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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惩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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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夜在鹰巢城的第二天和前一天一样杯具。
天不亮就被叫起来去吃肥皂早餐。上午的训练内容是发力技巧和招式。中午到日落之前进行毒药训练,傍晚的实战对手换成了一窝抓狂的毒蜂,极其有效地加强了他对于蜂毒的认识。然后他拐去库房,将身上已经成了筛子的衣服换下,领了一套新的。
接下来,朔夜再次走进布森勋爵的书房,踩在软软的比利尼斯的厚毛地毯上,他几乎有些不适应了。比起其他根本就是简陋的房间来,这里足可以称得上是奢华,但那些古老的雕塑和附魔装饰也同样散发着破败和陈旧的味道。
朔夜乖乖地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厚厚的宫廷礼仪分册,真心觉得这是一天来最轻松的时刻了,同时看到布森勋爵被如山的公文淹没显然有助于他的好心情。监工先生忙的甚至没有在他坐向沙发时给他一鞭子。
朔夜窝在软软的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盯着书页,一副很努力的样子,其实他只花了三分之一的时间就记住了书中的内容,但如果布森勋爵了解这一点的话,他的功课肯定会变成三倍……不,是五倍,那个家伙非常擅长压榨他的极限。
也许布森勋爵认为宫廷礼仪很困难?瞧他那个死板又无趣的模样……当年肯定吃了不少苦。朔夜很是愉快地幻想着被面目不明的礼仪教师抽打的幼年版布森勋爵——这个家伙有童年吗?
其实宫廷礼仪什么的全都是废纸!朔夜不屑地想到,最重要的是高贵优雅的气质和理直气壮指使别人的优越感,而不是用尺子量出来的抬腿高度——后者根本就是用来衬托大人物的仪仗队。比如瑟斯那个家伙,他和布森勋爵站在一起,如果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那么一看就是任性王子和严厉护卫队长的组合。
看到一半的时候,门外有蹬蹬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地传来,朔夜不禁有些惊讶,除了瑟斯之外,他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么“正常”的步伐走路。
“当”,“当”,乌木门被象征性地敲了两下后,还没等布森勋爵答话,门便被推开了。
一个和布森勋爵长得有些相似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身材高大,穿着一身华丽的黑红交织的甲胄,笑容满面地打着招呼:“晚上好,我亲爱的叔叔,听说你最近很忙,连炎流城都没有时间回去,真是令人遗憾,没有了你的协助,国王殿下是多么辛苦啊……”他看到沙发角落里的朔夜,眼睛一亮,“哈,好漂亮的小东西,这是你的新宠物吗?听说这两天你和他寸步不离。”
“如果你只是来浪费我的时间的,那么你可以出去了,弗林顿。”布森勋爵冷冷地说道。
“噢,我亲爱的叔叔,你真是远离社交生活太久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黑鹰应该是无所不知的。”弗林顿一脸遗憾地说道,“我来是因为……”他看了朔夜一眼。
布森勋爵示意朔夜离开:“拿着书,一小时后再回来。”
出了房门,走过一个放着茶水的隔间便是一间同样奢华的起居室,不过朔夜当然不会乖乖地留在这边。书房的门上有魔法,无法窃听,那么……
他一跃而起,从起居室的通风口挤了出去,然后贴着石墙,轻巧灵活地爬到了书房的窗户上,借着石雕的阴影隐藏了下来。
乌黑的窗棂外盘旋着细微的旋风,再加上里面的隔音法阵,保证任何声音都不会传出半米之外,不过这个距离对于朔夜来说足够了。
“……雷丁亲王已经到了炎流城,恐怕城里一半的贵族小姐都会为他敞开闺房,真是令人羡慕。”弗林顿啧啧地说,“可惜我们的‘王子殿下’不这么想,领着他那几个小朋友和南方来的亲戚发生了些冲突……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也许明天亲王殿下就会是他的监护人了……”
“安菲特那边有什么动静?”布森勋爵突然问道。
这个词令朔夜觉得很耳熟,然后他想起来了,是瑟斯那个家伙的名字,瑟斯•迪•安菲特……
“没有动静……这可能吗?”弗林顿笑嘻嘻地说,“美丽高贵的伊莎贝拉殿下仍然在主张她的继承权,不过还是有道理的,毕竟,她是前任国王唯一活下来的孩子,而且曾经在国家陷入危难之时作出了高尚的自我牺牲,嫁给了我们充满敌意的邻居。”
“你是这么想的?”布森勋爵冷冷地问道。
弗林顿毫不让步地迎上他的眼神,微笑着说:“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在十三年前的那场混乱中,威勒斯只不过是因为运气好才得到了王冠,如果雷丁亲王再大上五岁,或者安菲特的希尔斯国王早死三年,事情就会完全不一样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让错误继续下去呢?他那个缺乏教养的私生子绝对没有资格戴上伊利亚王冠,我们需要一个真正的国王。”
“我们会有一个真正的国王的。”布森勋爵无比坚定地说,然后示意谈话结束。
朔夜连忙沿着原路轻手轻脚的退回,在弗林顿开门的一瞬间从通风口钻了回去。
当弗林顿走进起居室,只看到一个纤细的精灵少年乖乖地坐在宽大的扶手椅角落里,捧着一本厚重的精装书。
“哎呀,你在这里……咦?你是九号吗?”弗林顿眯起眼睛,施施然地走过来,说,“换人了吗?原来那个在哪里?要是没用了就给我玩玩好了,就算血统杂了些,也是半精灵。不过你们看着倒是有点像,都很可爱呢……”他伸手摸向那美丽的脸庞,“下周有一场狩猎,斯沃尼那个家伙弄到了一只森林精灵就带着四处炫耀,要是我把你带去的话,他的脸色一定很有趣……呃……”
少年精致的脸庞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纤细白皙的手指头瞬间地捏住了高大男人的脖子,既然他身上穿着魔法皮甲,那么就对他没有保护的地方下手好了……小小的拳头狠狠地敲上了那还算高挺的鼻梁,骨骼的碎裂声响起,然……“嗡”,淡淡的火焰力量从弗林顿的甲胄上爆发了出来,灼烧着朔夜的手指。
一阵剧痛,然后黑色的藤蔓浮现,吸收掉了火红的光雾……
仍然有些泛红的拳头很是细致地在那张和某人相似的脸上均匀地敲了一遍,顺便又出现了一连串清脆地断裂声。
细长的黑色鞭子突兀地冒了出来,缠上他的手腕,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朔夜抬起另一只手,堪堪在弗林顿的脸上留下了几道泛着黑气的抓痕,然后,鞭子猛然一甩,把他砸到了墙上。
朔夜及时地用手扶住了墙,避免了发出声音。
弗林顿抽搐着摔倒在地,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口中发出了荷荷的声音,几颗带着血的牙齿随着血沫流了出来。
“看来伤得不轻。”布森勋爵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来人!”
