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不相忘》恼渊嗔

42、第四十一章 雪夜

　　迫不及待的拆开那封信，上面的字歪歪扭扭的，这孩子，让他好好练字一直不放在心上，不过能看出他是很用心写成的。

　　原来岚湮让大军牵制住蓝清，在战场上借打斗之际凑过去和天儿说让他子时到乱葬岗等他。见面之后，岚湮也表达了和我当初一样的意思，让他离开这个地方。岚湮说服了他。以他的武艺，在加上他如今在军中的地位，很顺利就离开了前线。

　　他在信中说：“姐姐，现在我知道师傅让我下山的用意了。人生在世，乘年轻什么事都要亲自体验一番，亲情、爱情、友情这些都是在尘世里摸爬滚打一定要接触的。是你和姐夫让我有了家，知道被人疼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很开心。为了能再和你们在一起，在军中的那段日子也没有那么难熬了…每次打完仗回来我的心里都很难过，但是只要想到我是在为了我们的家努力我就能变得坚强了。”

　　我泣不成声。

　　“我走了，姐姐。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天儿已经长大了，足够照顾自己了。姐夫说你不希望我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只要过得开开心心就好，这些天儿都知道。我打算先回山里一趟，然后就到各处走走。姐姐放心，天儿不会再让自己变成小乞丐的，也不会有一个人把我领回家了…姐姐，我相信姐夫会把你带走的。我们还相约冬天一起赏雪、在天寒地冻时一起偎在暖炉前面，一家人快快乐乐的，姐姐千万不要忘了，天儿可是会不依的…

　　看完之后，我一言不发，只是一下子投进岚湮的怀抱，拿着信的手紧紧地攒了，霄墨只是看着我们，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突然，外面冲进来一队御林军。我从岚湮的怀里抬起头，正好看见一脸冰霜的莫负。

　　他的脸上看不出过多的表情，一派淡漠，眼睛撇过岚湮搂过我的手依旧是那副样子。我知道他心里定然是气极，表面才会是在常人面前那副淡漠的样子。

　　紧盯着莫负，看到他的眉头微蹙，我大气都不敢出，不禁揪紧了岚湮的衣袖。他轻拍我的手背，示意我不必紧张。

　　“怎么？临王刚刚迎娶公主怎又和朕的后宫妃嫔勾搭上了？莫非临昭女子都看不得，入不了你这位入赘皇帝的眼？还是…你这个花天酒地的毛病又犯了？哦，不是…应该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毛病。”莫负一出口就是讥讽。

　　这番话可说是把岚湮骂得彻彻底底，连我都觉得刺耳，偏偏身边这位没什么反应，竟然还笑得出来。“皇兄别来无恙啊。呵呵，我仔细一想，皇兄刚刚说得都对，皇弟我确实是没什么改变，不过皇兄变化也不大啊，天天霸着奈渊还不是得不到她的心？皇兄喜欢做无用功的毛病也没改啊。”
　　我又好气又好笑。

　　“哼！不管如何，你现在怀里搂的是晋国的皇妃，是朕的女人，或者可以说是你的嫂子！你如此大逆不道、不把朕这个晋国皇帝放在眼里，到底是何居心？”

　　“嫂子？！”岚湮嘴角的笑变得有点冷，“皇兄是不是忘了当日奈渊是你皇弟的妻子，是你的弟媳啊？”

　　“你！以前如何朕不想追究，奈渊现今是晋国的皇妃。而你，这是大不敬！”伴随着他透着一丝狠绝的声音，御林军迅速缩小了包围圈。

　　事到如今我只有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我挣扎，意图回到莫负身边。但是岚湮在我刚动了一下时就俯下身在我耳边轻声道：“乖，别动。”我仰头疑惑地望着他。

　　然后从四面的房顶上又出现一队人马，不是铠甲加身，而是一律轻便短打。这一路人以及其诡谲的轻功降落到御林军身边用一柄剑制住了他们。我心中惊讶事情的发展但是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回过去看莫负如何反应。只觉眼前一个身影掠过，视线追过去竟是漓缨！她抓住了霄墨。莫负果真胸有城府，在一方面落于下风立刻寻找另一个有利的目标重新掌握主动。

