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好奇的儿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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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墨楚寒醒来时，觉得嗓子有点疼，整个人无精打采的没什么力气。墨炎当他是夜里折腾了一会没休息好所以疲乏，只道中午用完了午膳之后该让他好好睡个午觉补回来便好了。
岂知等到用午膳的时候，墨楚寒的面色便开始泛红，说话的时候声音嗡嗡的，水灵灵的大眼里水光波澜，楚楚可怜地偎在父亲怀里。墨炎盛了一勺米饭，又夹了一块清蒸鲈鱼，然后仔细剔除了骨刺，放到米饭上，再浇了一点酱汁，才送到墨楚寒嘴边，轻轻地在他的嘴唇上一点。
墨楚寒张开嘴含了一小口，还不到半勺子，就别过头去不吃了。
“父亲……难受……”他侧过脸在墨炎胸口蹭了蹭，唇角的定点油渍也尽数蹭到了他的月色锦袍的衣襟上。
“嗯？”墨炎闻言放下勺子，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孩。“怎的了？”
墨楚寒想用手去抓他的衣服，却忘了手上的伤，刚一用力就疼得轻轻一呼。
墨炎一把抓住他的手，皱着眉头淡哂：“仔细着些！”
墨楚寒瘪了瘪小嘴，不过片刻便有一颗一颗的泪珠化进墨炎的锦袍上。
“唔……父亲……疼……”
墨炎抬手抚了抚他的头发，修长的手指触到他的额头时，却微微一顿，然后撩开他的额发，手心贴上去摸了摸，随即扬声唤了人进来：”叫南宫弑来！”
过了一会儿，南宫弑摇着那柄没有字画的纸扇悠悠哉哉地晃进长清阁，未见人先闻声：“有你这么个剥削法儿么？连个饭都不让人吃安生了……”
墨炎连白眼都懒得翻，直接道：“过来瞧瞧，他有些发热。”
南宫弑走到床前坐下。墨楚寒侧躺着，一边脸颊贴在坐在床头的墨炎的大腿上，无神的大眼蒙着一层晶莹的水光，仿佛随时都会落出泪水。南宫弑两指搭上他的内腕，凝神诊了一会儿脉。
“有点风寒。”南宫弑收了手，一脸狡黠地看向墨炎。“该是昨天半夜你给他洗浴时没注意，让他受了寒。”
墨炎闻言面色一沉，墨楚寒关注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先生怎么知道昨夜的事？”
南宫弑‘唰’的一声摔开折扇，一副志得意满相道：“你说你昨夜尿床的事啊？自是从侍女们那里得知的。”
话落，他得意地扇了两下扇子。
然后马上被墨炎一个斜睨的眼神止住了。
哦，忘了眼前这孩子现下受不得凉了。
他在墨炎压力十足的目光下收起扇子，贼兮兮的笑容却丝毫未见，凑近了墨楚寒道：“放心，怎么说你也是我学生，为师保证，绝不当面取笑你。”
墨楚寒小嘴一扁，唇角颤颤——
墨炎未等儿子哭出来，一道掌风已经朝着南宫弑劈了过去。
“哎！”南宫弑瞬间跳出五丈外，愤愤指着墨炎大骂：“你这人怎得如此小气！不过一句玩笑话，何以需得用内力劈我？用内力劈便罢了，关键是你怎能用内力劈我的脸？！”
墨炎不以为然，动手理了理儿子的头发，不经意道：“你若再惹他，本尊下一次必不会让你躲过。”
“你、你……”明明就是因为自己不注意害儿子受了凉而恼羞成怒！“你还讲理不讲！”
墨炎缓缓抬眼瞥他，悠然道：“本尊的剑讲理。”
南宫弑气得直哆嗦。
可墨炎一剑诛天无人能敌也是不争的事实。