门外的守卫推门走了进来,无声地行礼。
“把弗林顿伯爵送到莱克特那里。”
等到守卫把弗林顿抬走,布森勋爵这才冷冷地看向面无表情的小精灵。
“看来我们的训练强度还不够,你居然还有力气乱咬人。”
“……”朔夜一脸的无动于衷,布森勋爵下个月急着要“用”他,那么就不可能对他作出什么无法挽回的惩罚,而他平时的训练已经接近极限了,再加码只会令他受伤或者耽误时间。
他不想坐以待毙,那么就需要等待机会,或者干脆自己创造机会——后者的话,就必须要清楚这个最大障碍的底线是什么……顺便出出气。
布森勋爵没有如他所料那样抽他一顿,而是推开窗子,掏出一只小小的铜鹰,放在嘴边,一长一短一长两短的尖锐叫声远远地传了出去。
五分钟后,门口探进了一个橘红色的毛茸茸的脑袋,七号金色的眼睛溜溜地转着,不像昨晚那么活泼,但仍然在走进来的时候趁机对朔夜做了个鬼脸。
朔夜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一切。
然后,布森勋爵淡淡地说:“九号,卡住七号的脖子,然后重复你刚才的动作。”
朔夜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但紧接着一鞭子就抽到了他身上。
“现在!”布森勋爵冰冷的声音好像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
朔夜缓缓地走上前,伸出手臂,细长的手指触到了七号的喉咙,小猫没有任何反抗或愤怒,只是洒脱做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鞭子抽到了他身上,然后又抽到了七号身上。
手指渐渐地用力,感受着温热皮肤下血脉的跳动,那张有些苍白的圆脸开始泛起紫色……
这算什么?
朔夜紧紧地咬着牙。
明明是他惹的祸,为什么要惩罚七号?
开什么玩笑?
他只认识了他一个晚上,那个吵闹的家伙的死活与他有什么关系?
抬起手,上面的灼烧和红痕已经消失,但接触到那温暖的皮肤时,仍然感觉到了一丝疼痛。七号呲牙咧嘴地做了个鬼脸,用嘴型说:“快点吧!”
一拳,又是一拳……
小小的珠子般的表盘里闪烁着星光。
才过去五十七秒,他以为有一个小时了呢……
七号的脸已经青青紫紫一片,看不出形状。
朔夜想要移开双眼,却逼着自己去看,这就是他行为的后果。
又过了六十五秒,布森勋爵终于出声让他停手。
朔夜僵硬地松开手,猫耳少年软软地瘫在地上,然后几鞭子甩到了他身上,小小的身体颤抖了几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轻轻地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两颗带着血丝的小虎牙。
那是笑吗?真难看!朔夜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布森勋爵冷冷地说:“去天牢报道。”
七号很是随意地施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那天晚上,朔夜乖乖地做完了所有的功课。
走回房间的时候,他隐约地听见了弗林顿的怒骂——居然是在二号房间里……这房间的隔音效果比想象中的好,听不清具体的内容,不过他一共只听到过四个人说话,还是不会认错的。
另外的一扇门半开着,四号青白的好像死人一样的面孔在黑暗中一闪而过,然后,房门无声地关上。
朔夜径直走回自己的房间。
九号房间里已经没有了毯子,活动暖炉正在天牢。朔夜独自躺在冰冷坚硬的木板上。
窗外再次传来了激昂的乐声,他的心脏随着节奏快速地跳动着,仿佛要突出胸口。
然后,那飘渺的歌声出现了,他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漂浮到了空中,冷静地俯视着缩成一团的小小身体。
至少,他的灵魂现在是自由的。
一个月后呢?
他得到了教训,不要去试图挑战布森勋爵的底线,他们的力量完全不平等,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建筑在平等基础上的行为都是愚蠢的。弱者要有弱者的方法。
还有,他逃走的时候,必须多带上一个人了,真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