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二章 醉言 ...
-
岚湮虽然回到了临昭，但是我竟不知该欢喜还是该伤悲。他没出什么事，而且还能和我距离这么近。不过，我却连思念他都不能。而夏澶得到他的帮助，有更多的机会外出了。
这一天我和往常一样流连在恩客之间，纵情声色。现在，我能对着不认识的人绽放出最美丽的笑容，同时和数个男人打交道而不被其所累。那些厚重的脂粉遮掩住了我原本的表情，也掩盖住了我的心。不过前段时间不明所以大病了一场，身子明显地虚弱了下来。虽比往常出去的频率多了，但是也最多只能坚持两个时辰，若超过，就吃不消了。
筋疲力尽地回房，青丝有些散乱，原本就不胜酒力，今日多喝了两三杯，走路都有些虚浮了起来。歪在贵妃榻上，喝了锦儿拿来的醒酒茶，闭目养神。
突然，窗户被大力地打开，冷风一下子呼啸着灌入了房间，刺骨的寒风伴随着酒香鞭打着骨髓。
“碰”地一声闷响，什么东西砸在了房内。衣衫不整，前襟像是被什么东西划破了。拿着酒壶的手背擦破了皮，额前跳出来一两缕落发。这还是原来那个风流倜傥、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吗？
他似乎喝了很多酒，走路一点章法都没有，歪扭至极，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突然被拌了一下，竟不由自主地往下摔去。
“锦儿！快去扶着花爷！”我见状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惊道。
但是不等我吩咐完，锦儿早就眼疾手快地上去扶住了，小心翼翼地，嘴里还嗔道：“哪里来的醉鬼！敢到寒月楼撒野？！”花倾城也不恼，嘴咧了一下，道：“就是...就是要到寒月楼！快！...快把‘醉红尘’拿出来！今日定要一醉方休！”
“还说呢！现在不是醉了是什么？”锦儿又忍不住顶他两句。
“谁说的？！我没醉！”花倾城竟像个小孩子似的耍起脾气来了。
我撑着有些不适的身子下榻，帮着锦儿把花花安置到椅子上。好不容易才安抚住他，我擦擦额头上冒出的虚汗，皱眉对锦儿道：“去拿一坛子‘醉红尘’来。”
“姑娘！…花爷都这样了！还喝？成么？”锦儿着急地道。
我低头看看伏在桌上仍拿着空酒壶倒酒的人，然后对锦儿道：“快去吧，他没事的。”
锦儿似乎极不情愿，但是在我再三吩咐之后，还是去酒窖拿了。
一把夺过那个空酒壶，坐下来厉声训斥道：“平日里的风度都上哪里去了？怎的变成这幅模样？”
他知晓我只是做做样子，嗤笑道：“什么风度？！都是假的！只有这一刻才是真的！…”忽又变得十分落寞，垂下眼帘，低低道：“双思…我好想她…好想…”
看他这样叫我又于心何忍？哎，平日里那样一个人物，还不是逃不过情这个字？自己又何尝不是为情所困，要怎样去安慰另一个人？
一时只有烛影在跳动。
门扉这时轻轻地响了，锦儿抱着一坛子酒进来，尽量把声响降到最低。
她把酒放到桌子上，看了看花倾城，然后对我道：“姑娘，花爷没事吧？”
我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不知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吧？不必多虑。”只能这么说了。
倒是那个醉的昏天黑地的人，估计看什么都不清楚，鼻子倒是很灵，嗅着“醉红尘”的醇香，站起来歪歪扭扭就要去拿酒坛。
忙一把按住他，对着锦儿嗔道：“愣着作甚？把那套白玉酒器拿来。”
锦儿拿了来，想在一旁服侍，斟个酒啥的。但是花花觑着眼，对着她道：“你在这里干什么？小孩子还是快去洗洗睡吧，我和你姑娘说的你听不懂。”
这话里的讽刺意味颇浓了一些，锦儿立刻就有些恼了，指着他急道：“姑娘你听他说的！真是白白掏心掏肺替他担心！”泪珠子都要洒下来了。
少不了出面调解：“你知道他平素就是这样。看在他今天颜面扫地且心情不好的情况下饶了他吧。怕是花爷有些难言之隐，你且出去，日后我告诉你。”
分明是极不情愿地，却又装作不在乎地出去了。
我叹一口气，冷冷道：“好了，没人了。花爷遇到什么事了？”
他早就自斟自饮，喝的不亦乐乎。见我坐着，也给我斟了一杯酒，却又显得清醒了许多。我只端着杯子不饮，问道：“什么事？可以说说。”
他连饮了几杯，幽幽道：“你这么美，却不似那些空有一副好皮囊的女子得意忘形。你知晓什么该自己得到，什么自己得不到，也不去强求…还有你自身散发出的气质，无欲无求，让人忍不住想待在你身边，看有没有什么能让你心动…”
小啜了一口酒，挑着眉问道：“花爷不会是想来溜须拍马的吧？”
他笑着道：“面对这么具有吸引力的你，恐怕没有男人能抗拒得了。除非…”他仰头一饮而尽，砸了几下，继续道：“那个男人不是心有所属，就是他是个断袖！”
“那花爷可否说说你是哪一种呢？”撑住有些痛的头，笑着看他问道。
他先是看着我笑，继而眼睛不知望向何方。喝了几口酒后，似乎陷入了回忆，缓缓开口道：“其
实我是苍国人，祖上都是大夫，也有过风光无限的时候。但是自从我祖父那一辈就开始走下坡
路，逐渐没落了。而且如今天下局势动荡，苍国力小势薄，不过在夹缝中苟延残喘罢了。那些蛀
虫一般的皇族只要是对自己有利的事，不管是什么都会做。像我爹那么正直的一个人，为官数十
载，刚正不阿，两袖清风。呵~就因为他不愿替主子害人，拿不出钱孝敬那些蛀虫，最后只得被
扫地出门…”他苦笑了一下，摇着头喝下一口酒，继续道：“本来那些微薄的俸禄只够我们基本
的生活，现在被赶出太医院，日子过得非常拮据。你知道吗，我娘为了能让我和弟弟吃得饱，总
是在灯下熬眼睛…那烛火只有微弱的一点光…”他有些哽咽，“本来她说可以去卖些小吃，但是
