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国］帝乡暖苍梧》狐獴

3、第三章

　　“还真是个小不点呀！”
　　听到六太的话，塙麒不自觉微笑起来。
　　灵夕抬起头，好奇地端视着眼前陌生的金发少年，随后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同他一起走近的塙麒。
　　“这位是延台辅……，喂。可以让她叫你六太吗？”
　　塙麒的后面一句话是转向那个金发少年的。
　　“我是无所谓了——”
　　把双手反背到头后，六太满不在意地答应着，两道同样好奇的目光只在女孩脸上徘徊。
　　“这恐怕是我见过的最小的王了。”他大大咧咧地说着，圆亮的眼神里带出几分狐疑：“不过真的是没有搞错吗？不会是你临时抓来顶事的吧…”
　　“喂！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
　　“如果是你，我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呢。”
　　很有兴趣地听着六太和塙麒的谈话，发现一位小哥哥的新鲜感，让灵夕忘记仰起脖子的辛苦，只是很认真地看了又看。
　　“……六太哥哥？”
　　之前还在气势汹汹地和塙麒嚷嚷，一听到女孩怯生生的娇嫩嗓音，六太立刻变成是笑嘻嘻的模样。
　　“叫我六太就好，哥哥什么的我可听不习惯。”
　　“嗯…六太。”
　　歪过头去想了一下，灵夕露出天真的笑靥。
　　“六太也住在这里吗？”
　　“要怎么说呢…，我以前是住在这里过，不过现在已经不再在这里了。”
　　“搬家了吗？”
　　“呃，……”
　　为难地抓了抓下巴，六太没好气地看到一旁塙麒偷笑的表情。
　　在被六太满是威胁之意的视线狠狠刮过之后，塙麒这才勉为其难地开口替他解围。
　　“咳咳，因为工作的缘故…所以搬到另外的地方去了。”
　　“哦…原来是这样。”
　　女孩了然地眨眨眼，很体谅地点头道：“要工作一定很辛苦吧？”
　　“这个嘛……”
　　“主上，就是这样的没有错。”
　　不等六太再多做解释，塙麒直接接过了话头，毫不犹豫地给予相当肯定的回应。六太斜过眼去瞥视对方，见塙麒脸不变色、心不跳地说着完全不负责任的解释，顿时涌出一阵无力感。
　　“六太想看看小乖吗？”
　　“小乖？”
　　茫然重复这个陌生的名字，六太印象里完全不记得蓬山上还曾经有这么一号人物。难道是因为自己太长时间没过来，所以孤陋寡闻了？