南宫弑负气去煎药后，墨楚寒用馒头小爪轻轻碰了碰墨炎的腿，带着哭腔软软嚅咽：“父亲，抱抱……”
墨炎连人带被将孩子软软的身子拖进怀里搂着。墨楚寒用低烧着的小脸蛋蹭他的胸口，闷闷地说：“父亲，纯儿昨天是不小心的。”
墨炎低头用下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头。“嗯。”
“他们会不会笑话纯儿？”
“不会。”墨炎说的斩钉截铁。
斩秋谷里上下谁不知道墨炎宠墨楚寒宠得没边儿？笑话他？那岂不是不要命了！
到了晚上，墨楚寒的嗓子疼转为嗓子痒，一个劲儿的咳嗽个没完。墨炎命厨房做了冰糖雪梨薄荷糖，是镇咳润喉的上品。厨房忙了一下午赶制出来，拳头大的白玉瓷碗就放在榻边的小几上，墨楚寒什么时候嘴里的糖化尽了，就再拿一颗含着。
如此含了一晚上的冰糖雪梨薄荷糖，墨楚寒倒也没怎么咳嗽。只是到了夜里该就寝的时候，墨炎怕他若含糖入睡，糖化小了以后有可能会呛着他，便不让他吃了。这一来，夜里墨楚寒咳得就频了，根本睡不沉，到了第二天早晨，低烧未退，整个人也恹恹的连床都不想起。
墨炎招了南宫弑来，让他开个方子，好歹先把烧降下来。
南宫弑却说，墨楚寒是低烧，降了病返而好的慢。
墨炎无法，可墨楚寒倦乏地靠在他身上，时不时地咳两声，仿佛咳在他的心口一样，让他觉得焦躁。
墨楚寒没哭也没闹，安安静静地趴在他的怀里，墨炎却觉得懊恼难当。
他该更注意些的。墨楚寒体弱畏寒，深夜寒气最重，他不该那么随便就给他脱衣服洗浴。
该是因为先前受了惊吓的缘故，墨楚寒这次的病来得尤为凶猛。待到了第三天，他便开始流鼻涕。
于是免不了墨炎百忙之余又增加了一项给儿子擦鼻涕的任务。
只见那世传性格冷厉堪比冰霜的斩秋谷谷主随手携着一块布巾，隔一会子便给胸前趴着的孩子擦鼻子，擦完了还不忘给他抹上一点清萍乳膏润肤，免得他鼻子擦多了起皮。
但真正的考验还在晚上。
墨楚寒连着几天睡不好，已是疲累到了极点，闹觉闹得根本睡不着。
睡不着，便开始啼哭。哑着嗓子，搂着墨炎的脖哭。
墨炎近日也被折腾得休息不好，只是他内力醇厚，面上不太显，但说不疲不乏那是假的。
可也总不能让墨楚寒就这样把自己哭睡了。
他将裹着被子的墨楚寒抱起来，如他初到长清阁的那次那样，让他枕在自己的肩窝，像哄婴儿那样抱着来回颠。
这么一抱便是一夜。
即便墨楚寒三更过些的时候就已经睡过去了，可墨炎怕他好不容易睡着了，一换姿势会醒，便索性继续抱着，在屋子里画圈兜。
天际泛白之际，清晨的露水潮气渗进屋里，墨炎才忽觉肩上湿冷。瞥头一看，肩上不知何时竟有了一小摊晶亮粘稠的水渍，不是小孩的口水是什么？
定是他鼻子不通，睡着了以后呼吸不畅才张开嘴的。
墨炎无言地望着小孩嘴边的那抹银丝，想，自从养了墨楚寒以后，人身上能产的液体他似乎都被抹过了……
原来为人父这差事，不但费耐性，更费衣裳！
墨楚寒九岁那年，谷里有个女婢怀孕了。他不知道怀孕的女人是什么样的，好奇得很，便让伺候他的侍女带他去看。回来的时候，正好墨炎也练完了剑在书房里看奏报，他便很自然地粘了上去，依进父亲的怀里撒娇。
墨炎腾出一只手环过他的腰，又拿了一块桃粉水晶糕喂给他。
“刚才去哪儿玩了？”他漫不经心地问，一半心思还在奏报上。
墨楚寒小口小口地啃那糯米糕，答道：“去厨房看怀孕的姐姐了。”
因为墨楚寒年纪小，称呼谷里的女佣时，年轻一点的就姓氏后面加一个‘姐’字，年长一点的后面就加一个‘妈’字。
墨炎闻言一顿，想起前几天管家好像确实跟他说过谷里某个女婢有身孕了。
“姐姐的肚子好圆好大。”墨楚寒感叹着说。“父亲，那里面真的住着一个小人吗？”
