你累了的时候还会回来吗？
　　风是没有可以停靠的地方的，这是风的悲哀。
　　奈落笑了，平静而落寞。
　　有什么东西一点一滴地落在地上，这是……血！
　　神乐抬起手，满手的腥红在惨白的月光下刺目地映入眼帘，这触目惊心的腥红就好象她常喝的那种酒，如此惊艳，如此寂寞，如此痛苦。
　　她承受不住这排山倒海的痛楚摔了下去，奈落搂住她，让她倒在自己怀中。
　　神乐，你再也不会飞走了，你永远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神乐嘲讽地笑笑，她似乎看见桔梗在黑暗深处落寞地看着她，她伸出手却无法抓住这片虚无。
　　我不会再看见你了，也再不会因为压抑而痛苦了，桔梗，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是多么多么地羡慕你……
　　她的身体开始一点一点变冷，手指也渐渐失去知觉，奈落的脸变得模糊。
　　我是为了你而来的。
　　她想着自己生命中最后一幕演出，对于一份不可能实现的爱情，死是最好的结局，只可惜我不是死在你的怀里……
　　再见了，杀生丸，我终于要离开你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在这么近又这么远的距离默默看你。

　　这是她朝思暮想的眼神，这是她无法忘却的忧愁。
风掠过黑夜的声音是她心底不为人知的叹息。
神乐嘲讽地笑笑，她似乎看见桔梗在黑暗深处落寞地看着她，她伸出手却无法抓住这片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