　　“不知晋帝是否看了在下的信，对信里的内容可否感兴趣？”岚湮收起笑容，难得正经。

　　“既然你这么喜欢当护花使者，那我就让你再过会儿瘾吧。至于信里提到的事，朕想，这里怕不是个谈事情的好地方，还烦请移驾。”莫负慢慢走到霄墨面前道：“还请大哥恕罪，这个重要的时刻，想必大哥也不想错过吧？”

　　霄墨轻笑，包含着点无奈：“二弟…你明知道，为何还放不下？”

　　压抑着怒气，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霸气：“我不会像你一样什么都不做就放弃！我不信靠争取还有得不到的东西！”

　　“…二弟…”霄墨有些哭笑不得，“爱情不是靠争取就能得到的，有时候还有感觉。一旦把心给了最初的那个人就很难收回来了。”

　　莫负没说话，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晋国皇宫走去。

　　在广阔威严的大殿，大家把话都说开了。原来岚湮此次前来谈判的筹码竟是整个临昭！如果莫负同意放我和岚湮走，并且以后都不许为难我们，他就把整个临昭拱手相让。

　　莫负冷哼：“夏夕公主肯把临昭任你摆布？她可不像这样的人啊？”

　　岚湮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样，笑看莫负：“皇上可是深知‘情’这个字的威力，公主整个心都在我身上，现在更是推我做临昭的皇帝。你说…这个事我做得了主吗？”

　　我暗拉岚湮的衣袖：从刚刚在霄墨那里岚湮就一直挤兑莫负，他…实在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啊。这么做只会让他加倍还在让他吃亏的人身上。岚湮只是捏了捏我的手心，示意我放心。然后继续对上莫负：“皇上怎么看？”眼里是一片胸有成竹。

　　莫负沉吟。

　　这个人，野心极大，我不认为他会为了我把江山拱手相让。我暗想。

　　“…若是我不答应呢？”莫负双手交叉拢于胸前，竟有点挑衅的意思。

　　岚湮此时倒有礼起来，脸上是及其痛心的神色，犹豫着道：“那…就少不得兵戎相见了。不过我想皇上这么有抱负的人，应该不会舍得天下苍生受苦吧？这点在下是甘拜下风，在我心里，整个天下都比不上心里的那个人重要。但是皇上就不同了，皇上可是有统一天下的远大志向啊！若是能不费一兵一卒得到临昭，不仅免遭生灵涂炭，百姓也会感激皇上的恩德，到时候统一天下，皇上民心所向，刚刚稳固的江山也能免去不少麻烦。皇上…你说是不是呢？”

　　岚湮这番话可说是抓住了莫负的软肋，确实，若是能和平劝降，百姓将会少许多折磨，对莫负来说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莫负肯定会答应的！我这么想着，心里有点小小的喜悦。抬起头想寻找那个让我心心念念的人，却不经意瞥了眼上面高坐的那个人。我满含欣喜的眼神就这样直直的撞进那个人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顿时让我惊在当场。

　　急忙转了视线，等我调整好心思再望上去，他已经不看我了。

　　“容朕再想想…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开口竟有些疲倦的意味在里面。

　　“恭送皇上。”岚湮还装模作样地做了个揖。然后转过身径直向我走来，带着一如从前的宠溺笑容。我也不禁微笑：或许…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御使还请去使者殿休息，景妃娘娘请。”漓缨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们中间，对我恭敬地伸手。
　　岚湮眼神一凛，想越过漓缨到我身边。不过漓缨也不知用了什么身法，竟然一直压制着他。身后传来莫负的声音，“岚湮，你都等了这么长时间，现今连这么一刻都等不了了吗？如果你想让朕答应，现在最好还是别惹怒朕。”

　　越过漓缨肩头望向上面，莫负单手撑着头，似是很疲累的样子，夕阳余晖照在他伟岸的身子上，显得…无比的寂寞。“好了，你还不走？”