　　他正纳罕间，女孩已经开心地从塙麒手中接过一只怪模怪样的兔子。
　　说是兔子其实也不能算是真正的兔子，只是像兔子大小的一只毛茸茸的生物。两只圆弧状的耳朵向四周转了转，一对金棕色的瞳子在阳光映照下烁烁闪亮。被灵夕小心翼翼地抱到怀里时，小家伙只是稍稍抖动了两下胡须，随即便温顺地贴到女孩身上。
　　“飞鼠？！”
　　六太很轻易便认出女孩手中的生物，那是一种叫做“飞鼠”的妖魔。
　　只有兔子大小，生性怕人、总是躲躲藏藏的飞鼠，算是妖魔里力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种。平时即便是偶尔遇到，六太也不会留意这样的小型妖魔。但此刻被身材同样娇小的灵夕抱在手里，明明是不起眼的小家伙也显得一下子大了几倍。
　　至少它的重量使得女孩不得不抬高手臂，努力从下面托起它的身体才行。
　　“嗯！六太也认识它吗？”
　　“算是吧…”
　　六太笑笑，意有所指地说道：“只是我并没有像这种的使令。不过我说呐，如果泰麒见到一定会很喜欢的。”
　　“……泰麒？”
　　这样的称呼对灵夕来讲已经不算陌生。在塙麒带她见过蓬庐宫中心的舍身木之后，总算是勉强让女孩理解了什么是卵果，只除了一点小小的误解，比如——“泰麒是塙麒的兄弟吗？”
　　“兄弟么…”
　　错愕地半张着嘴，六太呆住的表情就象是被人刚刚施了定身魔法咒。
　　“泰麒是一位小哥哥，等您见到就会知道了。”
　　在心底里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塙麒不无好笑地想着：确实是位小哥哥，天地良心我可不是在说谎。
　　“他也住在这里吗？”
　　“过去曾经是的，现在搬到戴国去了。”
　　“戴国是哪里？”
　　“就在巧国再上面一点点。”
　　“……，那……”
　　小女孩扬着头还想再问下去的样子，塙麒已经示意椎央，也就是那只傻头傻脑的飞鼠藉挣动吸引开灵夕的注意力。
　　“小乖，等一下，不要跑呀！”
　　看女孩追在蹿跳雀跃的飞鼠身后跑开，他总算暗自松了口气。注意力转回到还有些怔愣的六太身上。塙麒一挑眉，不快道：“我说，雁国已经无事可做了吗？要延台辅到处乱逛也没有关系？”
　　“我走了，自然有那个家伙撑着。”
　　毫不在意地撇撇嘴，六太咕哝着说道：“反正少了我一个，天又不会塌下来，有什么关系。”
　　“那么现在人也看过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喂喂！我说你这个家伙，对前辈就不能恭敬一点嘛？”六太弯起眸子，不怀好意地笑眯眯道：“兄弟…咯，我喜欢这个讲法！不过我记得塙麒是这里面最小的一个吧，先叫声‘哥哥’来听听好了。”
　　“哼——”
　　低下头啐一声，塙麒心下郁闷地想着，恐怕不会有什么人比你这只五百年的老妖怪更厚颜的了。脸上亦显露出不情愿的神情，道：“既然这么喜欢过哥哥的瘾，就请先想想看恭国的那位吧！”
　　提到供麒，六太忍不住摸了摸手臂上激得倒竖起来的寒毛。
　　被那家伙一脸天真地叫过哥哥，保证好几天都不用想吃得下饭去……

　　两人一时都沉默下来，视线只静静追随着院子里同飞鼠娇笑戏耍的那道小身影。
　　“你真的想把这样的小不点放到王座上去？”六太严肃起表情。
　　“这根本就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啊——”
　　谈及到这个问题，塙麒立时也显得有些烦躁。
　　他不耐地扭过头去，闷闷道：“要抱怨的对象也不该是我，你以为我希望自家的主上像现在这样的状况吗？一开始看到的时候，我也希望是自己搞错了。你知道我听说她还只有八岁时的心情吗？没办法想象吧。我到现在也还是觉得半点都不真实呐……”
　　“塙麒…没有人说是你的错呀。”
　　见自己的话引来对方的剧烈反弹，六太稍感歉疚地垂下眼去。
　　“反正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总有一天是会被主上怨念的。”塙麒苦涩地笑了：“别的都可以不在意，只是想到自己在毁掉这样纯真无邪的笑脸，我怎么都没办法原谅自己……我总在想，如果有一天她站在我面前，指责我是个骗子的时候，自己要说什么才好。想到都会头痛！”
　　“也不需要这么悲观啦！”
　　六太无所谓地放轻松语气，懒懒抻开身体。
　　“管他的，现在想这么多有什么意义。或许她会很高兴接受自己的天命，也说不定。反正塙麒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至于其他的我不认为有什么值得忧虑的。倒是以后少不了要辛苦上一阵，这是绝对跑不了的。”
　　“是啊是啊，黯淡的人生。”
　　“呐我说，要不要和雁建立邦交？”
　　“……你是来做说客的？”
　　“不要拉倒，我才不关心像你这样的家伙会不会做到死。”
　　睁大眼睛瞪了一会儿六太，塙麒无奈地点头道：“这种事还是等回去以后再说吧，主上那边应该是没有问题。……”
　　“不用你说我也看得出。”
　　视线移动到正扑在草地上和飞鼠滚作一团的小不点身上，六太轻轻叹气。
　　“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
　　“天意弄人呀，这就是天意弄人！”塙麒脸上浮现出无尽苦闷的神情：“我本来还想等找到王就可以彻底放松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每天可以自由自在地只管吃喝玩乐，偷偷懒、旷旷工什么的，做个游手好闲的宰辅。现在梦想彻底破灭了呜……”
　　“……我从来没听过你番远大抱负，……”六太臭着脸，一副很不爽的表情：“要知道你这家伙是这么想的，我连帮都不会帮你。”
　　“唉～这就是事与愿违，司命造化的捉弄啊！”
　　六太毫不留情面地打断塙麒的唉叹。
　　“这和什么司命造化绝对没有关系！一定是知道你动机不纯，上天才会降下惩罚。我一点也不觉得同情你这种家伙！”
　　“这就叫自作自受！”他鼓起眼睛，直接给出冷冷的结论。
　　“哼，没有兄弟爱的冷血麒麟。”
　　“总好过你这只没有责任感的浪荡子！”
　　两人以斗鸡之势彼此瞪视对方，又都气鼓鼓地同时哼一声扭过头去。