“嗯。”墨炎在文本上写了一句批语。
“那她肚子里的孩子什么时候出来啊？”
墨炎想了想。管家似乎说过那女婢怕别人知道她有孕之后把她辞退，所以一只到月份大得掩不住了才上报。想来既然墨楚寒说她肚子又圆又大，应该是快足月了，便答道：“约摸再过一个月就会生。”
“那等他出来之后，我可以跟他玩吗？”
墨炎打开另一本奏报，随口道：“谷里不留有孩子的女婢，她生产前便会出谷。”
墨楚寒低低地‘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墨炎听他兴致明显地低了下去，猛然反应过来，他希望那个孩子能留下，希望有个与他年龄相近的玩伴。
过了个把个月，墨炎出了一趟谷，回来的时候带了两个拖油瓶——被老爹扫地出门的上官锦，和一个黝黑壮实的男孩。
墨楚寒得知父亲回，兴高采烈地沿着梧藤院门外的回廊拄杖摸索而行，他身后，负责服侍他的侍女形色慌张地抬着手虚扶，嘴里不住地哀求道：“少主您别急！别急！慢慢走！仔细摔着！”
墨炎一行人远远便瞧见墨楚寒小小的身影略显冲撞地往这边来。上官锦凑到墨炎身边，一脸笑嘻嘻地道：“瞧他急的，你这才出去了几天呐……”
墨楚寒闻言不置可否，嘴角却是微乎其微地向上扬了扬，略略加快了脚步。
“怎的没在屋里好好待着，出来做什么？”
墨楚寒听到父亲的声音，把手里的竹杖递给侍女，自己急急忙忙地依着声音往前走，然后很准确地扑进了墨炎怀里。
“父亲……”他的声音与三年前没什么两样，依旧软软的，让人听起来很窝心。
“本尊出去的这段时间，你可有听话？”墨炎一把将他抱起来，搂在怀里。
墨楚寒乖巧地‘嗯’了一声，细瘦的小胳膊环住他的脖子，下巴搁在他的肩井，用稚嫩的脸蛋去蹭他的脖子。
一只默默跟在墨炎和上官锦身后的男孩看着这一幕，眼睛瞠得老大。
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孩！
那皮肤，白白嫩嫩粉嘟嘟的，比刚蒸出来的细面馒头还干净，好像轻轻一戳都能戳出水珠子来一样。看他那张小脸蛋长得，水灵水灵的，比村子里头的任何一个姑娘都漂亮！还有他那身衣服，白色的丝锦小袍，上面绣着精巧玲珑的樱花花瓣，栩栩如生宛如初春最盛美的樱花雨，是男孩见都没见过的上好布料。
男孩出神之际，墨楚寒已经跟上官锦打了招呼，正歪着头问墨炎：“父亲，是不是还有别人在呀？”
男孩这才想起刚才小孩拄杖而行的样子。
对了，王掌柜跟他说过，他要侍奉的孩子眼睛看不见，是个瞎子。
这时候，一行人已经进了梧藤院。墨炎抱着墨楚寒坐下，这才点了点他的鼻尖，道：“耳朵还挺尖，嗯？是给你新找的随侍。”
男孩知道该自己上前给未来的主子请安了，便按照王掌柜教过的规矩，跪到墨炎和墨楚寒面前，额头贴着地，紧张地大声道：“四喜见过少主！少主万安！”
“唔……嗯……”墨楚寒被他突然这么一声吓了一跳，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便有些害羞地把脸埋进父亲的胸口。
墨炎知道他一向怯生，也不以为忤，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低声说：“先让他下去，待调教好了再来陪你玩，嗯？”同时，朝管家递了个眼色，管家便上前把男孩领下去了。
男孩跟着管家一路走出梧藤院，低着头，却不住地偷偷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直到听见管家问话，才收回心思。
“今年多大了？”
“十二了。”