　　岚湮没动作，我淡淡开口道：“那臣…我先回宫了…”对着岚湮绽放了一个让他放心的笑容，把手放在漓缨的手上。她…居然在发抖！这个发现让我十分诧异！

　　我皱眉，略微靠近她道：“你没事吧？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的脸上还是那副冷漠的表情，恭敬却不折其贵地低下头说：“谢娘娘关心。”竟是一个字也不说了。

　　霄墨和岚湮一起去了使馆。我回了景宁宫。莫负…一直坐在他那张强势美丽却宽大得寂寞的龙椅上，渐渐隐没在昏黄的光线中。

　　晚上莫负依旧和我一起用的膳，但是我们之间…现在是真正的无话可说。

　　洗漱完毕该就寝了，我知道今晚我肯定睡不着的。不知莫负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或许明日我就要和岚湮一起走了，为何还要面对一个根本不爱他的女人？

　　莫负就躺在我的身侧，呼吸均匀，可我的脑子还是清醒得很。忍不住就想岚湮来打发这十分难熬的时光。

　　“决定一夜不睡了吗？是激动还是因为睡在朕的身边？”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我吓了一跳。

　　那边，莫负慢慢睁开眼睛，转头看向我。

　　我咬着下嘴唇，有点无奈：“一般这种时候…都会睡不着吧？激动…也没那么夸张；我都睡在你身边那么久了，就算我不愿，我的身体也习惯了，应该不会让我睡不着。再说，皇上你不也没睡着吗？”

　　“明日…你就要离开了，朕…想慢慢度过这最后几个时辰。”这句话像是让我的心浸在了水里，难受极了。

　　“莫负…你是真的喜欢我吗？”我真的想不通。

　　他把头转过去，望着帐顶，“或许一开始不是，你只是引起了我的兴趣。但是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把心给丢了…”

　　这个莫负，平常什么情绪都不外漏，真要来劲了，能把牙都酸掉。

　　“你让我又爱又恨，不过…是爱多于恨。或许我根本就没恨过你，我恨的是我自己。为什么要让你做那么多你不愿意的事？”他喃喃道。

　　“行了行了！！你睡不着是吧？我也睡不着。不如我们出去看日出吧？”我不想在临走之前让心里像刀割一样难受。

　　估计他心里吃惊的程度不小，饶是这样，面上依旧只是蹙了蹙眉。我自己先起来穿衣服。

　　我打算在我走之前把这里在我心里平反一下，让那些不愉快的地方和人都烟消云散吧。

　　“快点啊！不然时间不够了！这最后的时间，你也不想就这样躺着在尴尬中没了吧？”我踢了踢莫负。反正他答应放我走了，这些“放肆”的举止应该能不计较了吧？

　　传话让所有人都到宫外守候，现在整个景宁宫只剩下我和他了。虽然没人打扰了，但是也没人使唤了，一切都要我们自己做。

　　我烫了一壶酒，打发莫负翻了几件猩猩毡出来。他在一堆花花绿绿里有气发不出来，从衣柜里挣扎着出来的时候，脑袋上还有根孔雀毛。把我笑得不轻，他正要发作，我赶忙斟了一杯酒凑到他的唇边。他略一诧异就含笑饮了。

　　在台阶上扫了扫，再铺上猩猩毡，我和莫负就开始自斟自饮了。

　　这一夜，我们把在彼此面前都不曾展露的一面完全暴露在对方面前。畅饮之后，我把头靠在莫负肩上，闭上眼道：“把我忘了，找一个真心爱你的人吧。”

　　他没答话，只是望着东方一点鱼肚白。没过一会儿，竟然开始下雪了，我不禁瑟缩了一下。他下意识搂紧了我。

　　雪越来越大，他一点要回去的意思都没有。我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望着那俊美的侧脸，心里异常难受。

　　他伸出手接住雪花，脸上闪着柔和的光，道：“我一直忘不了那天，还飘着雪花呢，天寒地冻的，你站在檐下等我，就像一个妻子等待丈夫一样。你知道吗？当时我心里特别高兴，真的…自从我母妃去世后，我从没有哪次这么高兴。”一片雪花沾在他的眼睫上，顷刻就化成了水滴落下来…只是不知，那究竟是泪水还是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