　　正在此时，女孩满头大汗地跑过来。
　　一路欢声笑语地直直扑进到塙麒怀里：“叫大乖也一起出来好不好。好不好嘛，塙麒～”
　　面上情不自禁绽开一抹宠溺的笑容，塙麒不自觉伸出手，怜爱地摸了摸女孩湿漉漉的黏在额头上的发丝。心底的些许抱怨忽然间烟消云散，只剩下一阵温暖的感觉。
　　“看看…出了这么多汗，您不想休息一下吗？”
　　“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累！”
　　“主上真是好精神。”
　　塙麒笑着叹气，摇头。
　　“既然您这样说了，我也只好满足您的愿望。”
　　由于身高的差距，只能抱住塙麒腰身的灵夕眨眨眼，满怀期待地看着对方不知从哪里，又变出一只和先前的飞鼠相似的小家伙。
　　小东西跳到地面上，还有些茫然地张望了一下。
　　旋即站起身，用小小的前爪抹了抹脸。
　　“塙麒…”
　　它发出模糊的声音，同女孩一起仰起头，望向头顶上方粲然微笑的男子。
　　兴奋地带着两只双胞胎般难辨彼此的飞鼠兄弟跑开，女孩银铃似的童音娇笑撒落在四周围。
　　六太怀疑地斜睨着塙麒：“我说你到底存了多少只飞鼠？”
　　不等对方回答，他蓦地恍然大悟击掌叫起来。
　　“想起来了，你不会是专门为了哄骗小不点才去特意抓来的吧？”
　　摊开手，塙麒促狭一笑。
　　“那你以为我要这种傻乎乎的小东西做什么呢？”
　　“说的也是。”
　　六太点头认同道：“之前我还在想，你该不会弱到要用这种东西做使令。”
　　听到对方的话，塙麒若有所思地望向灵夕的身影。
　　“只要能让主上不再因为想家哭个不停，就算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只有乖乖搬梯子去摘给她的。”
　　视线不离女孩纯真的笑脸，六太又看了一会儿，之后忍不住半真半假地抱怨道。
　　“现在还真是有点羡慕起你来了，不管怎样至少被主上全心全意信赖着，还总能分享到主上的快乐。会让我那位笨王主上开开心心扑上去的，一定都是卖弄风骚的不正经女人，什么时候也不见他对我有这么热情过。”
　　“是呢……”
　　塙麒笑得一脸幸福，六太撇撇嘴角。
　　“不过可不可以拜托你不要笑得像个白痴！”
　　“嘿嘿，要不要我家主上也安慰一下你寂寞的心呐？”
　　“前话收回！你这个家伙活该被欺负！”
　　“是是…我知道了啦。”
　　风轻轻地扬起塙麒亮金色的发丝，噙在唇边的笑容渐渐上扬成一弯迷人的弧度。眸光微闪，他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愿望，希望时间就停留在眼前的一刻，不要再匆匆向前、慢慢流逝去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