“嗯，比少主大几岁也好，侍候得能周到些。”
男孩赶紧点头，谨慎地说：“是。”
“家里还有人么？”
“没了，娘早几年得了病，去了，爹去年也跟着走了。”男孩答得老实。
“兄弟姊妹呢？”
男孩摇摇头。“以前有个妹妹来，后来染了病死了。”
“哦。”管家点点头。这样的事情在平头百姓家里很平常，算不上好的，也算不上惨的，见得多听得多了，也就不觉得什么了。他说：“少主的母亲也去的早，所以关于她你要少问，少说，尤其是在少主面前，免得惹他伤心。”
“是，知道了。”
“还有，少主的情况王掌柜可有跟你说过？”
男孩不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不敢贸然接话。
管家调教的新人多了，这般拘禁也见惯了，所以不以为意，继续说：“少主的眼睛不方便，你以后是他的随侍，伺候的时候言辞上要注意，做事情要仔细。”
“是。”
“尤其是长清阁里的东西，从哪儿拿的必须放回哪儿去，分毫偏差不得，不然少主磕碰了哪里，谷主怪罪下来就不好了。”管家避重就轻地说。
墨炎刚回来，墨楚寒免不了要在他身边粘几天，到了第四天才有空‘接见’上官锦。
这天上午，墨楚寒从南宫弑那里回来时，墨炎还在后山习剑。他进屋的时候，刚好碰见来寻墨炎喝酒未遂的上官锦，甜甜地叫了一声：“上官叔叔好。”
上官锦脸上马上绽出一抹笑，凑上去道：“呦，楚寒下课啦？”
“嗯！ ”墨楚寒乖巧地点点头。自从上次上官锦送了他一箱玩具后，两人的关系便亲近了不少，起码现在墨楚寒见了他，不会再像防人贩子那样躲着了。
上官锦看他撅着小屁股爬上软榻，心里道，别看墨炎那么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样儿，养起儿子来还是很有一手的！想想第一次见时墨楚寒那羞羞怯怯的模样，这才几年工夫，已经出落地这般好了，真是养儿有道啊！
可是墨楚寒接下来的一句话便将上官锦神游的思绪炸了回来，让他觉得，墨炎这儿子，养得也有些太好了点。
“上官叔叔上次不是说这几个月都有事，不能来了吗？”
上官锦汗颜。他总不能实话实告诉墨楚寒他是惹了桃花债，他爹气得直哆嗦不许他进门吧？首先不说别的，只要墨楚寒问他一句‘桃花债是什么’，墨炎肯定就得把他劈了！
于是上官锦清了清嗓子，颇尴尬地说：“最近又有空了，有空了，呵呵……”
“哦。”墨楚寒涉世未深，自是不知其中奥妙，点了点头便不问了。
上官锦却是想快快把他的注意力从这丢人的事上转移出去，便凑过去，笑嘻嘻地调侃道：“楚寒，你父亲可真是宠你宠得上天啊？我认识他这么久了，还没见过他对谁这么上心过。”
墨楚寒听着别人说墨炎喜欢他，小脸便笑开了花，甜甜地应了一声：“是吗？”
上官锦见这话他听了受用，便顺竿子爬接着哄：“怎么不是？你都不知道，就光给你找个随侍，那千挑万选的，比人家选媳妇都仔细。”
墨楚寒的脸上马上浮出两朵快乐的红晕，羞涩间带着一抹忸怩的笑着。
上官锦觉得自己忽悠小孩忽悠得很成功，很有成就感！
“上官叔叔，媳妇是什么？”
上官锦的成就感瞬间蒸发。他顿了顿，刚要开口，愕然瞥见墨炎正向屋里走来，神色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目光有些犀利。
上官锦咽了口唾沫，头皮开始发麻。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好奇的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