我爹特别爱面子，他不允许自己的女人出去做这些‘没脸没皮的事’，也不允许我出去做苦力。
可是吃不饱的日子越来越多，弟弟老是喊饿，娘的身体也负荷不了长期的熬夜。但是那时我除了
跟在父亲后面学习医术，其他地什么都做不了…”他的脸上显出十分苦恼自责的神色，气急败坏地扯起自己的头发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平静了下来，又用一种十分遥远的语气说道：“于是…我就去了救济棚…”他的眼里出现从没有过的光芒，“那里的知府是个好人，每周都会施粥。那天我一直在粥棚旁犹豫要不要去，当我鼓起勇气豁出去站在队伍里的时候，我看到了她…”他眼里的火焰有越烧越旺的趋势。
“她很漂亮，但不是绝色。一身鹅黄色衣裙，不施粉黛，却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不敢亵渎。从她的行为举止能感觉到她应该是个大家闺秀，出身名门。但是她很亲切，对每一个人都微笑着，在她眼里你只会感觉到温暖与关怀…”
“从看到她的那一刻起，我的视线就再也移不开了。你知道吗，双思，在那个破烂不堪、鱼龙混杂、充满行尸走肉一般的人的棚子里，她全身散发出圣洁高贵的光芒，好像仙女一般，我也不知道当时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连呼吸都快要停止了…”说到此处，花花的气息真的有些变得急促起来。
“到我的时候，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笑颜，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呵呵…那时肯定很傻。她递过来的馒头我都忘了拿。后来她问我为什么不喝粥，我不解，她说来接受救济的人可以当场先喝下一碗
粥，然后再把容器装满。我摇头说‘可以把我那一份也带回去吗’的时候，她的笑容变小，歪着头看我…显出一丝俏皮。她眼珠一转，突然靠近我小声说‘你等会儿到前面拐角等我一下。’…
我能闻见她身上淡淡的梨花香，那一刻我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连怎样走到那里的都不知道…”他没喝酒，只端着杯子在那里笑，十分甜蜜的笑，发自真心，和他平常讽刺人截然不同。
我啜一口酒，看着他，静待。
“她过了很久才来，偷偷塞给我一个馒头。笑得非常灿烂地说‘这是我要的，给你，这样你就能吃一点了吧？’以前不是没有见过贵族的孩子，但他们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对我这种寒酸的穷鬼根本不屑，但是她塞馒头给我的时候，竟有一丝祈求的意味…”他拿杯子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闭着眼似乎在回味。
可是片刻他的眉头就有些微蹙，但笑意没改：“后来这件事被我爹知道了，他大发脾气，说下次不许这么干。但是我顶撞了他，家人都快饿死了，还为了他那个没影的面子在做些无用的维护，已经没有人认得他了，他现在只不过是个乡下郎中而已！…”他默默地喝下一口酒，“我爹打了我，却什么都没说。但是下次我再去的时候，他在棚子里把想我拉回去，我不愿…然后，她出现了。”
他站起来，走到烛火旁边，拿着簪子挑着灯花，眼中似乎有水光闪动：“那时我们已经成了朋友，她叫溪泽，他爹就是知府。后来她和他爹说了这件事，我爹得到资助，开了一家药铺。把我们一家从水深火热中解救了出来…”
他重新坐了下来，道：“溪泽的爹了解了我爹的情况，非常器重他，对我家一直都很照顾。但我也得知，溪泽她…原来有婚约。对方是个将军，年纪轻轻已经战功赫赫，对溪泽也很好。但是他回城的日子不多，一直在驻守边防。两人都是书信往来。平常…都是我陪在她身边…”
他却显得烦躁了起来，又站起来不停踱步了，不时端起酒猛喝：“我不知道…不知道我们两个的感情有没有改变…我对她一直有意，但是她…我不知道…”他的头垂下：“我只知道后来她的笑颜越来越少，竟开始躲避我了。”他又开始扯自己的头发。
“…而且，她竟答应那些混蛋的邀请一同出去游湖…她每出去一次我就会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说着，他又开始一直喝酒了，“那一次，她来到那个酒馆，我以为是幻觉，但是她和我说了很多话…我才知道，原来她一直苦恼不已，她是爱将军的，但是…她发现自己好像…爱上了我。她不知道是不是爱，但是那是对别人不同的感情。她很害怕，所以才一直躲着我…”
好像有什么从他的眼眶中掉落，转瞬即逝，他的声音显得悲伤：“那样一个无忧无虑，开朗活泼的女子，竟是我把她的笑颜拿走了…我只能和她说‘将军是个好男人，他值得你爱，我们…只是好朋友不是吗？什么都不用担心，我…有心上人了…不是你’…双思你知道吗，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痛！…呵呵，但是…我爱她，所以不会允许自己再破坏她的世界！”
我的心一惊，募得抬头望向花倾城：这个男人…爱那个女子到骨血中去了吧？
“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好难！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对她产生爱恋。于是…我只能选择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三十二章 醉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