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情书》金盏花开

2、2

　　温冉喜欢早晨。他躺在床上，眯着眼睛静静地等待着早晨。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谁家的公鸡，扯开了嗓子，鸣出了一声。这一声似乎是打破了什么，整个城就不再安静。各种声音开始不约而同地响了起来。
　　苏城的早晨也好像被这鸡鸣叫醒了。温冉从床上坐起，努力分辨着：王家大婶又在骂她家赖床的儿子了；宋大爷似乎碰倒了水桶，淹了自家小院，正在被儿媳妇啰嗦；还夹杂着金老板扯着嗓子喊伙计们起床干活。
　　温冉露出微笑：同平常一样的苏城的早晨。
　　鸡鸣三声之后，窗外有阳光慢慢透进来。留恋了会儿晨光，温冉便伸了伸懒腰，起床洗漱。
　　洗漱完温冉去了厨房。厨房早有小北在忙活了。
　　小北姓赵，是大掌柜前年才招进来的伙计。人挺机灵，因为家贫，长身体的时候没吃饱，看着有些瘦小，但是手脚麻利。温冉还是很待见他的。
　　“冉哥，你也起来啦？”小北发现温冉之后，招呼了声。
　　温冉“嗯”了声，就捋起袖子，帮小北添柴生火了。铺子里只有温冉、小北还有大掌柜。做饭这些活儿就只能温冉和小北来做了。
　　吃过早饭，温冉就和小北在铺子里忙活了起来，为开张做准备。大掌柜也拿着账本在研究。
　　与往日不同，今天老爷来铺子里了。
　　虽说是称为老爷，沈家当家也不过才二十四岁。行了冠礼之后，沈少爷便接掌了沈家偌大家业。没过几年，沈少爷收养了一个孤儿做养子之后，大家就都改称他老爷了。
　　沈家主要是做木材生意的，温冉所在的这间分铺是用来做些画材生意的。因老爷喜欢，所以仅开了这一间，取名云意斋，但也不曾费心打理过。铺子里的事情，都是大总管打理的。老爷只想起来了，就来看看。
　　以往老爷过来，都只带着林霁林大哥，今日却多了个陌生人。
　　温冉是认识林霁的，可那陌生人，温冉却无甚印象。
　　在老爷带着陌生人和大掌柜交谈时，温冉看见林霁在跟他使眼色，于是他放下手中的活儿，跟着林霁去了后屋。
　　还未等温冉开口，老爷和陌生人也进来了。看着来人，温冉想，定然是没他什么事的，他就默默站到了林霁身后，没想到却被林霁拉到了前面来。温冉正在诧异，就听陌生人说：“在下有个朋友在代城需要人照顾，可在下不放心外面请的人，怕朋友受了委屈。所以在下想请这位小哥代为照顾一下在下的朋友。仅一段时日就好，不知这位小哥能否帮忙？”
　　温冉抬头看向陌生人，陌生人神情严肃，不像在说笑。温冉转头去看老爷。
　　他要离开书斋去别的地方虽然只是大掌柜同意就好，但是老爷在，他只能问老爷。若是大掌柜，说不定还能打个商量，就不去了。他都有很多年没照顾过人了，自从离开沈家之后。
　　老爷冷淡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只开口说：“这位慕容公子是我的朋友，你就帮帮他吧。”
　　虽然说是请求，却是用的命令的语气。温冉又望向林霁，林霁一脸无奈。温冉用膝盖想也知道，林霁必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即使林霁与老爷是那种关系，如果有些事情老爷不愿告诉他，那林霁是到死都不会知道的。
　　温冉实在不想再去低人一等，任人呼来唤去。现在的生活就很好。大掌柜偶尔的呼来喝去也可以忍受，可是照顾人……
　　“那大掌柜那边……”温冉想着，若是大掌柜说铺子里忙不过来……
　　“我刚刚已经告诉他了，他没意见。”温冉明白了，老爷现在只是通知他一声，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收拾收拾然后跟慕容公子离开。而且就算大掌柜有意见，老爷也必然会让他变成没意见的。
　　温冉还想再找借口，未开口就被老爷堵了回来：“铺子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派人过来帮忙的。”
　　看来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面对客人，温冉可以巧舌如簧舌灿莲花，可一对上老爷，他就什么都使不出来了。他也认命了，只低声问：“什么时候出发？”
　　“时间紧迫，能否请你今日就出发？”
　　慕容公子的话，让温冉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照顾人也时间紧迫？这到底是什么人？该不会是将死之人吧？温冉悄没声地抖了一下。无人发觉。
　　温冉默默去自己房间收拾了东西。除了衣物之外，便再无其他。
　　提着行李，温冉同小北还有大掌柜道了别。小北大概以为温冉只是出门采购，还让温冉记得带礼物回来。他哪里是去采购啊，是去照顾不知名人士！还不知道是什么人、怎么个照顾法儿呢……倒是大掌柜，看他的眼神有些不舍。若是没了温冉，大掌柜怕是少了得力助手吧。
　　在铺子里的几年，温冉过的着实还不错。但这次的这种事情，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出了铺子大门，就看见慕容公子的马车在外面等着。老爷和林霁跟着温冉出来，老爷只说了句：“你知道该怎么做。”林霁上前又加了句：“照顾好自己。”温冉点了点头，向他们行礼告别，然后上了马车。慕容公子与老爷他们道别之后，也上了马车。
　　温冉与慕容公子面对面坐着，温冉觉得盯着人看很失礼，低头不语。可对面这位慕容公子却不觉得，一直盯着温冉看，看的温冉都要火起了，慕容公子才悠悠开口：“敢问温小哥今年贵庚？”
　　温冉猛然听到这一句，只好压了火回道：“今年十九了。”
　　“嗯，明年便可行冠礼了。此事若了，我自会拜托沈贤弟明年为你细心操办冠礼之事。”慕容公子以扇抵手，说道。
　　温冉大吃一惊，抬头看他，慕容公子回以微笑。温冉越来越琢磨不透这件事了。
　　“慕容公子，你那朋友是生了什么病？”温冉试探地问。
　　“疑难杂症。”慕容公子答。
　　温冉对慕容公子的回答不甚满意，心知对方不愿告诉他，只好继续问：“能医好吗？”
　　“当然能，不过需要时间。”
　　也就是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慕容公子的朋友才会好起来，等那人好起来，温冉才能离开。这个时限，却是并未确定。
　　难怪慕容公子许下冠礼的承诺。
　　该问的已经问清楚。温冉虽心有不满，也不能言说。他不过是棋子，该用则用，该弃则弃。他早已习惯了。只是这几年的悠闲生活，使他忘记了自己的那段过去。
　　早在被二叔卖去南馆时，就有人来教导他们，让他们别想着逃跑。在南馆里，要是学成了，不过是卖卖色相，就能赚大把金银，待到年纪大了，必然会被放出去。年纪一大，就不容易凭容貌来赚钱了，南馆不养无用之人，自会把他们遣出南馆。若是想逃跑，就有的受了。温冉早就明白了在哪都一样是受苦受累的道理，就算在被林霁买下时，他也没想过命运会因此而改变。
　　直到被送去书斋，那个沈家分铺，远离了所有的一切，温冉才觉得重新活的像人了。尽管要时不时面对客人的挑剔，有时还会被责骂，但是他活的很自在。不会像之前那样，被人用完就扔掉。而现如今……对于不可知的前路，温冉在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
　　就在温冉心思活络时，马车停了下来。不到两个时辰的路程，也坐的人腿软酸麻。下车之后，温冉活动了双腿，跟上慕容公子的脚步，来到了一座瓦房小院前。